第5章
時間已經十點整，“小巴燒烤”店裏依然飄香四溢，充斥着孜然香油，和啤酒的味道。
店門口喧喧嚷嚷，流水一般不斷有客人進來落座點菜。
有附近大學的小情侶，坐在小桌上，不知道男孩講了什麽，女孩笑得歪來倒去，伸出右手捶他，男孩作勢一躲，趁女孩不注意捏住她的手親了親，女孩漲紅了臉，另一只手捶得更用力，男孩這下不躲了，一臉滿足。
有剛從網吧出來的幾個青年，嘴裏叼根煙，進來一坐下就開始互相拆臺，說剛才誰誰是坑貨，坑了一整隊。被說是坑貨的人反唇相譏說也不知道是誰一個大招反而帶走自己的隊友，都不服氣，幹瞪眼對視。
林慕右手摟住路遙，左手支起下巴，看得很入神。
陳宇寧來到燒烤店時，林慕正在腦內構圖。
“林慕。”
“啊？喔，你來啦。”她回過神，看見豎在眼前的陳宇寧。一身白色襯衫，配灰色長褲，神情淡淡的。
陳宇寧微微颔首，彎腰把路遙從林慕手裏接過，低頭掖好路遙的裙子，再一使力，将路遙打橫抱在懷裏。路遙順勢倒向他，臉在懷裏蹭蹭，手也摸上陳宇寧的脖子摟住。
林慕趕緊起身跟在後面，往停車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和陳宇寧都沒出聲。
林慕在心裏默默為好友嘆惋，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張揚肆意的路遙，怎麽就折在陳宇寧這樣的人手裏了呢，寡言少語，冷冷清清的樣子，離他才兩米，在這盛夏的夜晚裏都能感受到絲絲寒氣。
啧。
一路無話。
林慕按下密碼，“叮”，門開了。
陳宇寧抱着路遙來到卧室，動作熟練地給她換睡衣，去衛生間拿來卸妝水和化妝棉。
他把路遙扶起靠在枕頭上，坐在床邊捏着小片化妝棉慢慢擦拭路遙的眼影，動作很輕柔。
這樣柔情的畫面，讓林慕感到自己有些多餘。
“那，我就回去了。你們，好好的。”
“謝謝。”
林慕走出電梯，望着夏天的清朗夜色，伫立許久，拿出手機拍下，快步進入車裏離開。
……
回到家裏已經快十一點，林慕好想衣服都不脫，直接撲床上睡覺，可渾身油煙味斥滿空氣，不需要低頭就能聞到，濃烈得完全沒辦法無視。
早知道不去吃烤魚了，吃吃日料多好啊……
她殘念地抱着睡衣走去衛生間。
一身清爽的林慕走出衛生間，提起筆記本來到床上，盤腿坐下，開機，連上手機，點開相冊，稍稍修了修剛剛拍下的天空，滿意地發上微博。
【@攝影師林慕V：今晚月色真美。[圖片]】
剛發上去，就來了幾個評論——
【哇～大大拍的真美！】
【大大還不睡覺呢】
【大大你是戀愛了咩？！！】
大大……
都是那篇長微博帶來的粉絲，她慢慢有點習慣“大大”這個稱呼了，看着最後一條評論，她有點想笑，點擊回複。
【@攝影師林慕回複 @閃耀美少女：不是我。[調皮]】
想到剛剛陳宇寧給路遙卸妝時眼裏流露的脈脈溫情，林慕第一次發現這男人除了皮相以外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想起路遙微信裏言之鑿鑿的樣子，又想到她乖乖任由陳宇寧卸妝的柔順樣，不禁咧嘴笑了。
不想了，先把黑歷史合照處理好。
她點開下午的合照，黑糊糊一片，再次暗罵自己豬腦子，關鍵時刻掉鏈子。打開PS軟件，開始處理噪點，一個一個，幾乎到像素級的細致，再調光線，最後調調色度飽和度。
糊成一片的合照，慢慢的，出現了一張清俊的臉，男人表情有點懵，這略顯呆滞的表情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林慕的鼠标停留在男人臉上很久，又慢慢修自己的模樣。
私心使然，她偷偷把笑歪的嘴角調正，不着痕跡地修了臉型。
最後的成片效果不錯，至少能看清兩人的臉，林慕心裏感慨萬千，學修圖的時候萬萬沒想到還能這樣用。
她把成片重新傳回手機，又在電腦和移動硬盤裏備份妥當。
時針指向十二點半，她依舊亢奮地睡不着，反複看謝喬生最新的那條微博，點了個贊，還覺得意猶未盡，又換上小號轉發。
嗷嗚，真是太幸福了。
她埋頭在被子裏，感覺自己幸福得冒泡。
林慕本不是會追星的人，這三年她看着路遙在非洲即使信號再差，還要捧着手機到處轉圈圈尋求信號最好的地方，刷貼吧微博、用流量看視頻。那副虔誠樣看得她也忍不住想體驗這種感覺。
謝喬生是她喜歡的第一個也是惟一一個愛豆，原因很簡單，他是林陽的圈內好友，而林陽是路遙喜歡多年的男神。
兩人經常在同一個場合出現，數不清的同框圖，還有更多一起的采訪視頻，路遙常常會拉着林慕一起看，看多了她順帶喜歡上這個笑容明朗的男生。
路遙對此意見很大，耿耿于懷，明明喂的是林陽的安利，林慕卻入了謝喬生的坑。
她也不是一個熱衷于狂熱追星的粉絲，不像路遙那樣有空就去貼吧官博跟進林陽的行程，幾乎從不錯過各個林陽站臺的演出和粉絲見面會。
林慕只是像個小透明一樣，追男神的劇，寫劇評安利，有了小號後，偷偷花癡而已。
她管這叫透明粉。
看着手機裏修好的成片，目光柔和，笑意缱绻，算起來追星兩年，好像這一刻才有些明白為何路遙如此狂熱地追星。
怪不得路遙被人踩了腳也不在意，能親眼看着男神，甚至和他說話，真的是，言語無法表達的幸福。
笑着笑着，耳畔忽然回響起低啞男聲。
口吻很淡，聲線低沉暗啞，帶着若有似無的冷意和譏嘲，盡管有時他并無此意。
如果被他知曉自己追星，肯定迎頭而來會是一聲嘲笑和鄙夷。
“呵，你竟會追星，追望遙不可及又虛無的幻影，不該是你做的事。”
一字一句，她居然能想象出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和神情，一別三年，面容依然清晰、聲音依然熟悉。
她怔怔地陷入耳畔男聲，卷入往事，笑容淡了些，柔了些，等再回神，時間過去了将近半小時。
林慕失笑着搖了搖頭，從回憶中抽離，返回微博首頁，照例刷一刷今天的熱搜，刷到一個#謝喬生哈爾濱#的熱門話題。
點進去，是謝喬生今天去哈爾濱參加《畫骨師》映後見面會的粉絲路透圖。
有一張拍得極好，是一張抓拍，畫面上他上身穿着淺藍牛仔襯衣，身後好像有人叫他，他回頭找尋聲音，眼神有些飄忽，伫立在一群粉絲中間，很有幾分遺世少年的意氣。
可惜傍晚時分的光線偏暗，看起來不太清晰，有點糊。
林慕笑着卷起睡衣袖子，自說自話：“該我上了。”
她下載好這張抓拍原圖，先P掉水印，然後處理噪點，調光線，調曲線。這張照片只是稍微有點光線不足，糊得并不嚴重。
不到十分鐘，便搞定了，成片效果自不用說，前置自拍到單反人像的質的飛躍，弱化了背景，襯得謝喬生更加俊逸非凡，挺拔出衆。
她把這張圖發上微博，還帶上話題——
【@喬喬的小襯衫：稍微處理一下嘿嘿。#謝喬生##謝喬生哈爾濱#[圖片]】
……
舊金山。
窗明幾淨的寫字樓裏，陽光透過幹淨的玻璃灑滿一地光燦，十數雙皮鞋踩上地板疾步行走，光潔如新的地板上發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身着墨色西裝的高個男人走在前列，大步邁着，颀長瘦削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長，即使在地上一衆剪影中依然矚目。
他接過旁人遞來的一份文件，攤開略略一掃，一行行英文和密集的數字映入琥珀色的熠熠眸底，飛速躍動。
“拉斯維加斯度假中心動工了嗎？”
“前日已經開工。”
“瓦胡島酒店開業一月，營運情況怎麽樣？”
“和一年前做的測算幾乎一樣，實際運營數據更好。”
一個個問題問得又急又快，噌噌噌像飛镖一樣甩出來，身邊都是各部門相關負責人，早已習慣。
問題和對答與疾步而起的腳步聲交融而起。
“費城分公司半年報？拿來。”
一份厚厚的冊子遞上去。
腳步聲持續，從大堂延綿至電梯口，上百頁的文件和表格在等電梯的幾分鐘內，已經被男人粗略看了一遍，大概數據了熟于心。
大掌持着厚冊子，“啪”一聲合上，頭也沒偏，垂手将冊子遞出去。
一旁候着的盤起長發的女人連忙接過半年報，環在胸前，目光殷切地望着男人英俊面容下的淡漠神色：“林總，您要前往中國，其他助理都分去下面的部門做事了，我……”
男人伫立在電梯口，眉眼微垂。
宋助理平時一副幹練職場女精英的模樣，此刻不由緊張，抱着半年報的手一緊，聲音微顫，含着傾慕與敬畏：“林總，姜助理會同您一道去大中華分部，我能申請調過去嗎？”
薄薄的眼皮微微一掀，箭頭仍朝下，電梯還未下來。
總經理專屬的電梯昨天壞了，沒怎麽用過員工電梯，不想速度這麽慢。
林深略微側了下頭，低頭淡淡地看了女人一眼，眸光淺淡又微微透出一股淩厲：“你叫我林總，問的卻是人力資源部的工作。”狹長眼睛微眯，“你覺得合适麽？”
低啞的聲線比眼神更冷。
宋助理倉皇地垂下了頭：“我聽公司安排。”
電梯還差三層樓，門口氣氛因林深一句話驟然降至冰點。
另一邊的年輕男人清了清嗓子。
姜助理心裏嘆一口氣，林總說話依然不留情面，平時宋助理在旁人眼中的高冷幹練形象短短十數秒就被毀了。
他及時扭轉話題，調節氣氛，問了個于公于私都無傷大雅的問題：“林總，您什麽時候出發去北京？”
微顯淩厲的眼神一收，潋去眸底寒意。
“叮”，電梯門緩緩打開。
林深回正頭，腳未邁出，看着電梯裏光潔鏡子映出的高挺身影，注視鏡中自己的眼睛，下撇的嘴角微微一勾。
“明天。”
作者有話要說： 注明一下：林慕是女主，路遙是女主閨蜜，林深才是男主。
沒想到不止一個人認錯了……是我的問題……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