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兵
顧青源難得用修行代替睡眠打坐了一夜,以他的修為倒是不會感到疲憊反而會很清爽。只是多少會覺得別扭,就像是沒休息過一樣。
章弈陪着他挺了半宿,他如今才剛剛開始習武,後半宿實在撐不住才睡了過去。
他醒來的時候顧青源并沒有在安車內,章弈愣了一下很快掀開車窗上的簾子,情急之下将整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師尊?”
“你醒了?”顧青源騎在馬上,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懶洋洋的提不起半點精神,如果不是顧及到那三千将士,他大概會直接趴到馬上。
章弈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委屈:“師尊。”
“餓了?”顧青源瞥了他一眼,半死不活地拍着馬,預想當中的攔路匪徒還不出現,他已經開始後悔一大早跑出來吹風了。
“不……”章弈看到顧青源後總算把心放了回去,應完之後才看向四周,這一看卻讓他看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來。
顧青源此次離京總共帶了三千精兵,章弈這一眼看去浩浩蕩蕩的鐵騎似乎并沒有什麽變化,但是……
“看出什麽來了?”顧青源似笑非笑地看了章弈一眼。
章弈指了一下隊伍中間的那些披着重甲看不見臉的“士兵”,有些不确定地說道:“那些人……”
顧青源将中指比在嘴前,笑眯眯做了一個禁音的手勢。
他剛放下手,密密麻麻地箭雨便沖着他們落了下來,四周的山上同時冒出了許多土匪,殺伐之聲頓起。
“退進去。”顧青源勒馬後退一步,擋在車前将射向安車的箭斬落了下來,空出的左手按在了章弈的腦袋上,将人直接按了回去。
手段相當的簡單粗暴。
章弈皺了下眉,并沒有再貿然湊出去。顧青源所帶兵馬充足,顧家軍各個都身着硬甲,而他剛剛打眼看去那些匪徒撐死了不過百人,裝備更是遠遠不如顧家軍,那他們是做什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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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這幫山匪就是來騷擾的,一輪勁箭射空之後便轉頭沖向了茫茫大山當中。
一位身披硬甲的小将一直守在顧青源身邊,眼見着山匪落荒而逃趕忙問道:“侯爺,我們追還是不追?”
“追啊,為什麽不追?”顧青源拍了下馬漫不經心地道:“通令全軍,全速追擊。”
“是。”小将應了一聲掉馬便要去傳告侯爺的口令。
“等一下。”顧青源将那小将喚住,懶洋洋地說道:“也不用太全速,別跟丢了就成。”
小将:“……”
于是伧儀山脈當中出現了一副“壯麗”的景觀,前面的土匪都在全力以赴的跑,後面的軍隊正在不緊不慢地追……
就這樣莫(亂)名(七)其(八)妙(糟)地跑出了近百裏的路程,等到山林茂密的地方,那些匪寇才終于放棄了你追我趕的狀态,一頭紮進了大山當中。
最後時還不忘回頭放幾個暗箭挑釁,以免這些正規軍放棄追逐。
“侯爺我們已經到了伧儀山脈主峰腳下,前面山高路險已不利于戰馬通行,貿然追捕恐怕會入了對方的圈套。”小将翻身下馬,單膝跪在顧青源身前神态恭敬。
他們都是顧家軍,從來只服從于顧家。即便顧青源纨绔之稱威名遠播,對顧家軍來說他都是未來唯一的主人。
“本侯知道了。”顧青源極目看向不遠處的伧儀山,這裏的山綿延有數百裏之遠,大小峰頭林立。“先在此地紮營,派幾個人繼續跟着,小心一點別漏了行蹤,争取挖出他們的老巢。”
“是。”小将領命之後便很快去挑選合适的人馬,上山打探情況。
章弈早在途中便已經換了匹幼馬,此時很快禦馬到顧青源身邊:“師尊,我們是要在這裏等四喜回來嗎?”
“嗯。”顧青源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将視線轉回到不遠處的皇道上面。他們追了這些匪寇這麽久,其實都沒有偏離皇道多遠,雖然這裏跟昌州城是相反的路。
這條皇道是前朝洪武年修成的,如今已有七百三十一年的歷史,始祖時重新修繕,成為商賈通行的要路。
在這條皇道上攔路搶劫,等于是截斷了全天下最富庶的商路,不發的流油才怪。
四喜昨日夜裏便單騎離開打探消息,如今已經過了午後。雖然繞了一點遠,但以四喜的腳程應該快回來了才是。
一路上追擊的同時顧青源還派人将與四喜聯絡的記號留下,以便四喜循記號找來。
如他意料當中一般,紮營不過半個多時辰之後四喜便頂着一身風塵趕了回來。
“侯爺。”四喜下馬之後便直接行跪拜禮,這附近風沙較大,四喜原本還算俊俏的臉被刮得有些滄桑,還沾了一道一道的泥土。
“起來回話吧。”顧青源皺了下眉,發現自從收了章弈為徒之後,對別人的忍耐度都寬容了很多。
“是。”四喜一向知道自家侯爺的規(毛)矩(病),站起來之後先擦了擦臉。“侯爺,小的昨夜跑了一趟昌州城,果然城裏面的百姓都不肯提起有關于山匪的事情,即便是那些路過的商旅傳言,也沒有匪寇窩的具體位置。”
“他們不肯提是因為……很可能那些真正的山匪就藏在他們之中。”
按照正常的情況那群匪寇定然藏在這大山之中,甚至狡兔三窟這片山脈都是匪窩。
但顧青源早在上次途中遭遇悍匪的時候就有猜測,朝廷沒有半點關于匪患的消息,會不會因為那些匪寇本來就不在山中?
“師尊。”章弈一直安靜地呆在旁邊,趁着顧青源說話的空檔給他遞水潤喉。
四喜面色複雜地看了章弈一眼,總覺得自己的活計都要被這小子搶去了,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蒼涼感,暗自下了好好伺候侯爺的決心:“那侯爺我們現在怎麽辦?”
顧青源想了想直接下令道:“帶五百精兵進城,剩餘的人繼續在此地紮寨。”他說着笑了一下,将後面幾個字咬得極輕:“繼續在山中尋找那些躲起來的土匪們。”
昌州城在伧儀山脈中環山而建,整座城本身不大。顧青源雖然只帶了五百精兵,但舉兵過去還是頗有大軍壓境的氣勢。
小将騎着馬跟在安車旁,頗為憂慮地說道:“侯爺你說這山裏的土匪真的跟這城有關?”
“誰知道呢。”顧青源一早就縮回了安車當中,眼看到了昌州城邊才爬了出來:“我們先進去再說。”
永安侯這般聲勢浩大,沒等到兵臨城下時城中的幾名官吏便全都迎了出來,面上的表情都是一致的誠惶誠恐。
官職最大但同樣年歲最高的太守,沒等顧青源的安車停下便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下官張鐵之,恭迎永安侯。”
“張大人請起。”顧青源懶洋洋地靠在車邊實在不愛動彈:“本侯這次奉皇命來此地剿匪,不知張大人對這些悍匪可有了解?”
張鐵之在身後的年輕官吏攙扶下總算站了起來,聞言頗為猶豫地說道:“這……回侯爺的話,本地向來風調雨順,并未聽說過有匪患。”
“那你的意思是……”顧青源瞥了張鐵之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道:“聖上亂下了旨意不成?”
“下官不敢。”可憐張鐵之年逾古稀又無甚修為傍身,被顧青源一吓便再次跪了下來。
顧青源也怕一不小心把這個眼看着已經風燭殘年了的老人給直接吓死了,回去之後不好交代,揮揮手說道:“行了,我們進城。”
“侯爺這……”張鐵之這一回是鐵了心不肯起來,後面的官吏拽了一下沒拽動,只好跟着跪了下來。“恐怕城中放不下這麽多兵馬。”
顧青源徹底樂了:“難不成還要讓本侯帶着人在這城外風餐露宿?”
張鐵之誠惶誠恐地回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
“你什麽都不敢是怎麽當的太守?”顧青源懶得再跟他廢話,給四喜使了個眼色,讓他架着這位勢将擋道擋到底的老人家到一旁去,帶着隊伍浩浩蕩蕩地進了城。
不過張鐵之其實并未說錯,這昌州城本就是個小城,原本的居民就不足萬人,安頓這五百精兵也确實不太容易。
昌州城雖然離京城不過千裏,但因位處山地所以本身要落後許多。若非有皇路通過此地,恐怕只是一個未開荒的不毛之地。
城中少有武者,即便有修為也不會太高。 顧青源帶兵入城,城中行人紛紛避讓,不大一會兒整個街道都空了。
這一次顧青源倒是沒有坐安車反而騎到他那匹白馬上,章弈也撈到了一匹神駿的小馬,慢悠悠地跟在顧青源旁邊,觀察着四周落荒而逃的百姓。
“張大人,本侯在何處紮營比較方便?”顧青源含笑看向一旁被四喜和那個穿着硬甲的小将架着的張鐵之,像是完全忘了是他自己硬要入城的一般。
張鐵之被兩個人拽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知道勸說顧小侯爺離開無望了,便幹脆說道:“下官府邸附近有一處練兵場,只是條件相對簡陋,可能要委屈衆位将士了。至于侯爺您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下榻在下官宅邸……”
他說完還順手指了下方向,期待能快點結束現在的“酷刑”。
“那就麻煩張大人了。”顧青源笑了一下,領頭跑向了張大人的府邸,壓根都沒有給張大人說不麻煩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顧青源:追人是有技巧的,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太遠容易被發現有問題,太近容易直接發生沖突,距離适當最好。
章弈(若有所思):師尊,我明白了。
若幹年後,被人吃幹抹淨的顧青源:逆徒,你一直在我旁邊為何我從不知道你這些大不敬的想法!!
章弈:因為……這是師尊你教的啊~追人之道在于不遠不近、不松不緊~
顧青源:(⊙v⊙)|||||||忽然無言以對……
☆、壓境
顧青源先按着張鐵之所指的方向,将那五百精兵先全部安頓好,随即才帶着十幾個親兵來到了張鐵之的宅邸。
張鐵之的宅邸建在昌州城北,三進制的院落,并不算大但頗具江南風味兒。
張鐵之恭恭敬敬地将顧青源引進最好的院落當中,這裏本就做接待貴客之用,整個庭院錯落有致,還自旁邊的山上引了山泉水下來。泉水清冽甘甜,很适合泡茶。
顧青源自無不滿意之處,揮揮手讓四喜跟小将放開了張鐵之。
張鐵之被顧青源放行時已經出了滿頭的大汗,整個人看上去都快要虛脫了。他告了聲罪便迅速離開了這裏,速度快得就好像身後追了洪水猛獸一樣。
“侯爺,若無其他事情,老夫先進去了。”乾伯此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保證顧青源的安全,其餘俗事一概不理,他到了這座別院之後便徑自挑選了一間挨着主室的廂房,打算進去修煉。
“乾伯。”顧青源快步走上前湊到乾伯身邊耳語了幾句後方才說道:“那就不打擾乾伯休息了。”
芸錦和四喜早就趁着他們談話的空隙率先進到屋內,将所有的飾品全部換了一遍。此時正在煮泉水,等顧青源進來之後方便沏茶。
章弈則一直守在屋門口等顧青源,手上還抱着那只經常将自己滾成一個球,随時準備着紮人的小刺猬,見顧青源與乾伯談完之後便快步走上前道:“師尊。”
顧青源掀了一下眼皮,總覺得自己這個小徒弟頗有粘人的習慣,非要同食同寝不說,還寸步不願意離開自已。不過想來他年紀還小,喜歡親近長輩也實屬正常。
“剛剛在街上你可有看出什麽?”顧青源漫不經心地問道,從進城開始他就發現自己這個小徒弟一直在仔細地觀察着四周。
章弈想了想很快将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這城中的百姓對師尊過于畏懼,按照常理來說百姓一般都愛看熱鬧。除非特意肅清街道,否則有身着鐵甲的正規軍路過應該夾道圍觀才對,而不是倉皇逃竄。”
“倉皇逃竄這個詞用的不錯,你的觀察力也相當不錯。”顧青源伸手按了一下章弈的腦袋,頗有種養成徒弟的欣慰感:“我朝風氣清正,沒聽說過普通老百姓會怕官兵的,除非他們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悍匪。”
“侯爺。”四喜見顧青源進屋,眼明手快地用袖口擦了下紅衫木座椅請顧青源坐下,芸錦則用煮的溫度适宜的泉水浸泡好茶葉放在了顧青源的手邊上。
這幫人在侯府時早被顧青源訓練習慣了,此時伺候起來自然是面面俱到。
章弈一直跟在顧青源身後根本插不上手,徒然多了一種不被需要的失落感。他的手指下意識捏上掌心當中那只團成一團的刺猬,理所應當地被紮了一手的紅點。
“你這是在做什麽?”顧青源将章弈的手掰開,清俊的眉緊緊地蹙在一起:“若是不喜歡,扔了便是。”
那刺猬像是感受到了危機,也不再縮成一團了,吱吱叫了兩聲用它自己柔軟的腹部蹭着章弈的手心。
章弈斂眉将小刺猬收了起來,這是他師尊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自然是舍不得丢棄的:“不是,徒兒只是覺得自己幫不上師尊什麽忙。”
顧青源聞言松了口氣,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剛剛不就已經幫為師确認了這城中百姓的身份?”
章弈本不是因此郁悶,但是他那點小心思實在不好說出口,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可是并沒有确鑿的證據可以證明……”
顧青源擡手止住了章弈後面想說的話:“那些就不是你這個年紀該考慮的問題了,這兩日一直在坐車,即便是基礎的功法也一日不可廢,需勤加練習。”
章弈已經按耐不住心裏的竊喜:“知道了師尊,徒兒這就去練習。”
章弈說去練習,卻依舊守在顧青源身後不肯離開,鐵了心要圍觀顧青源議事。
顧青源一直擔心京中的形勢,只想趕快處理完匪患早日回京,既然已經鎖定了目标,自然不想再繼續虛耗下去。
他在乾伯進入房中之前,便已經詢問過這城中之人是否有隐藏修為的人,但到現在為止乾伯并未在這個城中發現先天以上的高手,那個張鐵之也确實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
顧青源摸着茶杯的杯沿,半點都不在意般說道:“既然他們一口咬定沒有匪患,那我們就制造些匪患出來。”
四喜一愣趕忙問道:“侯爺的意思是?”
顧青源擡頭看了四喜一眼顯然是懶得再費口舌。
四喜不愧是跟在顧青源身邊最久的人,很快便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是,侯爺。小的這就去安排。”
顧青源交代完便将人全部趕了出去,包括芸錦都沒留下。
等人走幹淨了之後,章弈總算露出了一點笑模樣,顧青源轉頭時正好瞧見不由發了下呆。他曾一度以為這孩子面部表情已經壞死,所以每天除了面無表情就是面無表情。
目前看來起碼還是會笑的。
自撿到這個便宜徒弟到現在已經過去将近半月的時間,原本瘦骨嶙峋的孩子總算養出了圓潤的輪廓,他本就五官精致,再白一點看上去更加粉雕玉琢。
他現在這幅模樣總算是徹底符合了顧清源的審美,心情不由地跟着愉悅了幾分。
章弈湊到顧青源的跟前,将杯子裏的茶重新倒滿,沒話找話一般說道:“師尊,《混元訣》當中有還一部劍術法決……”
這一點還是在章弈将《混元訣》心法的第一重徹底融會貫通之後,自動展開的。
除了基礎劍訣之外,《混元劍法》當中還有一套連貫的劍法。章弈剛剛打開時,那劍法當中的一招一式便自動在腦海當中演繹而成,劍光之下似帶了雷霆之勢。
漂亮的驚人。
章弈“看”到心法的第一時間所想的便是,這套劍招若是他師尊來舞一定會很好看。
“嗯?”顧青源還在發愣,直到茶杯遞到了他面前才将章弈的話回味過來,如此看來《混元訣》并不能算單純的修煉心法,而是功法與心法兼備的傳承。
顧青源表情怪異地看了章弈一眼,那本《混元訣》竟然是從他家的鳳起樓裏面找出來的,這麽強大的傳承這麽多年就堆在角落裏面盛灰硬是沒有人發現,這真的合理嗎?
每一個傳承都需要相當大機緣跟時運,現在看來章弈這個機緣恐怕早已跟天命捆綁在一起了。
“師尊,我比給你看可好?”章弈并沒有注意到顧青源的走神,神色當中難得帶上了少年人應有的躍躍欲試。
顧青源扭過頭來,當沒看到小徒弟眼中那閃爍着的求表現求表揚的光芒:“這是你自己的機緣,沒必要特意給為師看。如果有哪裏不懂,挑出來之後為師會給與你講解明白。”
章弈總覺得這話并非是他迫切想聽到的答案,卻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麽,不由地有些氣悶。
既然《混元訣》當中帶有劍術法決,顧青源便盤算起去哪裏給徒弟弄一把趁手的劍,也沒有在意章弈的沉默只是吩咐道:“你該去修煉了,這城中形勢混亂,莫要亂跑。”
“是,師尊。”章弈看得出顧青源無心再談,只得按耐住想要在師尊面前表現的沖動,老老實實地到屋子角落處打坐修煉。
這一修煉再睜開眼時,便已經到了第二日上午。
桌子上擺好的早膳已經涼透了,章弈并沒有去管自己饑餓的腹部,直接尋找起顧青源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對顧青源的依賴已經到了一種近乎于偏執的地步,只要看不到對方在身邊就會下意識的恐慌。
他從心底恐懼再回到一個人的時候,再次變成那個可以任人欺辱的乞丐,而這個将自己從泥潭當中拉出來的師尊,已經變成了他無法放手的救贖。
可是顧青源現在并沒在房中,這間廂房裏甚至聞不到他留下的氣息。
章弈臉色很快陰沉了下來,他跳下床直接奔向大門。
“章少爺?”芸錦拉開門時差點跟章弈撞到一起,她吓得退了兩步,臉上很快挂起了慣有的溫和笑容:“侯爺叫我過來看你醒了沒有。”
章弈擡起頭,面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是無辜:“芸姐姐,師尊他人呢?”
“侯爺在前面與張大人商議抓捕悍匪一事,小公子應該餓了吧?奴婢這就去将早膳重新熱一下。”
芸錦直接踏了進來,含笑端起了桌子上已經冷掉的早膳感慨道:“侯爺怕您醒來會餓,早膳做好了就着奴婢給公子端了過來,現在果然已經涼透了。奴婢跟了侯爺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他對人這般上心”
章弈聽得心神蕩漾了一下,幾步上前拽住了芸錦的衣角:“芸姐姐,我不餓,我想去找師尊。”
芸錦聞言停頓了一下,有些躊躇地說道:“侯爺現在恐怕沒有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章弈:師尊,土匪是幹嘛的?
顧清源:打家劫舍啊,調戲下大姑娘小媳婦兒啊,看了順眼搶回家成個親啊幹點羞羞的事啊……
章弈:……(人生陷入了選擇困難,是打死會把師父搶回家的土匪呢,還是自己當土匪把師父搶回家呢)
某土匪山大王:阿嚏……關我什麽事!
☆、敲詐
顧青源現在确實“很忙”,但是有人比他更忙。
年輕的衙役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湊到張鐵之耳邊說道:“大人又有百姓擊鼓鳴冤。”
張鐵之聞言臉色鐵青地看向顧青源,顧青源無辜回望,張鐵之臉色僵硬地将臉轉了回去。
等那衙役退下去後,顧青源才頗為“好心”地詢問道:“張大人,可是又有百姓失蹤?”
張鐵之喘着粗氣說道:“侯爺何必明知故問。”
“笑話,本侯又沒有未蔔先知之能。”顧青源話音一頓,頗為感慨地說道:“那些土匪實在太嚣張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強搶良民!絕對不能姑息!”
您來之前城內從未發生過這樣大規模的人口失蹤案!更何況您見過自己搶自己的土匪嗎?!
張鐵之有口難言,一張老臉硬是被憋成了紫色。
顧青源看得好笑,他還有一步棋沒走完,自然也不急着催張鐵之,反而坐在一旁翹着腿頗為悠閑地飲茶,而站在他身後的四喜則頗有眼色地給他按摩着肩膀。
“侯爺。”張鐵之咬牙切齒地喚了一聲,他将這位祖宗請過來可不是為了讓他看笑話的,而是想知道他到底打算要做什麽!“您看現在該怎麽辦?”
“這一點還得問張大人你自己才對吧?”顧青源吹了下茶,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畢竟你才是這裏的太守。”
“本官……”
“大人!”
張鐵之倒吸一口氣做好了據理力争地準備,卻被又重新跑了進來的衙役給吓得憋了回去,一雙原本不大的眼睛硬是瞪成了牛眼那般大小。
小衙役明顯是個沒眼力的,絲毫看不到自家大人明顯埋怨的眼神,将手中的告示往張大人手上一塞:“大人!土匪貼告示了!”
“什麽?!”張鐵之雙手顫抖地持着告示,差一點沒直接背過氣去。
那張告示上明明确确地寫着:我是伧儀山匪!要人?拿錢!幾個大字……
像是生怕人看不清一樣,還特意用紅筆描了一遍伧儀山匪四個大字,敲詐的坦坦蕩蕩、理所當然。
“這幫悍匪真是太可惡了!”顧青源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了張鐵之身後,“義憤填膺”地說道:“張大人,我們說什麽也不能再讓這些匪徒逍遙法外!”
“你……”張鐵之怒急差點連該有的敬稱都忘了。
“張大人有何見教?”顧青源将聲音故意壓低了幾分,卻并未隐藏聲音當中所含的笑意。
張鐵之很快将所有外露的情緒全部壓制了回去:“不敢當,應該是下官敢問侯爺……下面打算怎麽辦?”
“既然這些悍匪都跑到了城中,當然要趕快封城,找出混在城中的悍匪,殺一儆百。”顧青源接過四喜遞過來的茶,慢悠悠地用茶蓋磨着茶杯,在說道殺一儆百時故意将茶杯摔碎。
張鐵之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對不起,手滑了。”顧青源拍了拍張鐵之的肩膀:“相信張大人定不會讓本侯失望的,對吧?”
張鐵之如何聽不出他言下之意,咬牙切齒地說道:“下官定不負侯爺所托。”
顧青源被張鐵之拉過來後已經呆了整整一個時辰,光看他們跑來跑去也很累人,有這時間還不如回去修行……
等等,剛剛他似乎想到了修行?顧青源腳步停頓了一下,很快将這個過分“勤快”的想法甩到了腦後。
太守府在他的宅邸左側,不過半條街的距離,顧青源跨出房門之後便直接坐上了四喜準備的軟轎。
竟是連大門都懶得走到了。
張鐵之在後面跺了跺腳,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公然違抗顧青源的命令,只得下令封城,并在暗地裏派自己的親信走密道出城……
到了此時張鐵之終于忍不住埋怨起山上那些人不靠譜,說好的将永安侯引去另一條路,怎麽又繞回了昌州城?
還有這顧青源真的如傳言當中那般草包嗎?怎麽看着都不像啊……
“草包”顧青源坐着軟轎剛晃悠到太守府大門前便被攔了下來,章弈手把着轎子的邊,神色委屈地看向顧青源,一張小臉被凍得白裏透紅:“師尊……”
站在他旁邊的芸錦趕忙彎了下身說道:“侯爺,都是奴婢的錯,将小公子帶了出來。”
芸錦的性子是皇甫雲一手調教出來的,這話顧青源不用想也知道絕不可信,他将目光直接放到了章弈身上。
“對不起師尊。”章弈咬着嘴唇說道:“是我自己不肯回去,想要等師尊出來的。”
“算了,下不為例。”顧青源一伸手便将章弈直接拽上了轎,将人直接摟在懷中捂暖:“我們回去。”
章弈老老實實地窩在顧青源懷中不發一言,他看得出剛剛顧青源是有怒氣的。章弈抓着顧青源的衣角默默地想着,那又如何……他抓住了的人就不會再放手。
顧青源見小徒弟老老實實地窩着,到最後也就沒再提他亂跑的事情,反而給章弈講起他打坐修煉心法時遇到的不通的地方。
雖然這講解也有些磕磕絆絆,但總體并無大礙,章弈聽到最後體內的瓶頸反而有了松動的跡象。
顧青源見此樂得将小徒弟扔出去自己練劍玩,他們如今畢竟身在昌州城,沒辦法給章弈尋到适合的劍,顧青源便幹脆讓四喜削了一根木劍給他練手。
新制成木劍的大小跟重量很适合給一個七歲的幼童修煉,章弈揮了兩下,便乖乖到院子當中練劍去了。
他有心将《混元訣》當中那套劍法舞給顧青源看,真到上手時才發現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每一招每一式看起來都潇灑随意,章弈卻連第一招都很難比出,更何況連貫地變招了。那就好像需要将身體發揮到某一種極致,才能達成的一樣。
章弈練習了一個時辰基礎的挑、劈、砍等動作之後,便專心地學起《混元劍法》的第一個招式。
在心法當中演變只需要眨眼之間的動作,章弈卻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徹底扭到位,但他也在同時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心法運行更加順暢了幾分。
顧青源一直臨窗而坐,自然而然地将他的動作全部收進了眼底。顧家以行軍見長,所用兵器主要都是那些适合于戰場的長兵器,但對其他兵器也并非沒有半點涉獵。
尤其是劍有百折不回的君子之風,顧家子嗣年幼時多少都會有粗淺的涉獵。
顧青源也因此一眼便看出了章弈招式當中的精妙之處,武學本身并無界限,博聞廣記增長眼界才更有益于修行。
顧青源因為懶從不肯踏出将軍府一步,武學上天賦再高也難免會因眼界跟心境而産生許多阻礙。而此時雖然只看到《混元劍訣》的第一招,卻也因此有所感悟,水到渠成一樣突破了心境上的那道瓶頸。
他或許應該再多看一些高品級的心法跟功法……顧青源皺了一下眉,很快便将這些想法擱置到一邊,剛剛因心境動蕩而産生的那些感悟也随之消失殆盡。
“昌州城已經封了嗎?”顧青源手邊擺了一盤精致的雪果,如饅頭大小的果實晶瑩剔透,只是聞着便帶有異香。
這種果實當中蘊含了大量的元氣,又非丹藥那般含有雜質。而且雪果只有在初冬時才會結果,若沒有特殊的手法保存,落地便會化成普通的雪。
只拿它當水果食用未免太過奢侈,普通武者若是能夠得到一顆雪果都會立刻将當中的元氣煉化。
但看顧青源進食的速度……明顯沒有煉化元氣的打算。
似乎比起大将軍跟公主這些年給他尋來的,能夠增長修為的天才地寶,這雪果确實只能當做水果食用。
四喜笑嘻嘻地應道:“回侯爺的話,奴才親眼盯着的,城門已經關閉,就連半個蒼蠅都放不出去。”
要是真的連蒼蠅飛不出去了他才會愁呢,顧青源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他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看對方什麽時候才會上鈎了。
顧青源最終一錘定音地說道:“好了,時辰不早了,準備準備本侯要就寝了。”
不早嗎…這太陽還沒落山呢……
侯爺您前兩日不是還修行的挺勤快的嗎?!你難道沒看小公子都還在拼命地修煉呢?
奉命監督顧青源練武的四喜只敢在暗地裏腹诽一下,認命地替顧青源整理好床鋪。
顧青源擡頭又看了一眼外面專心地研究第二式劍招的章弈,見他并沒有準備休息的打算,而是全神貫注地做着對他來說還有些困難的動作。
難怪他會成為受天道眷顧的人。
顧青源很清楚天賦跟悟性從來都不是武者唯二重要的東西,堅韌的心性跟執着同樣是武者能夠突破和強大不可或缺的條件。
而這四樣,章弈一樣不缺,他目前唯一需要的就是一躍成龍的契機。
顧青源收回視線,将剩下的幾個果子重新放回錦盒當中,留給他徒弟修煉完解渴用,自己則七手八腳地爬到床上将被子一裹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顧青源:我有沒有說過不許亂跑?
章弈:……
顧青源:那你為何亂跑?
章弈:……
顧青源:……算了
賣萌裝無辜的小孩桑不起!!!!
☆、夜襲
夤夜,萬籁俱寂。
一只木鳥撲扇着翅膀飛過重重屋檐,停靠在窗棱上,用堅硬的鳥嘴啄了啄窗戶上的木板。
顧青源只裹着一件單衣便推開了窗戶,夜風吹得他很快地打了一個哆嗦。
他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伸手在窗戶上摸了半晌總算抓住了這只還在撲扇着翅膀的木鳥,直接抓了進來。
“師尊。”章弈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他練完劍将近子時才睡下,此時全憑毅力才睜開的眼睛。
顧青源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随手撥亮了燭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