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七)嬌女子因禍得福
“內務府的奴才真是狗眼看人低。”落微走到廊下憤憤對着織錦說。
織錦輕聲“噓”了下,眼神瞟了眼殿內,“皇上多日未來,那些奴才難免捧高踩低。”
“主子閉門思過,皇上雖是近日未來,但他們不知風水輪流轉嗎?現下天氣越來越熱,承乾宮早早都供上了冰塊,永壽宮卻遲遲未供上。主子是最怕熱的。”
“回頭我去催催,想必他們不敢太怠慢,畢竟有貴妃護着,再說,主子犯下的又不是什麽大錯,他們難道不怕惹禍上身嗎?”織錦将手中的灑水壺放下,擦了擦手,緩緩對落微說。
“姑姑說的是,這幾日主子悶悶不樂,我這便去備些清涼祛火的果品給主子。”落微話畢還未退下,便見小路子通傳,“黃公公求見。”
靜娴簡單着了一身紅鸾翠宇細紗裙,搖着團扇從殿內踏出,她免了黃公公的禮,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細品着“敬亭綠雪”。
落微一時嘴快,忍不住說道:“今日無風,怎将黃公公吹來了。”
靜娴瞪了一眼落微,知曉她是為自己抱不平,但身在宮內,這些小人物倒是不可小觑,在你至于巅峰時他們的一句話也許會讓你一落千丈,在你門可羅雀時他們的一句話也許會讓你門庭若市,總之,給他人一個臺階下,總好過給自己立一堵牆。
黃公公言辭謹慎,拱手低頭說:“昨兒夜裏天氣悶熱,皇上最是難耐,奴才們便急手急腳将冰塊都挪去了承乾宮,以至于送往永壽宮時延誤了時辰。還望娘娘莫怪。”
靜娴掃了眼黃公公的面容,不虧是宮裏的老人兒了,此番話畢,靜娴聽着承乾宮,便知凝斓今日頗為受寵,以受寵之人與冷落之人相較,已暗暗道出原因。如若自己未忍住發火,以皇上龍體與妃子鳳體作比,他事事以皇上為先,雖是對自己不周全,若追究起來,當然不會遷怒于他。
靜娴溫婉含笑,聰慧的眼神閃過一絲明光,“公公的難處本宮自然知曉,宮中妃嫔衆多,公公顧慮周全,事事親力親為,若有機會,本宮定會在皇上和太後面前為公公‘美言’幾句。”
“謝娘娘體諒奴才的難處,這些事情本是奴才該做的,奴才不值得讓娘娘在皇上和太後面前開具金口,更不敢邀功啊!”黃公公一擠眉頭,沖身旁的小太監揚了揚頭,那小太監忙利落的将冰塊搬進了殿內。
“公公哪裏的話,宮中一向是賞罰分明,現下烈日炎炎,公公不懼辛勞,親自來了永壽宮,這便給公公喝口涼茶吧。”靜娴指着織錦從袖口拿出的荷包,對黃公公說道。
“哎喲,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這是奴才份內的事,娘娘這可是折煞奴才了。”黃公公忙輕微擡頭擺手推脫着,他看見從殿內躬身跑出的小太監,他忙退後了幾步,躬身有禮的對靜娴說:“奴才還趕着去別的宮,這便先告退了。”
靜娴看着黃公公和小太監慌張的急步要走出,忙喊了句:“黃公公,天氣炎熱,皇上是最喜食用冰渣沉香水的。”
黃公公轉身,一雙精明的眼睛掩在黑色的帽檐下轉動,“奴才謝娘娘提點。”
織錦将手中的荷包又揣進懷中,緩步走到靜娴身旁,“黃公公在宮中多年,處事圓滑,主子的這番舉動倒是讓他出乎意料了。”
落微輕聲一“哼”,“還不是一條老狐貍。”
靜娴無奈瞥了眼落微,“你這快人快語的毛病若是不改,早晚惹來禍端。”
落微努嘴,絞着手中的絲帕,點了點頭。
黃安踏出永壽宮,若有所思的緩步走着,一旁的小太監杜明不明所以的問道:“師父,娴妃娘娘居然未有動氣?”
黃安拍了下杜明的頭,一本嚴厲說道:“她要是真動氣,本公公還省事了,現下她恩威并施,倒讓本公公忐忑不安。”
“師父為何忐忑不安啊?我看娘娘面色溫婉,并未說什麽重話。”
“你個小兔崽子,平日裏本公公怎麽教你的,現下你連察言觀色都不懂,日後你怎麽往上爬?”黃公公怒罵道:“還不快回去選些玉泉山陰封能食用的冰塊給禦膳房送去。”
“奴才知曉,定會告知禦膳房做些可口的沉香水給皇上送去。”杜明聲音尖細,狹長的眼睛讨巧望着黃安。
黃安笑着哼了兩下,晃了晃頭,“孺子可教也。”黃安本是想着娴妃的最後一句話忐忑不安,他不知皇上喜食沉香水會不會與娴妃有牽連,若是有牽連,皇上食用時想必會勾起思緒,往好了想便會顧念舊人,重得恩寵,往壞了想便會大發雷霆,倘若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那順藤摸瓜,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而娴妃若真是給自己一個讨賞晉升的機會,若不利用,可不白白糟蹋?更何況自己連娴妃的情都不領,這不是明擺着與娴妃豎敵?他轉念一想,倒不如自己選些上好的碎冰,讓禦膳房去做,反正好壞都能将自己撇清便“阿彌陀佛”了。
午時的陽光火辣辣的烤着漢白玉的石階,院內火紅的文珠蘭被翠綠的葉莖包裹着,在炎炎日光下更顯得乍眼,靜娴慵懶躺在殿內的貴妃榻上,烏黑色的墨發鋪散在柳肩後,她側臉枕在右臂上,左手握着一柄團扇,時不時的扇動幾下。
落微雙手捧着蓮籠清潭的果盤緩緩步入殿內,她額頭沁着汗珠,繪聲繪色的說道:“主子猜奴婢去禦膳房時,在路上看見了什麽?”
靜娴擡了眼皮,看着落微不語,她知道落微的性子是憋不住話的。
落微看着靜娴毫不在意的神情,掃興說着:“哎呀,主子總是這樣當頭給人澆一盆冷水。”
“主子是體諒你,所以讓你在炎炎夏日裏涼爽些。”織錦忍不住打趣道。
落微橫了一眼織錦,從果盤中取出一小塊哈密瓜遞到靜娴手上,緩緩說:“奴婢看見秀答應跪在壽康宮旁的甬道裏。”
靜娴接過哈密瓜,懶散的問道:“為何?
”
“奴婢聽說是秀答應走路時不故意撞到了裕太妃。”
靜娴嗤笑一聲,懶散的睡容透着好笑的神态,“秀答應平日裏最是謹小慎微,怎會在大白天的撞到人?更何況這人還偏巧是最惹不起的裕太妃?”
落微撇嘴也是一副好笑的神情,“奴婢看見秀答應今日穿了一襲香槟色的宮裝。”
靜娴凝神略有所思,迷離的眼神透着一絲慧黠,“香槟色她也敢穿?宮中誰人不知那是裕太妃獨有的顏色。看來已經有人開始忍不住了。”
織錦無奈搖了搖頭,看着果盤中的冰漸漸融化,她輕拭着水晶果盤外檐的水珠,道:“既是宮內的人都知曉此事,如今出了這事,想必秀答應身旁的人是要信不住了。”織錦緩緩站起,輕輕為靜娴扇了扇團扇,複道:“皇上前些日子去了幾次暢鳶堂,未想到竟然有人将秀答應視為了眼中釘。”
靜娴擡頭望了眼窗外,烈日當空,彌漫一室熱氣,明晃晃的日光閃的人眼生疼,她倒是有幾分同情起秀答應,不知明日宮中又會傳什麽風言風語。
“奴婢看榮親王和許多王公大臣都去了養心殿,秀答應跪在壽康宮的宮道中,不知會不會讓那些王公大臣,奴婢還真是有些不忍。”落微眼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靜娴将身後的團墊拿開,聽着落微的話,疑惑的緩緩坐起,這個時辰早朝已經散了,不知弘歷與衆位大臣在商議什麽事情。疑惑間,便聽見小信子通傳:“貴妃駕到,純嫔娘娘駕到。”
織錦忙扶起靜娴向門口走去,“驕陽似火的,姐姐和柔兒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沁雪的額頭沁着汗珠,清風嫣朦的鳳眼望着靜娴平靜的臉龐,垂眸說了句:“妹妹可知秀答應在壽康宮外暈倒了?”
“我剛剛只是聽落微說秀答應被罰跪,并不知曉她暈倒了。”
柔兒輕濾着漂浮的茶葉,淺抿一口,眼中極其複雜,“秀答應是因禍得福,她這一暈倒,竟被太醫查出已懷有身孕,這檔兒宮內該是人盡皆知了。”
靜娴驚訝的睜大眼睛,甚是稀奇,轉而眸色黯然,“她當真是個有福之人,不過……不知這是福還是禍?”她轉念一想,心中頓然生出一條妙計,“若是将其收為己用,不知姐姐和妹妹意欲如何?”
“己用?秀答應這性子膽小怕事的,怎能托付重任呢?”柔兒神色疑惑問道。
“既然個個都知曉她是這樣的性子,總是會少了些許戒心。更何況嘉貴人日益猖獗,儀答應現下竟也有此趨勢,你我位份均在她們之上,若是不壓壓這不正之風,日後還不讓他人踩到頭上?”靜娴義正言辭,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氣勢。
“妹妹是又有了好主意?”
靜娴揚眉一笑,勾了勾纖巧的食指,沁雪與柔兒都面帶好奇的靠近,聽罷靜娴一言,才各自抿唇含笑。
“咱們先發制人也是為柔兒出口惡氣。”靜娴望着兩人一揚眉。
“就不知秀答應能否配合?”柔兒有些矛盾的蹙眉托腮。
“現下她孤立無援又身懷龍種,身旁之人不可信,宮嫔之間又虎視眈眈,她若是不配合,便是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我倒真真是可憐她,不過誰讓咱們都是無可奈何呢,俗話說‘先下手為強’。”柔兒輕點了點唇邊的茶水。
靜娴在織錦耳旁竊竊私語後,鄭重其事說:“千萬讓其避開海貴人和儀答應,否則咱們等同于引火***。”
織錦凝重點頭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