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巧用計引魚上鈎
宮宴結束後,馬車馬不停蹄的趕回王府。靜娴微醉的靠在弘歷肩上,緩兒,弘歷看見靜娴微微煽動的睫毛,忍不住抿嘴暗笑。馬車抵達府門口時,弘歷抱起靜娴向房中走去。他看見躺在床榻上仍舊不肯睜眼的靜娴,才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道:“還在裝醉?”
靜娴慢慢睜開眼睛,沖他一笑,坐起身,道:“王爺是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在馬車裏就看出來了,真沒想到你裝了一路。”弘歷無奈的搖搖頭。
“宴會中無人看出便好,若是不裝醉,我怕再像上次一樣,不知讓哪個妃子再推上臺,如今姑母不在,又有誰會為我說情?”靜娴嘟了嘟嘴,表情可憐兮兮。
“你的這些小心思啊!縱使我不便為你說情,可額娘也心疼着你呢!”弘歷撫了撫靜娴的發絲。
靜娴莞爾一笑,對弘歷道:“今兒可是除夕之夜,王爺快快去福晉房中吧。”每逢除夕等重要節日,公侯王爵都要去正妻房中同度,這便如同初一十五皇上必去皇後寝宮一般流傳至今。
“主子,王爺走遠了。”落微謹慎沖着靜娴道。
靜娴起身,穿上了鞋子,落微攙扶着她向柔兒房中走去,織錦悄聲吩咐着落微幾句,見兩人漸行漸遠,便吹滅了房中的蠟燭,坐在一旁慢慢守夜,她知曉主子待沁雪與柔兒如親生姐妹,今晚必定會看望,所以她也沒有多加勸阻,而現在的主子,越來越精明,她一路裝醉不是為了騙弘歷,而是要瞞着福晉,她與福晉是敵是友尚不知曉,當然不希望福晉看出自己這般多的心思。
冬去春來,“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支紅杏出牆來。”靜娴望着柔兒院中的一只紅杏盛開,豔若彩霞,她轉頭看着柔兒大腹便便,不忍心再讓她參合在事情中,便望着沁雪說:“春天來了,姐姐與我也該是去看看媛福晉了。”
沁雪會意,拍了拍柔兒的手,道:“妹妹先歇着,我們去去就回。”
柔兒輕輕點頭,拿了盤中的一顆酸棗嚼在口中。
富察雪媛這一病竟是幾月,沁雪說她根本不是身染風寒,而是在小格格早殇那年的頭七,她怕小格格不認識回來的路,說死都不關窗,那夜大雪紛飛,她在地下跪了整整一夜,如此便落下了病根,每逢冬日裏便虛弱的不能下榻。靜娴看見雪媛面色仍帶着一絲憔悴,不禁對她有些憐憫之情,白發人送黑發人竟會讓一個女子的容貌衰老了幾歲,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狠了狠心,嘴角含笑:“媛姐姐身體可好些了?”
雪媛倒不是往昔般銳利了,她語氣緩和,緩緩笑着說:“冬日裏落下的病根,寒冬過去會好些,我想着過些時日便去看娴福晉,未想到你卻先來了,真是失禮了。”
“媛姐姐哪裏話,未早些看姐姐才是娴兒的不是。”靜娴慢慢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放到雪媛面前,道:“媛姐姐收下這個禮物,便是原諒了妹妹。”雪媛打開盒子,一塊雕琢着蓮花的白玉靜靜“綻放”在盒中,玉身通體渾白,只是玉身後的正中間有一點血沁,但這并不影響玉身的美觀。
沁雪在一旁附和道:“娴妹妹如此誠心,媛姐姐便收下吧。”她指了指溪薇放在桌上的補藥,複道:“這些是我選的補藥,姐姐平日裏在飯後服用便可。”
“雪福晉的補藥我留下了,可……娴福晉的白玉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雪媛推遲道。
“白玉素有鎮靜、安神之功效。媛姐姐不收下,是否在怪我回府多日,并未探望姐姐?”靜娴故意說。
“當然不是,那……我收下便是。”雪媛猶豫道。
靜娴與沁雪松了一口氣,靜娴看着雪媛緩緩道:“春日氣息舒爽,姐姐應多去外面走走。”
雪媛一笑,點了點頭,她捂嘴輕咳了幾聲,沁雪見狀,望了眼靜娴,複道:“媛姐姐還是多歇息歇息吧,我們便不叨擾了。”
雪媛起身,身體搖搖欲晃,她忙讓月汐送了靜娴和沁雪出門。靜娴挽着沁雪的手漫步在青石路上,長長嘆了口氣,“怎麽了?心軟了?”沁雪溫柔問道。
靜娴搖了搖頭,指着前方的院落問:“原來心蘭的住所可是有旁人住了?”
“旁人都避諱着那裏,只有黃氏不信鬼神之說,獨居那裏。”她疑惑複道:“不過,我倒是有一事不解,妹妹将心蘭的飾物送給雪媛,就不怕她認出來,反倒打一耙?”
靜娴狡詐一笑,道:“首先,白玉乃心蘭貼身之物,想必她們不會見過,其次,世上同樣的物件多的很,再次,我在那玉身做了些手腳,此玉身後有一點血沁,就算她認得出來,又奈我如何?”
沁雪佩服的一笑:“妹妹的鬼主意多得很呢,不過看着她的眼神,倒好似不知情,如此你便可以繼續按着計劃行事了。”
靜娴緩緩一笑,眸光凜冽:“我倒是相信前世因,今世果,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她既是相信小格格頭七會還魂,又怎會不信冤魂索命呢?”
沁雪拉了拉靜娴的衣袖,看着突然從岔道走出來的黃氏,兩人吓了一跳,停在原地不語。
非煙一襲琵琶襟百褶玉羅裙,繡鞋輕拈鵝卵石,走近幾步,便俯身對二人道:“妾身見過娴福晉、雪福晉。
“妹妹不必多禮了。風和日麗的,多出來走走倒是很好。”沁雪笑着道。
非煙笑容清冷,應答道:“妾身剛至魚池旁撒了些魚食,未想到沾濕了裙擺,就趕回來換身羅裙。”
靜娴見她裙擺的确濕了,便點了點頭道:“妹妹自便。”
非煙福了福身,繞過兩人,漸漸走遠。
靜娴向一旁的草叢走去,扭頭對沁雪說:“前幾日下了幾場春雨,草叢中露水還未幹透,姐姐可看見黃氏腳後的一根淺草?”
“那……你我剛剛所言,她定是都聽到了”沁雪皺眉。
“她是敵是友你我尚不知曉,只好以靜制動了。”靜娴嘆了一口氣。兩人向着柔兒房間的方向走去。
次日,凝斓去探望雪媛時,她正躺在床榻歇息,凝斓看着她脖間隐隐露出的白玉蓮花,心中一陣猛烈的抽動。她還記得那日在花園,衆人驚慌之中,心蘭急急跑來,她脖間的一塊玉佩從內衫中颠出。凝斓輕輕拍了拍胸口,悄悄走了出去。她本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未想到三年後卻有人要翻舊賬,“三年後,三年後”她腦中反複想着這個數字,一切明了于心,定是剛剛回府不久的靜娴故意為之。她緩緩向前方走着,卻看見永璜站在一塊青石旁,手中托着魚食,她腦中靈光一現,含笑向前方走去,“永璜”,“給姨娘請安。”永璜将手中的魚食掩在身後彬彬有禮道。
“拿出來吧,還想騙姨娘?你今日的功課可是溫習了?”凝斓慈愛的問。
“姨娘和額娘一樣,每次都是問功課。”永璜将手中的魚食全部撇向了魚池裏。
凝斓看見永璜噘嘴,忙對一旁的奴才說:“再去取些魚食來。”她望着永璜複道:“姨娘知道永璜每日溫習功課辛苦,但永璜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也定是希望額娘的身體早些康健,如今最能讓額娘高興的事情便是永璜能成為棟梁之才。”她見永璜不為所動,接着說:“今日,姨娘便陪你一起喂魚可好?”她彎下身子拉了拉永璜的小手,誰知道永璜生氣的一甩,凝斓本就彎着身子沒有重心,她晃了晃身子,向後退了一步,剛好踩到石旁的青苔,她腳底一滑,右手一掃, “噗通”一聲,兩人齊齊落水,“啊……啊……救命”湖中水花四濺,凝斓左手緊緊拽着永璜,生怕她沉入湖底,她自己是嗆了好幾口水。聘竹不懂水性,見兩位主子都落入水中,忙急的到處找人,大聲叫着,還好被剛剛取魚食回來的奴才聽見,他們忙跳入水中,才将兩人救了上來。
雪媛看着床榻上的永璜緊閉雙眼,她緊緊抓着永璜的手,她已經失去了小格格,不能再失去小阿哥了,她心中默默祈求“若是永璜能醒來,她不會再強求他做什麽,只望他平安度過餘生。”許久,她見永璜醒了,欣喜若狂,忙問他是怎麽一回事,永璜将事情原委告知雪媛後,雪媛便讓月汐照看着永璜,自己向凝斓房中走去。
她見凝斓半倚在床榻上,忙走向前,道:“妹妹可好?今日多謝妹妹了。”
“姐姐不怪我便是,‘謝’字我真擔當不起,若不是我去招惹了小阿哥,他便不會掉入湖中。”凝斓面含慚愧。
“妹妹別說了,永璜都告訴我了,是你讓他好好溫習功課,落入水中後又緊緊抓住他,妹妹也是不懂水性,竟能對永璜如此……若是妹妹不嫌棄,日後便讓永璜稱一聲‘額娘’可好?”雪媛感激的望着凝斓。
“姐姐此話嚴重了,妹妹受寵若驚。妹妹身份低微,永璜乃王爺長子……”話還沒說完,雪媛便道:“如今我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永璜雖是王爺長子,但王爺心裏在乎的是誰,不言而喻,若是哪日我早早去了,永璜身邊都沒有個可親的人,自打兒小格格沒了,我便看開了,一切不過浮雲,若是連孩子都沒有了,我還争什麽,鬥什麽?我只盼着妹妹能在自己能力範圍內護他,疼他。”
凝斓滿面清淚,她握了握雪媛瘦削的手,心中滿是愧疚,但人生在世,有許多無可奈何,她緩緩開口:“姐姐放心便是,有我在,我定會護他一生。”
雪媛放心的點了點頭,反握着凝斓的纖手,道:“改日我便讓永璜親自來奉茶認幹娘。”兩人相視一笑。
凝斓與永璜落水并未驚動太多人,弘歷只來探望了下,見兩人無事,便放心走了,只是第二日,在魚池旁多了很多奴才在修葺圍欄。
這幾日,凝斓并未睡好,他一閉上眼睛,便會看見心蘭臨死前猙獰的表情,還有永璜拿着刀惡狠狠的向她刺來,她一次次被驚醒,滿身大汗淋漓,她回憶着是自己給雪媛出的主意,讓她找個替死鬼,又想起她臨落水前,故意掃了下永璜。女人都是水做的,當她想起雪媛那種無奈又不忍的表情時,她心中的确慚愧,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