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我哪兒也不去。”棠予拿手帕細細的擦拭着華美的珠簪,“你若是真想救我,就掩護我回秋草院,而後回禀陛下不可動謝家。”
“如此一來,天亮之後,我的危機便迎刃而解了。”
“如若你不願,那陛下就不是誠心救我,我随你走了,又怎知是不是死路一條呢?”
梓影沉默了一會兒,低頭道:
“可以。”
棠予眸中閃過碎芒,擡手指了指樹林之外。
“那你去引開那些護院。”
“好。”
她唇角帶笑的看着他,好似天真無邪的歪了歪頭,又指了指腳下那具屍首。
“看到他頸側那個血洞了嗎?”她捏了捏手中的簪子,眸色一暗,“從那裏砍下他的頭。”
梓影利落的抽劍斬了下去。
棠予深呼了一口氣,冷眉別過眼,同他一起躍上樹尖,而後看着他飛身掠過衆人的頭頂,站上了對側的屋檐。
“什麽人!”
守在湖邊的護院被他驚動,紛紛追了上去。
她眸光閃爍,看着他掠下屋脊,指尖輕輕地蹭着珠簪上光滑的寶珠,有些出了神。
半晌之後揚了揚眉,唇邊浮起些微的笑意,體态輕盈的躍上另一側的屋脊,心中暗道:
果真君無戲言。
棠予順利的回到了秋草院。
她從被雜草叢遮蓋的水井中打出了一桶清水,仔細的清洗了珠簪和自己的指縫,而後回到屋中用幹棉帕擦幹潮濕的頭發,又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裙。
将自己收拾妥當之後,她從角落裏找來一個火盆,将那身帶着血污的裙子扔進去,一把火點着了。
屋內白煙四起,她咳嗽了兩聲,跑出去關緊了門窗,坐在井邊的一顆圓石上,仰頭看月亮。
林中的那兩具屍首還沒有處理,明日必定會被人發現,引起軒然大波。
老爺稍微一盤問,就會從護院口中知道夫人今夜将她沉塘的事。
之後事情究竟走向如何,就要看皇帝是否真的聽她的,不動謝家了。
想到這裏,她心中的預感越發的不詳。
皇帝對她的态度太不對勁了。
可不管是圖謀她,還是想借機敲打謝家,對方都沒有理由讓謝家好過。
畢竟只有失巢的瀕死之鳥,才會心甘情願的入籠。
她若是真的不想連累謝家,就應該立刻離開這裏。
念及此,棠予眸中一定,站起身。
身後傳來一聲輕響,她正要轉頭,只聽铮的一聲出鞘之音,映着月華的冷刃便橫在了棠予的頸前。
手心裏滲出冷汗,她握住衣角默默地蹭了蹭,暗道,不愧是難度S+++的任務,真的比那血肉橫飛的兇獸世界還要危險萬分。
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突然耳尖的聽到空中利劍破空的細微聲音,似乎是沖着身後之人而來。
電光火石之間,她出其不意的去奪身後人手中的劍。
然而此人并不是府上那些外壯內虛的護院,他是一個真正的高手,握着劍的手磐石一樣穩,她那點子繡花的力氣根本不能撼動分毫。
結果是她一把揪下了紅色的劍穗,得不償失的被他按跪在了地上,劍刃抵上了後頸。
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劍刃相擊的清越之音。
她餘光督見,來人如她所料,正是梓影。原本若是順利的話,她以為就算奪劍不成,方才的舉動也能幹擾身後之人,分散他的注意力,讓梓影一擊得手。
然而沒想到的是,暗中還蟄伏着另一人,而且和梓影的身手不相上下,将他生生的攔住了。
這下,沒人能來救她了。
“疼疼疼。”見硬剛剛不過來人,她立刻放下身段服了軟,随口貧道,“哥哥能不能輕點。”
沒想到身後這人還挺好說話,竟真的松了不少力道。
她若有所思的轉了轉眸子,暗道,真正的殺手不可能這樣磨叽又心軟,此人對他根本就沒有殺心,可以斷定不是謝府的人。
從梓影的态度來看,也不是皇帝的人。
那他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為何而來,此舉又是何意?
正想不通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男子有些尖銳的聲音。
“別再騙我說二小姐不在府中了,深更半夜的,她一個姑娘家不在府中又能去哪裏?”
而後響起的是謝揚明的聲音。
“既然江公子如此執迷不悟,就親眼去瞧瞧吧。”
棠予唇邊浮上一層莫名的微笑。
江公子?
她好像知道挾持她的人是誰派來的了。
謝揚明篤定她不在,是因為他覺得她此時已經沉入了塘中。而這個江公子偏要來瞧一眼,定是知道此刻她就在院中。
兩人各懷鬼胎,不過顯然這個江公子更勝一籌。
吱呀一聲,院門開了。
棠予擡眸看去,見來人是一個不利于行的白衣公子,坐在一副木質輪椅上,面上是一副刻薄的表情。
緊接着,他琥珀色的眸子中盛滿了訝然,而後長眉一蹙,冷喝道:
“什麽人!”
她打眼一瞧,發現梓影和另一個黑衣人已經不知藏去了哪裏,而身後這個動一動劍就能切進她脖子的殺手被他一喝,果斷的松開她逃走了。
棠予揉了揉腕子直起身,一擡眸就看到謝揚明精彩萬分的表情。
她沖他笑了一下。
“謝兄,明明二小姐在家中,你為何要騙我說她不在?”江塵衡面色不虞。
謝揚明見鬼似的死死的盯着她,艱難的說:
“夜深了,家妹畢竟是待字閨中的姑娘,怎麽能随便赴男子的邀約。”
“謝兄多慮了,我一個一無是處的殘廢,能對二小姐做什麽?”江塵衡冷笑道,“我看你是心底裏瞧不上我,不樂意二小姐和我這麽一個瘸子走得太近吧。”
“江公子言重了,我絕無此意。”
“哦?”江塵衡挑眉道,“那謝兄這是答應二小姐同我一起去西臨山靈禪寺的修緣祀靈禮了?”
謝揚明瞟了一眼她,心中暗道,今晚她命大躲過了這一劫,如今被江塵衡撞破也不好再下手。既然他願意将這個燙手山芋接過去,何不幹脆甩幹淨呢?
“江公子有心了。久聞靈禪寺的修緣祀靈禮可求與命定之人長相守,你竟然上府邀約,可見将家妹放在了心上。往常因為我們兩家鬧得有些不愉快,我和母親一直以為江公子不喜家妹,如今看來,卻是輕信那些市井傳言了。”
“江公子既然如此有誠意,那我這個當哥哥的自然不能阻了妹妹的姻緣,你盡可帶她去夜登山寺。聽說西臨山這個時節風景甚好,桃花漫山,你們二人可以再寺中小住一段時日,增進一下感情,不用急着回來。”
江塵衡聽到想要的回答,滿意的笑了。
“如此,便多謝謝兄了。”
他将視線轉向站在草叢中間靜靜地聽他們推诿客套的棠予身上,笑盈盈的向她伸出了手。
“我們走吧。”
棠予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沖他莞爾一笑。
“你是誰?”
江塵衡眸中的笑意淡了些,而後又一點一點盈滿仿佛能溺死人的溫柔。
“我是江塵衡,你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