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更一更 舉起酒杯——
李辰點頭贊同, 铿锵道:“不成功則成仁。”
在與王湛商量好具體計劃後,李辰就告辭,悄悄離開了他們秘密相約的民宅。
因為私下秘謀造反大計, 出于行事謹慎,李辰今夜出行只帶了兩名親信随從。未免在歸途的路上節外生枝, 三人選擇抄近路往平原軍大營去。
夜深了, 林子裏漆黑安靜, 只有他們三人騎馬所發出的馬蹄聲。李辰現在滿腦子裏只向着盡快抵達大營, 及早部署他的計劃。只要穿過這片竹林,再騎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抵達平原軍大營。
“有埋伏!”随從驚呼一聲。
突然四周火光起,數十支箭飛射過來,一名随從抵擋不及, 中箭倒地。李辰和另一名随從被劍逼得只得下馬, 與三四十名圍攻上來的人對打起來。
李辰到底是掌握平原軍實權的人物, 武功高超, 極具戰術。十幾招下來,就解決了十五名刺客。李辰的随從也不是吃素的, 連殺七名刺客。照這樣下去,不需要多久,他們就能解決所有刺客, 順利逃離包圍圈。
就在李辰幹勁兒十足地将刺客殺剩五個人的時候, 周圍再度亮起火光,黑壓壓的一圈人将他們包圍了。李辰和随從三兩下解決眼前的人後,背靠着背,防備地看向四周。倆人皆從勝利在望的興奮情緒急轉為絕望。
怎麽會又來這麽多人?
從攻守陣型來看,李辰明顯能感覺到之前那波人和現在這一波并非出自同一處。
剛才那些人雖然也算訓練有素, 但帶着匪氣,有些招法很像是出自涼國。眼前所見的則像是正規軍,整齊劃一,盾在前,弓在後,然後是長矛,最後一排持刀。葫蘆形布陣,在道東留了一個好突破的口子,引誘人從那裏離開,實則從那沖出去之後,會進入更大的包圍圈,縱然插翅也難飛。更不要說李辰和随從只有倆人,剛才已經打了很久,體力耗費掉了大半,面對這麽多人的包圍,他們根本沒有勝算。
李辰并不甘願束手就擒,他拱手對那些人道:“不知各位兄弟來自哪裏?我李辰有什麽得罪諸位的地方?若有,我願賠錯,若有其它所求,也都好商議,只希望諸位能手下留情,給在下一個活命的機會。”
“呵呵。”年輕男子的輕笑聲從樹林深處傳來。
李辰一聽這笑聲恍惚覺得熟悉,預感不妙,臉色大變。
一身月白華服的蕭禮,從包圍圈外圍走了進來,素來溫潤謙和的臉,如今冷若冰霜。
“近來身邊人好像都很喜歡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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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辰只跟蕭禮對視一眼,就心虛地移開了目光。聞得蕭禮的這句話,他料知蕭禮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他與東海王之間的密謀。
他急忙下跪,爬着本向蕭禮求饒,把責任都推給了東海王,懇請蕭禮原諒他。
不及蕭禮答話,李辰猛地從袖間抄出匕首,朝向蕭禮的脖頸。
咕嚕——
利刃割破喉嚨,發出鮮血汩汩流出的聲音。
薄唇蠕動,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惜一個精準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高大的身材轟然倒地,手握的锃亮的匕首随之也松開了。
蕭禮丢掉手裏帶血的匕首,從屬下的手裏結果絹帕,擦了擦臉上的血。
“啊——”随從見到李辰在一瞬間倒地身亡,吓得後退數步,轉身就要跑。
侍衛一個健步沖了過去,一刀解決了随從的性命。便将這名随從的屍體包裹嚴密後,丢上了馬。
……
三裏外,茅草屋。
兩名涼國餘孽在此等了三個時辰,眼見着天快亮了,還是沒見去刺殺李辰的人回來,心裏沒底了。二人立刻去探情況,發現了對打慘烈的現場,四周到處都是飛濺的血和屍體。他們的人居然全軍覆沒了!好在經過确認,發現李辰也死了。
看李辰的死狀,和他身邊屍體的的情況,似乎是他們的人在一起圍攻李辰的時候,慘遭被李辰反殺,但其中有一人趁機割了李辰的脖頸。而要了李辰命的這個人,從後背中刀,看起來應該是被李辰的屬下要了性命。
經過認真排查之後發現,現場只發現了李辰和他的一名随從的屍體,另一名随從的屍體并不在其中。由此可知,那名随從在解決了他們最後一個人後,成功逃走了。
“我不明白,既然有一個人逃了,軍營離這裏很近,為什麽過了這麽久沒人來給他們的将軍收屍。”
“笨啊!這人是真逃了,軍營怕是不敢回了。你想想他身為随從最大的使命是什麽,自然是該保護主人。如今李辰已死,他就算回去報信,也難逃被軍法處死的下場,倒不如直接逃命去,或尚有一線生機。”
二人随即就将這裏的情況禀告給上級,消息最終傳到了涼國餘孽的少主耳裏。
雖說他們損失了四十個人,讓他們為數不多的殘留人馬,數量更加驟減了,但成功殺死李辰,由此換來涼國的鎮國之寶血如意,也算值得了。
當夜,涼國少主就讓屬下傳消息給東海王府的花清,希望她能盡快将消息傳達給東海王,将血如意帶回。然而當夜并未成功将消息傳到,次日他們的人試圖用放風筝的老辦法,引花清主動來找她們,但他們還是沒等來花清。
如此又過了兩日之後,他們情況不對,托人去東海王府打聽,這才得知,花清早在幾日前就失足跌落東海王府的池塘,死了。
問具體那一日,這一算,正好是花清傳話給他們之後的時候。
怎麽會這麽巧?說是失足,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她這是被人滅口了。在東海王府那樣密不透風的地方,還有誰有能耐滅口花清?當然是東海王自己。
他們居然被東海王給耍了!東海王欺負他們是涼國餘孽,不敢跳到明面上跟他叫嚣,就把他們當豬狗一樣肆意愚弄!
可恥,可恨,極其可惡。
這口氣豈能咽下,這若是咽下了,他們還算有血性麽?若一點血性都沒有,還談何複國?
……
太極殿。
蕭禮前來複命,跟蕭晏道:“昨夜,臣弟已經跟平原軍一一列舉了李辰的罪名,有幾名一直跟着李辰的部下表示不服,臣弟皆已經将他們軍法處置了。”
“你多年不去軍中,這一去便大開殺戒,不怕其餘将領對你心有怨怼,更加不服于你?”蕭晏反問。
“平原軍本該忠心于平原王,若另從他主,便是第一大罪過,該處死。他們皆對我心有怨怼,倒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這些年,我一直在家養病閑逸,少吃了太多苦,也缺少了太多鍛煉的機會,正好趁着一次多練一練。若有什麽疏漏不足之處,或失敗了,還望四堂哥能為臣弟收拾爛攤子。”
蕭禮前面說的時候态度還算嚴肅,到最後依舊,語氣就有點半開玩笑了。
蕭晏也跟蕭禮半開玩笑起來,故意沉吟了片刻道:“寡人考慮考慮。”
蕭禮下巴一揚,得意笑道:“陛下若不願給臣弟這個面子,倒也不怕,臣弟去求鄭玲歌便是。”言外之意,只要鄭玲歌開口求到葉初棠那裏,葉初棠再開口求蕭晏,必然是能成事的。
蕭晏怔了一下,擡手指了指蕭禮,“好小子,在家養病這些年一點不耽誤你長心眼,還如小時候一樣,賊得很!合着這一圈繞下來,寡人雖地位最高,反而最受氣?”
蕭禮含笑對蕭晏鄭重行禮,“陛下英明!”
蕭晏:“……”
次日,天空碧藍如洗,初夏的微風拂面,給人以最宜人的舒爽感覺。
葉初棠見蕭晏來了,立刻端來鍋裏熱的雞蛋羹,送到蕭晏跟前。
“我做的,來嘗嘗味道如何。”
蕭晏一聽說這菜出葉初棠之手,嘴角微微抽動,扯出一個完美無瑕的笑容。
“上次不是答應好好的,不會再為我受累下廚了麽?”
“忍不住,我真的喜歡上做菜了。”葉初棠随即睜大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緊張地看向蕭晏,“啊,我這算不算欺君啊,不尊聖旨?”
蕭晏笑着捏一下葉初棠的臉蛋,“當然不算。”你做什麽都不算,哪怕你口上應我會進宮,轉頭卻要謀劃死遁。
蕭晏已經做好了吃一大碗極腥或極甜或極鹹又或是難以形容的古怪味道的雞蛋羹。卻沒想到這雞蛋羹入口之後,十分香嫩軟滑,以鮮蘑蝦仁打成的鹵湯,剛好為雞蛋羹增添了鮮鹹的味道。
蕭晏不知不覺就吃完了這一碗,其實如果細論味道的話,這個雞蛋羹必然不宮裏的禦廚做的好吃。但因為是出自于心愛之人的手,蕭晏覺得這雞蛋羹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美味,什麽都替代不了。
“比起我之前做得怎麽樣,是不是進步了很多?”葉初棠笑問。
蕭晏聞得這句話,瞬間明白葉初棠應該是知道了自己上次做的東西很難吃。
“只要是你做的東西,哪怕是毒物,寡人都甘之如饴。”
“陛下真的願為我飲毒?”
蕭晏淡笑,與葉初棠四目相對:“你舍得,我便喝得。”
“我當然不舍得。”葉初棠笑着跟蕭晏淺聊了幾句後,便扶額表示頭疼,問蕭晏能不能早一點走。
蕭晏口上應承,但心裏已然察覺葉初棠今日的表現有些奇怪。
他離開後不久便複返,在窗外暗觀室內的葉初棠。
葉初棠對鏡梳妝,打扮得比之前見他時的樣子更漂亮。随後她從妝奁裏取出一個小瓷瓶來,将酒盅裏的酒添了八分滿之後,就把瓷瓶裏的粉末倒了一點進去。
熙春在旁看着,一直靜默未出聲。
“鸩酒一杯下去,從此世間愁便消了。”
葉初棠舉起酒杯——
蕭晏立刻沖進屋,握住葉初棠的手腕,“你要幹什麽?這種玩笑開不得。”
葉初棠将一封信遞給了蕭晏。
蕭晏從信中取出了一對玉佩,兩枚玉佩的圖案能合成一副完整的鴛鴦戲水圖。這兩枚玉佩很像是有情男女之間所用的信物。
“此為我父母的定情玉佩,從不離身。離京的時候,他們也随身佩戴着這對玉佩。 ”
蕭晏預感不妙,緊盯着葉初棠。
“東海王派人秘密傳話給我,要我以陛下的命,換我父母的命。我不想負陛下,更難負父母。”葉初棠低頭看着手裏的酒盅,目光有幾分失神,輕聲呢喃道,“倘若父母因我而亡,我絕不會茍活。”
蕭晏連忙握住葉初棠的手,“棠棠,寡人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父母救出來。”
“東海王要我今夜便做出選擇,他說我若不取陛下的命,來日我定會收到父母的項上人頭。”葉初棠擡眸對上蕭晏的眼,還不忘在這時候跟蕭晏斤斤計較,“所以那一碗雞蛋羹,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為陛下做飯了。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陛下若非說出自我手就甘之如饴,實在有些自欺欺人。”
“愛不就是自欺欺人麽?真智者,看透世間一切,又怎會為情所困?
寡人不覺得自欺欺人有什麽不好,畢竟這些年,寡人一直就靠這個過來的。沒它,寡人撐不到今天,見不到你,更不會有如今的帝位和野心。”
蕭晏立刻從葉初棠手中奪過酒杯。
“倘若以寡人的命,來換你父母的命,寡人願意!”
蕭晏舉起酒杯——
葉初棠吃驚地睜圓眼,眼睜睜看着蕭晏把那杯酒給倒幹淨了,瓷瓶也給摔了。
這“願意”不該是把這盅酒喝了嗎?怎麽還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