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更一更 突然一擊,成就大業
王湛将信焚燒, 把玩着兩枚玉佩,聽王府文書朗聲讀信。
這些信都是王家各房送來的慰問信。
前些日子,因為王湛令王修珏遞交了一份自查名單給皇帝, 或多或少傷到了王家各房人的感情,大家對長房都心生芥蒂。大家都覺得長房為了自保, 無情地把他們這些‘小喽啰’推出去頂罪, 那他們又何苦傻呵呵孝敬長房, 為長房賣命。因此近些日子, 王家各房人皆質疑長房的權威,不再如從前那般敬畏。
但當這些人聽說王修珏和妻兒都慘遭算計遇害之後,所有人對長房的态度都轉變了。原來他們承擔的風險跟長房比起來連屁都不是。族長才是肩負最多,為了王家犧牲一切忍辱負重的可憐人,他們竟半點不懂, 竟還如小人一般埋怨抱怨。王家人不該內讧, 應當團結一致, 同仇敵忾, 共同對外,誓要把那謀害東海世子的畜生挫骨揚灰, 連帶着其十八輩祖宗都不能放過!
根除盧氏,團結王氏,少了個拖後腿的蠢材, 一箭三雕。
思及兒子王修珏, 王湛只有一聲冷笑。莫要怪他心狠,人總要為自己辦過的蠢事付出代價。他已經護過他太多次了,他卻從不長進。他的命本就是他給的,讓他白白享了榮華富貴二十年,已經很對得起他了。
王湛垂下眼眸, 淡淡飲了一口茶。
婢女花清匆匆進門,跪地向王湛告罪:“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屍首剛運至府中,老太妃非要去看世子最後一眼,婢子們怎們都攔不住,結果老太妃看了屍首一眼便暈了過去。”
王湛立刻抓住了這句話的問題所在,盯着婢女問:“那屍首情狀如何?”
老太妃的性情他最了解不過,從王氏長房長媳熬到太妃這個位置,她經歷過太多風浪了。折損子孫這種事對她來說,早不是第一次了。縱然傷心,她老人家在外人面前還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保持儀态。
“慘不忍睹。”婢女偷瞄一眼王湛的神色,小心翼翼說道。
王湛立刻前往查看,在看到王修珏燒焦的屍首後,他淡淡轉眸看向自己身邊的鬼七。
鬼七颔首,低聲對王湛道:“屬下離開的時候,眼見着他們在車內殺人後,将屍首拖了出來。”
見事成了,鬼七就在第一時間離開了。倘若走晚了,他便有可能被關在關卡之內,被當成嫌犯緝拿。
鬼七老實地跪地告罪。
王湛知曉鬼七做事并無錯處,吩咐福安道:“去查清楚。”
Advertisement
王修珏是東海王府的世子,他的屍首被燒焦成這副樣子,東海王府當然有合理的理由去詢問清楚。
福安正是因為領悟到了這一點,便氣勢洶洶去衙門質問屍首被焚燒的緣故。
衙門內竟有許多人不知道這情況,接連有數名衙役表示,他們在收屍的時候,屍體已經被白絹緞包裹,穩妥置于棺材之中。大家都以為貴族遇害,屍首都要被這樣珍重保存,沒人敢擅動,更加不可能去窺探屍首的真容了。
福安只得找到負責屍首運送的最高長官南宮遷詢問情況。
南宮遷屏退左右,客氣地請福安用茶,對福安道:“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屍首我是從神武将軍的屬下手裏接管。”
福安本以為南宮遷神秘兮兮地把人趕走,是有什麽大事要告訴自己,結果就說這?
南宮遷壓低聲音道:“不過我隐約好像聽到了一點點東西,不敢妄言。”
福安會意,馬上道:“煩請南宮令丞如實告知,我也會在大王面前為南宮令丞仔細解釋清楚,絕不會給南宮令丞增添麻煩。”
“我聽到他們提到什麽雷,說的時候,面色驚駭,似乎很震驚,很忌諱。”
福安琢磨了下,心料這事不簡單,馬上折返将情況禀告給王湛。
王湛聽到雷這個字,立刻蹙眉。
“看來想弄清楚具體情況,還得問朱将軍才行。”
神武将軍的屬下那可是個個都如虎狼一般兇猛,只聽命于朱壽一人,所以想弄明白情況就有一種辦法,去找神武将軍。
“大王,李将軍求見。”
剛提到神武将軍,人就來了。
王湛意料到事情不簡單,沉着心思見了神武将軍朱壽。
朱壽先是說客套話,對王修珏一家身亡的事表示哀悼,然後為難地看一眼王湛。
“将軍有話,但說無妨。我還不算年紀大,尚能承受得住。”王湛溫聲道。
“唉,這事兒怪我。”朱壽懊惱地拍自己腦門一下,“一忙活就忘了交代屬下,把情況提前告知大王。世子的屍首在現場停放的時候,遇到了異像,晴天一道雷,不偏不倚,剛好劈在了他身上,着了火。”
王湛眼色越加深沉,帶着一絲驚訝看着朱壽。
“幸而事發時,周圍都是我的人,我叱令他們保密,才将此事掩藏了起來。”朱壽接着道。
王湛沉吟了片刻,琢磨此事真假與否,又琢磨朱壽今日此時此舉的目的,才張口問朱壽:“那此事陛下可知曉?”
朱壽瞄一眼王湛,不大好意思道:“跟大王說話我就不繞彎子了,我是陛下的親信,這種事我自然不會瞞着陛下。”
“那朱将軍為何想替我保密?”王湛再問。
“與其說我想為大王保密,不如說是我明白陛下待大王的态度,會替陛下會為大王保密。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傳出去對王家卻有大害。好在陛下并不信什麽天降異像,願意一再袒護大王。”朱壽緊盯着王湛,“希望大王不會辜負陛下這份信任。”
朱壽說罷,便拱手向王湛行禮,告辭了。
王湛一個人靜坐許久,猛地抓起朱壽未喝過的那碗茶,狠狠地砸向地面。
周遭的侍從們從沒見王湛發過這麽大的火,紛紛跪地,靜默不敢言。
朱壽這次特意登門來提醒他,顯然是皇帝恩威并施的手段。恰如他之前分析的那樣,既然皇帝要對他恩威并施,必然說明皇帝暫時沒有鏟除他的心思。這一點反倒不讓人擔心。
他現在擔心的是‘天雷’,已經發生過兩次了。如果說前一次天雷劈府,是有心人利用巧合造謠作祟,那這一次雷直接劈到王修珏的身上,又該怎麽解釋?
王湛令鬼七即刻去調查,“一定要查清楚,他遇刺身亡的地方,是否真的出現過異像。”
傍晚,鬼七将調查到的情況禀告給王湛。
“當時現場由神武軍把守,剛好有我們的一名探子在,據他所述,當時卻有一道雷從天而降,直直地劈在了世子的屍首上。屬下還向居住在周圍的百姓打聽了,很多人都聽到了轟隆的雷聲,還有人看見了閃電。”
鬼七見王湛臉色很差,悄然退到一邊。
鬼七不管回禀什麽事情,都只說自己所見所查的情況如何,不會去做個人總結,就是怕自己見識短淺,判斷有所偏頗,在自家大王跟前班門弄斧。
但這一次,鬼七相信王湛的判斷結果跟他一樣。天雷異象,兩度降臨在王家,怕是極不好的兆頭。
若為天意,人又能如何?沒有人能敵過天意,鬥得過老天爺。
婢女花清提着籃子,前往如意食肆為崔老太妃買桂花糕。
她剛行到半路,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套進了麻袋。
半個時辰後,花清将買來的桂花糕裝盤,呈到崔老太妃跟前。
崔老太妃因傷心過度,食難下咽,已經有兩餐未用了。唯有如意食肆的桂花糕,能叫她有點胃口。
崔老太妃吃了半塊桂花糕後,擡眼發現花清臉色蒼白,問她怎麽回事。
“見太妃傷心憂慮,婢子擔心得緊。”
崔老太妃握住花清的手,“你這孩子着實貼心,真心待我。”
花清忙道不敢,“都是婢子應當做的。”
次日,花清再一次出門,說是擔心老太妃還是沒胃口,要為老太妃再備些點心。
兩炷香後,花清進了張記包子鋪,對她的上級禀告道:“我是涼國細作的身份被東海王發現了。”
“那你怎麽還過來!”張掌櫃吓得立刻站起身。
“你不必害怕,沒人跟蹤我。東海王叫我傳個話,讓我們幫他辦一件事,事成之後他會以血如意為謝禮。”
“不行,咱們現在受了重創,人沒有以前多了。”張掌櫃冷哼一聲,“上次咱們跟他交易,可是賠進去了一個山寨!”
“我知道,但這個交易實在是太劃算了。血如意對主上來說有多重要,不用我說你也清楚。難道你就不想在如今士氣低迷的時候,幹一樁大事,讨主上歡心?”
張掌櫃糾結片刻後,心一橫,問花清:“什麽事?”
“殺了李辰。”
“就殺李辰換血如意?”
“對,就殺李辰。”花清對張掌櫃道,“你該清楚,此人看似是副将,實則掌握着平原軍的實權。”
張掌櫃哼笑:“平原王一個病秧子,自然是無暇東顧平原軍的事務。這倒是個好時機,殺了他,不僅能得到血如意,對我們還有別的好處。咱們有人如今已有人能在平原王跟前說上話了,李辰一死,保不齊還能舉薦咱們的人到軍中擔任要務。”
“行,這事兒我會禀告主上。”
“那你快去,東海王今日就要回複,我可得罪不起這一位。”花清道。
張掌櫃一想也是,這東海王一向是個狠人,估計沒什麽耐心等別人。
一炷香後,從外頭匆匆回來的張掌櫃就告訴花清,主上同意了。
花清離開了張記包子鋪,匆匆走過兩條街,聽到吹哨聲示意自己沒人跟蹤後,她就鑽進蓮花胡同裏的一處民宅內。
傍晚,東海王府裏有人發現池塘裏飄着一具女屍,喊人打撈上來一看,竟是崔老太妃身邊的大婢女花清。
一名婢女的死在東海王府掀不出什麽水花,略查一查,事情就掀過去了。
王湛一夜未眠,在沉寂與爆發兩者間斟酌許久,最終決定選擇後者。他随即就書信與衆王家親信,又與李辰暗中見面,道明了他的意圖。
“這時候,會不會太急?”
“近來發生的事十分詭異,蕭晏此人遠比我想得複雜,他怕是在沒登基之時,便早就想除掉我,搬倒王家了。如今是在溫水煮蛙,想一步步蠶食我們王家的勢力,直至無力反抗的那一天。倒不如及早出手,趁着他尚且對我恩威并施,以為我暫且被他震吓怕了選擇沉寂的時候,出其不意對他突然一擊,成就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