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更一更 順利進行中……
王家的人遍及天下, 急于想為王家表忠心之人也不勝枚舉。
既然這葉初棠不識好歹,就別怪他下手無情。
葉初棠聰明歸聰明,但她的弱點太容易被人看透了。她急于将自己的父母送走, 可見其父母就是她最大的軟肋。她以為她父母得以提早離開,沒被他在半路上攔截到, 事兒就能混過去了?未免太天真了。
王湛問鬼三:“去年嶺南那邊送的金鴿可還在?”
“在, 精心養着呢。”鬼三應道。
“那就放一只出去。”王湛淡掃一眼自己受傷的胳膊, 面容淡淡, 斯文如故,但眼裏已然徹底冷了。
幸而他年紀大了,閱歷豐富,這一摔便什麽都明白了,再年輕些, 或許還在着葉初棠的道, 至今看不清楚。
想玩弄他王湛的人, 還沒在這世上出生。
用不了多久, 他就會讓葉初棠後悔她今日之舉,讓她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對于給臉不要臉的人,他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王湛這一摔, 若無百日, 很難痊愈。
他并不知在他摔傷的日子裏,京城之內正有一條傳聞在興起。
近日京城之內有幾戶人家在集市上買魚,并非出自同一家,魚俱是從江河中新鮮撈出來的活魚,回家宰殺之後, 廚子竟發現這魚腹中有帛,上有丹砂所書的“王氏興”三字。有百姓不識字,問了旁人,稍加琢磨,大家都明白這“王氏”二字所指的是誰。聽說這種話會在魚腹中出現,那就是天命所示。難怪王氏能成為門閥大族,原來早有老天爺的垂青。
等到這些魚被有才學的人家吃到,又或是士大夫之家。當他們看到帛書之後,心思各異,暫且按着消息不動,只吩咐府裏的下人不要亂嚼舌根子。可這世上最堵不住的就是悠悠衆口,一家可能嘴嚴,十家百家就未必了。
後來這魚腹中有帛書的事情,在京中暗傳了七八天了,才被一名王家的官員得知,跟獻寶似得将消息和魚送到了東海王府。
王修珏先見了這名官員,得知消息後,還以為是祥瑞,也跟獻寶似得跑到王湛跟前說,以為這事兒能讓養病中的父親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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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湛聽聞消息後立刻變了臉色,質問王修珏從何得來的消息,消息到現在傳成了什麽樣子。王修珏支支吾吾說不出。
王湛狠狠地瞪他一眼,立刻吩咐鬼三去查。他不過是養病懈怠了兩日,竟出了這樣的大事。他長子卻如蠢貨一般,至今還跟丈二和尚似得摸不着頭腦。王家若交到他這個蠢貨手上,只怕不日就會被他敗沒了。
鬼三晚間回來的時候,告訴王湛,傳言更盛了,甚至有不少百姓在路過王家的時候,都會在府前頭拜一拜。
王湛氣得笑了,“好大的膽子,竟算計到王家頭上。”
王修珏不解:“父親,兒子不懂,百姓敬畏咱們王家如天人一般,這不是好事麽?”
“平日裏叫你多讀史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王湛越發地嫌憎他這個兒子的愚笨。
前有陳勝吳廣用丹砂在綢子上寫着“陳勝王”,置于魚腹之中,暗示他們才是天命所歸,召集兵卒反秦,今這魚腹裏寫着“王氏興”分明有效仿之嫌。王氏現早已經興盛至大晉國的門閥第一望族了,還要怎麽更興盛?魚腹內的東西分明在暗示王氏才是天命所歸。
大多百姓都目不識丁,了解這段前史的百姓比較少,見魚腹帛書上寫着“王氏興”,聽人幾句話撺掇,就開始瞎傳話了,這話傳的人越多就越可怕。大部分百姓的确不會多想,但如果傳到士大夫耳裏,一旦細致琢磨,必然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樣,揣測出“王氏有謀反之心”。
雖說這謀反之心他早就已經有了,但斷然不能擺在明面上被人知道。
情況果然如王湛所預料的那樣,京中官員權貴們立刻關緊自家大門,暫且斷了與王家的來往。
王湛不得不帶着王修珏進宮請罪,表示魚腹帛書之事,跟他們王家絕無關系,他們一定會徹查此事給皇帝一個交代。
“不過市井傳聞,王卿不必言錯。”
王湛父子不僅完好無損地從皇宮裏走回來了,還得了不少皇帝的賞賜。
京中的官員權貴們見王家無事,照常繼續跟王家走動起來,比過去更熱情地巴結他們。
不少有志氣報國的士大夫卻因此事氣憤不已,王氏分明在效仿古法,意圖昭告天下他們才是天命所歸,陛下竟被蒙在鼓裏,全然不知。王氏掌控朝堂久矣,猖狂太甚。帝王跟前,已經成了他們父子的一言堂,自然任憑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形容,就能把事情輕飄飄地掀過了。
大家暗中聚在一起,義憤填膺地商讨起來。
“陛下人在宮中,被奸佞蒙蔽耳目,并不知此事在民間的影響。”
“若真正應了魚腹中的錦書所言,王氏興,大晉恐将亡了。”
“可王氏分明不是正統,為臣子者,豈能大逆不道,僞造天命,逆天而行,此舉着實令人唾棄!”
“王氏一族在各地殘民以逞,罪惡昭彰。我在大理寺這些年,收了不知多少與王氏有關的冤案,每每要秉公處置,都被我上級給壓了下來。”
“不行,此事咱們絕不能再任由其發展下去,不然這官場上今後怕是再無我們立錐之地。別人我不知,我與王家有仇,我們陳氏一族斷然不可能匍匐在王氏腳下!”
“可咱們的皇帝陛下除了暴戾無常,似乎并無治國之心。”
……
一陣沉默之後,有人提出異議,覺得皇帝并非昏庸。便列舉他上位以來,所行政事,盡是關乎民生,只是每次政令下達的時候,總是伴随着令人驚駭的流血事件,讓大家把關注都轉移到了事件上,而忽略了皇帝陛下的作為。
“昏君之下豈會有賢臣,神武将軍可是忠心愛國戰神啊,還有劉仆射,那可是愛民如此的清廉高德之官呀。”
衆人紛紛應是,心裏卻都有幾分存疑。死不可怕,怕就怕他們一腔熱血錯付了,白死。
次日,有一條更厲害消息傳了過來,倒是讓這些愛國義憤之士不再有疑窦了。
皇帝陛下居然請了東蟬居士出山,擔任太傅之位!
這朝堂上只要有東蟬居士在一天,大晉的江山必然就穩固。東蟬居士桃李滿天下,名下徒弟個個都是高才賢德之士,以往這些人在各方勢力博弈之間都明哲保身,保持中立。如今只要東蟬居士一句話,他這些敬師如父的學生,自然都會聽從老師的吩咐。
皇帝陛下果然是明君!
原來陛下這暴虐的名聲,不過是他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陛下英明無比!
蕭晏命人撺掇出來的這幫愛國忠心保帝派,已然凝聚了士氣。如今意氣奮發,有勇有謀,只等一戰成事了。
禦花園,八福亭內。
東蟬居士撚着白胡須,坐在石桌旁與蕭晏對弈。
他慢悠悠地執起白子,毫不猶豫地落子。蕭晏落子的速度比他更快。書童在旁瞪圓眼睛看拿着,有些應接不暇。
“為了能讓她成為與陛下相匹配的皇後,陛下可謂是煞費苦心了,讓老朽等了這麽久才出山。”
蕭晏從秦路手裏的端了茶,送到東蟬居士跟前,“先生請嘗。”
東蟬居士飲了一口櫻桃茶之後,挑眉,“味道不錯,前兩年從你這可沒喝到過。陛下的飲食習慣從來不改,讓老朽猜猜看,想必也是因她?”
蕭晏笑了,算是默認。
“帝王專情可不是好事。”東蟬居士嘆了口氣,他見蕭晏有些嚴肅地看自己,不禁笑起來,“陛下不必緊張,老朽不會阻攔陛下與葉娘子的好姻緣,緣故倒不在陛下身上。”
“哦?”
“是那小丫頭不簡單,定然不是那被外戚左右、以色魅君之輩,老朽放心得很。聰明,心善,八面玲珑,更是位慧眼識才的厲害人物,老朽都要自愧弗如了,哪敢阻攔這樣的人成為國母。”
東蟬居士對葉初棠的評價很高,對任何人都絕無僅有。
蕭晏不過片刻心悅,便照舊蹙着眉頭,冷着一張臉。這些天他心底一直環繞一團黑氣散不掉。他怕她并非心甘情願,不過口上應他,敷衍她。她早晚有一日會如自由飛舞的蝴蝶,扇一扇翅膀就飛走了。
那日,侍衛回複他的那句話,像魔咒一樣一直環繞在他的耳畔。
死遁……
終有一日她會為了躲避自己,放棄身份,死遁麽?
“怎麽,說到開心事,你竟不開心了?”東蟬居士一眼就看清了蕭晏眉宇間的愁雲。
“她至今還不願意。”
“陛下不妨再多努力一些,她是個聰明孩子,早晚定會明白陛下的真心。”
“借太傅吉言。”蕭晏快速落子,吃了東蟬居士的三顆棋子。
東蟬居士訝異一聲,直嘆自己老了,又道:“老朽甚是欣慰。”
“居士分明嘆老了,又在欣慰什麽呢?”旁側書童非常不懂地問。
東蟬居士慈祥地笑着,對書童耐心解釋道:“欣慰皇帝陛下不是色令智昏的君王,跟老朽賣慘的時候,還不忘贏棋!”
書童立刻點點頭附和:“陛下真厲害!”
……
“陛下真厲害!”
深夜,雨歇雲收之後,蕭晏從葉初棠嘴裏也聽到了同一句話,不禁失笑。
蕭晏用手理了理葉初棠鬓邊略濕的發絲,看着葉初棠這張嬌俏紅潤的臉頰,不僅有一刻失神。想到有一天他可能會失去眼前人,再見不到這張讓他魂牽夢繞的臉,眼底便有莫測的清冷情緒在湧動。
“阿晏這幾晚上怎麽天天來這?”
這些天,他們的計劃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各方面都很順利,但葉初棠覺得蕭晏有點異常。
之前他可沒這麽黏他,而且他早些時候明明說過暫且不做這檔子事兒,現在居然特別主動。她就算是一塊好田,可也經不住他每天這麽勤勞的耕耘,他可是練武人的體力。葉初棠現在每天白日有謀劃的事情要安排,要起早的,每天覺不夠睡實在是太辛苦了。
蕭晏忽地摟住葉初棠的後頸,低頭狠狠吻,等葉初棠氣息平順了,他才開口問:“嫌了?”
“當然不是,阿晏天天陪我,我開心都來不及,我的榮幸呢!恨不得日日不相離!”葉初棠對蕭晏甜笑。
蕭晏見葉初棠還要開口哄他,用食指按住葉初棠溫熱柔軟的櫻桃唇,“少說兩句吧。”寡人都會信以為真,怕就怕有朝一日你承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