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更合一 蕭晏整顆心被她揉爛……
熙春驚悚地遞上甜糕, 再三懇請葉初棠三思。她對付的人可不是別人,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帝。他要是真惱起來,把整個國公府掀翻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葉初棠邊吃着甜糕邊哼哼笑了兩聲, 顯然她很有自信應付蕭晏,不怕這些。
傍晚, 葉初棠的三叔三嬸帶着大女兒上門來了。
葉初棠父親這一輩共有三兄弟。
她爹是長子, 襲爵當了縣伯, 是個只懂享受、幹吃爵位恩封的閑散人, 和她娘閑來無事不是游山玩水就是走親訪友。
她二叔葉牧則是一位畫癡,喜歡四處尋景作畫,常呆在僻靜的道觀、寺院或山間草廬裏。心情特別時候,馬棚豬圈之類的地方他也會去。
三兄弟中唯一‘上進’的人就是葉初棠的三叔葉政了,自小就勤奮刻苦, 死讀書, 讀死書。日日哀嘆自己滿腹才華, 無處施展報複。後來在她爹和二叔的幾番斡旋之下, 終于找到合适的人作保舉薦,令葉政在京混了個七品官做。如今熬了十年, 他升上了六品,現如今在光祿寺任華林署令丞。
葉初棠想過她三叔三嬸該來了,卻沒想到他們特意選擇晚上來, 估計是想趁着天黑不被人瞧見。畢竟現在京城的衆權貴們都對她家都持觀望态度, 三叔一家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看別人眼色的。
“三叔、三嬸、四妹可吃晚飯沒有?”
葉初棠熱情招待他們一家三口,又問她兩個堂弟情況如何,今日怎麽沒來。
葉政板着臉沒說話。
盧氏客氣笑答吃過了,“你兩個堂弟都好,他們剛下學還有課業要做, 便沒叫他們來。你爹娘呢?”
“一早會友去了,估摸着這會兒快回來了。”葉初棠微笑答道。
葉芳芳揚眉打量葉初棠兩眼,“大姐比起前兩年,可見老了。”
盧氏噗嗤笑一聲,拍了葉芳芳的手背一下,罵她亂說話。
“你大姐才二十歲,哪能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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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都該是三四個孩子的母親了,怎麽就不能見老?”葉芳芳不解反問盧氏。
盧氏無奈搖頭,對葉初棠道:“你四妹一向不會說話,她年小,你當大姐的就別跟她一般見識。”
“沒關系,我自小就讓她,早讓習慣了。說到底是四妹比我有福氣,毋需操勞應酬家內外的事兒,不像我,像她這般年紀的時候,早學會懂事說話了,對上對下都要八面玲珑才行。”
葉初棠端莊一笑,又好似突然想起什麽來,好奇地問盧氏。
“不過,如我這般的年紀在四妹眼裏都見老了,不知三嬸這般的在她眼裏會是什麽樣?”
盧氏臉色微變,在心裏暗罵葉初棠伶牙俐齒的能耐又見長了。她暗暗使眼色瞥一眼自己的大女兒葉芳芳,怪她話沒說到點子上,害她們娘倆都被對方将了一軍。
葉芳芳吃癟地咬牙,兩年不見,她以為這一次再見能先給大堂姐一個下馬威。萬萬沒想到,她還居然是被她壓在下頭,她不服!
“對了,有一喜事你還不知道吧?芳兒訂親了。”盧氏吃了一口茶後,高興地對葉初棠道。
葉政這時候臉上難得露出了笑意,看得出他非常滿意葉芳芳的親事。
葉初棠料得到盧氏接下來會說什麽,懶得接茬問。她拿了一塊點心送到嘴裏吃,只點頭道恭喜。
盧氏見葉初棠不問對方是誰,幹脆就自己說起來:“訂親的對象是光祿寺少卿的嫡次子,模樣秀朗,才高八鬥,人人都說那孩子一表人才,比其他爹來更勝一籌呢。”
光祿寺少卿正是葉政的頂頭上級,怪不得他會這麽滿意這門親事。
“已經定好了日子了,明年就成親。本來親家着急,想今年就把芳兒娶進門,可我們舍不得芳兒,想多留她一年,好說歹說這才定了明年。”
葉初棠喝了一口櫻桃茶,沒感情地嘆道:“不錯。”
這櫻桃茶的味道一如既往得不錯。
盧氏笑容燦爛,“我也覺得這親事确實不錯。”
“真羨慕大姐,可以一直呆在父母身邊。哪像我,只有一年的時間了,好舍不得。”葉芳芳挽着盧氏的胳膊,表情戚戚,好似下一刻就要盧氏生離死別一樣。
“哎呦,真可憐!你要是這麽喜歡呆在父母身邊,可以不嫁啊,若拉不下面子,堂姐可以幫你把親事回絕了。”葉初棠道。
“胡鬧!”葉政突然拍桌,問責的眼神立刻落在葉初棠身上,“葉家出了你這麽一個賴在家不嫁的女兒還不夠丢人,你還想帶壞你四妹?”
葉初棠沒感情地應承,繼續敷衍道:“三叔說的是,是我多管閑事了。”
“你可知你大齡不嫁的名聲早在京盛傳了,你嬸娘出門應酬的時候,最多被問及的就是你的事。”葉政像看罪人一樣看着葉初棠。
“我結交的那些姊妹也是,都好奇問大姐呢,為何年紀一把了死賴在家中不嫁,是不是有什麽大病,還是和別的男人有什麽……”葉芳芳見縫插針附和,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故意小聲,顯得她好像不是很情願講這些。
葉初棠嗤笑了一聲,只顧着喝茶,不應這些話。
她不是沒話反駁,她是非常清楚費了口舌也沒用。她父母如今不在這,若她言語淩厲地反駁,必然會讓葉政發狂。不管她講得多有道理,葉政最後都會拿長輩的身份壓她。
“你這什麽态度?趁着現在年紀還不算太大,趕緊找個合适的嫁了,哪怕對方娶過妻有過兒子,也不該挑揀嫌棄了,畢竟年齡擺在這。”葉政氣呼呼道。
“三叔何必如此操心,侄女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
葉政狠狠地拍桌,對葉初棠吼道:“我是你長輩怎麽就不能管了?少拿你爹娘壓我!他們什麽樣,你心裏比我清楚!”
“三叔這話何意,我爹娘什麽樣了?”葉初棠之前一直話語柔軟,如今突然淩厲起來,眼神都跟利刃一般。
葉政怔了下,他自然不好直說自己大哥大嫂的不好。更不要說如今他被皇帝加封為鎮國公了,盡管只是個空頭國公,沒什麽實權,也沒府邸封地。但名頭畢竟擺在這,聽起來好聽,跟不懂的人去說也很能唬人。
葉政舒了口氣,緩和語調跟葉初棠道:“我們今日來,目的有二:一則看看你們在京有什麽需要;二則也是想好心勸你,給你爹娘省點心,顧及一下我們葉家在外的名聲,別總這麽賴在家中不肯嫁人!”
“好的,我知道了。”葉初棠應承。
葉政瞪一眼葉初棠,又是這句,明顯又在敷衍他。這丫頭簡直就是一團棉花,憑你們怎麽使勁兒出拳都打不疼她,只有說到她父母的時候,她才會顯出點脾氣來。
“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會讓你三嬸幫你物色了人選。”葉政沒指望能說服葉初棠,畢竟她熬到二十了都不肯嫁,不會那麽輕易改主意。
他說這話只為表個态度,表明他真的在操心葉初棠的婚事,不僅僅只是在單純責怪她、說風涼話。
“好啊。”葉初棠幹脆答應了。
葉政和盧氏都很驚訝,倆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葉初棠,懷疑他們幻聽了。
“既然是三叔三嬸有心安排,我豈能辜負好意。
過兩日是浴佛節,聽聞崔太妃邀請了許多夫人在法華寺的問佛園內同聚,不知三嬸可在受邀之列,可能帶我同去?這天熱鬧,三嬸就為我多引薦幾個人,我正好可以趁機看一看有哪些男郎比較适合我。”
葉芳芳驚訝:“大姐未免太狂了,以為這還是在三四年前揚州呢,大姐正當嫁齡,有諸多權貴子弟供大姐挑選?這裏是京城,權貴遠比揚州那些厲害得多,眼界也更高,更不要說大姐如今大齡了,已然是貴族夫人們口中的笑話了。那些條件好的權貴公子肯定都有更好的人選了,怎可能盡随大姐挑選呢?”
“你怎知我看的是權貴公子?三叔不是說了麽,有過妻兒的鳏夫也可以考慮。我琢磨着這樣的人也不錯,有點年紀了,成過家後早就立業了,嫁過去直接诰命加身。而且我聽說年紀大點男人,還知道疼人呢。”葉初棠解釋道。
葉芳芳吃驚地瞪圓眼,她沒想到葉初棠會變化這麽大。看來她果然是年紀大了嫁不出去,受過了太多嘲笑,所以決定退而求其次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她風頭正盛的時候,拒絕了多少令人羨慕的權貴公子。
“這——那日人太多了,不合适吧。”
盧氏的确在受邀之列,剛好得幸受到了王家長房的邀請,可她并不想在哪一日帶葉初棠去。她怕別人因葉初棠大齡未嫁,也拿異樣的眼光看她、嘲笑她。
“三嬸若有為難就算了。”葉初棠輕輕一笑,打量葉政和盧氏的目光裏帶了一絲嘲諷,似乎在笑話葉政夫妻只會耍嘴皮子說大話。
葉政哪裏受得了被小輩用這樣的目光看,當即呵斥盧氏,那日必須帶着葉初棠去,盡好做嬸娘的責任。
盧氏只得吃癟地應承,悻悻地跟着葉政回去了。
天大黑了,葉初棠用過晚飯後,就提着燈籠巡視宅院,以步數測量宅院的大小。
這宅子是葉初棠在五年前購置,共有二十五間屋舍,比起京城其它貴族們的宅院并不算大,但勝在景致好。
當初這宅子買完之後,裏面的修建她并未操心,都是她所認識的魯班傳人公孫劍一手操辦。這公孫劍果然不負他祖師爺之名,在這小小的宅院內盛治山池,精巧布局,工事用到極致。處處景致猶如自然,深溪洞壑,逦逶接連,将房舍與山水巧妙地融合成一幅美景。
熙春看出葉初棠在打這宅子的主意,驚訝問:“娘子莫非是想把這宅子買了,來買鋪子?”
“舍不得,這宅子若賣了,必然不會再有第二間這樣合我心意的宅院了。”
“這是自然,公輸公子的手藝最是一絕。他若是知道葉娘子把他費心報恩所修建的宅子給賣了,肯定會生氣。”熙春也舍不得這宅子,很怕女郎真把宅子給賣了。
“噓噓噓——”
葉初棠和熙春都聽到東邊的牆頭有怪聲,扭頭一看,有個小腦袋冒了出來。
挑燈細看,竟是方翎,小臉髒兮兮的,好像是在哪兒跌倒了才弄髒了。
方翎艱難爬上了牆頭後,對葉初棠道:“棠棠姐,我被我娘關緊閉了,她不準我再來見你。表兄派了兩個先生來教我,比我家的大黃狗還兇。我以後可能少有機會來看你了,提前跟你說一聲,你不許忘了我,等着我!等我大點了,我就能把他們都對付了,就能天天來看棠棠姐——”
方翎話未說完,牆那頭就傳來說話聲。有人喊着“世子在這”、“快給他抱下來”等話。
伴随着一句驚呼,方翎喊了一聲“棠棠姐等我”,就在牆頭上消失了。侍衛跳高,一把将方翎抱了下去。随後他們就隔牆跟葉初棠賠了罪,帶着小世子匆匆撤退了。
熙春不禁有幾分心疼方翎,“小世子的執着令人動容呀。”
“我六歲時,母親怕我長蟲牙,禁我吃甜。為了每天能吃到兩塊蜜棗糕,我日日早起翻窗去廚房偷點心,亦是執着得令人動容。”
葉初棠愛睡懶覺,小時候更甚。府裏廚娘都是在天沒亮的時候做早飯。她能在那時候能堅持早起去偷吃,可以說非常勤奮有意志力了。
熙春佩服地稱贊:“女郎的牙至今能如此潔白完好,實屬不易。”
“小心我揍你!”
葉初棠擡手吓唬熙春一下,熙春笑着忙躲開。
……
太極殿內,
白玉香爐內冒着一縷袅袅的白煙。
安神香和龍涎香的味道在屋內淡淡彌漫着。
蕭晏身着鶴紋绛绫袍,姿容清隽,随性地坐在桌案邊,一手托着頭,一手快速批複桌上的奏折。
“陛下,夜深了,晚膳還未用呢。”秦路心疼道。
“你說她會給寡人做哪一道菜?”蕭晏未擡眼,忽然發問。
秦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皇帝陛下竟在這等疲累的時候,還惦念着葉娘子給他做菜的事。其實葉初棠那邊的動靜,秦路一直有讓侍衛回禀他。這兩日陛下忙,他都要先濾一遍情況,斟酌輕重程度再去回禀。
秦路當然知道葉初棠至今還沒開始為皇帝陛下學做道菜,但他不能在這時候說出真相,讓此刻已經疲累到極致的陛下在心情不爽。
“既然葉娘子都承諾過了,說會做一道色香味俱全、沒有缺點的菜,奴猜測這菜的口味必然差不了。奴相信葉娘子到時一定會給陛下一個驚喜。”或者驚吓。
蕭晏執筆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勾起唇角,“能吃就行。”
秦路:“……”好卑微!
若非親眼所見,他絕不相信這會是他們皇帝陛下說出來的話。
……
兩日後,浴佛節。
葉初棠選了件素淨的藍裙,只戴了銀、玉首飾。
葉放和苗氏在聽說葉初棠居然答應了老三的要求,去挑人相看,都十分震驚。
“直說,你又起了什麽鬼心思?”苗氏太了解女兒了,絕不可能這麽輕易改主意。再說她要真改了主意,那有現成的皇後可做,何至于去那種集會上找什麽歪瓜裂棗。
“只是想請三嬸為我四處引薦。”
苗氏不放心,要跟葉初棠一起去。
“算了吧娘,那些人說話可都是綿裏藏針,您這爆脾氣肯定受不了,倒不如跟阿爹一塊兒多去跟朋友走動,讓大家都幫幫忙找玲歌。”
葉初棠請苗氏放心,她這些年什麽人都應對過了,就沒有她解決不了的麻煩。
苗氏也确實懶得去跟那些只知道喊着三從四德、巴結男人、笑話女人的婦人們打交道。那些娘們都不知道怎麽了,每每聚在一起的時候,都以找對方毛病、嘲笑對方、互相攀比取樂。簡直有病!
盧氏在與葉初棠彙合時,還擔心葉初棠衣着不得體,會給自丢臉。結果一瞧,葉初棠很曉得浴佛節到寺廟該穿什麽得體,反倒是她女兒想穿得花哨,被給她罵了一頓重換了一套。
“一會兒我為你跟各夫人引薦的時候,人家若問你為何大齡不婚,你該怎麽答?咱們總得說個統一的理由或借口,別說得不一樣鬧得笑話了。可不許說你只是看不上那些男兒,不想嫁。”盧氏提醒道。
“大家都覺得我大齡未婚是有病,那就坦白告訴大家我就是有病便好了,肯定都會信。”葉初棠嘴角勾着,對盧氏道,“我四年未來癸水,不孕的。”
盧氏震驚地瞪大眼:“這話可作真?”
葉初棠反問:“有拿這事兒開玩笑的嗎?”當然有,是她。
葉芳芳也驚訝不已,以前她以為葉初棠總是風頭蓋過她,特別嫉妒她。此刻聽說她竟真有病,還是不孕,眼神裏忍不住流露出同情她的神色。
“那你這怎麽找——”
“三叔不是說了麽,找有孩子的。三嬸也不必覺得有負擔,只引薦說一說就是,有合适的自然會來,沒有就算了。”葉初棠說得坦然。
盧氏驚得久久難回神。
熙春則聽得心驚肉跳,她家女郎這次玩得太大了。以前說不孕,那只是私下裏的借口,外人并不知。若這次如此大肆宣揚,不到一日時間,那就會傳遍整個京城了。
“女郎,你可想清楚了?”熙春緊張地抓着葉初棠胳膊,想攔着她。
葉初棠眼神堅定:“如此不管他以後如何算計我,他注定堵不住悠悠衆口。”
雖然蕭晏允諾了,不再開口逼她,可不保證他那般城府深的人,會在暗地裏用別的手段變相逼她。她先絕了後路,那麽他之後不管如何算計都沒用了。立後一事,只要他一張口跟臣子們去提,大家自會異口同聲以她不孕一事作為理由阻攔。
皇帝如何?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女郎您可真是——”熙春想了半天,只找到一個詞大概能表達,“驚世駭俗!”
“這說不說不孕,對我本來的日子都沒影響。但說了,從長遠來說更有保障,何樂而不為呢。”
葉初棠不在意。盧氏和葉芳芳那就更不介意說了。
如此直接嚴明葉初棠有不孕之症,倒真是比大家各種猜測問詢來得要好。
人就是這樣,對未知的事情好奇,當你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的時候,反而不會有人再去議論了。
浴佛節時,法華寺都會設齋,備辦了各色素食供香客食用,其中以豌豆澄沙糕味道最佳絕。
這點心是由脫皮的豌豆混着柿餅制成,外皮軟糯沙甜,餡料的部分微微有嚼頭,點心沒有額外加糖調味,只借助了柿餅自身自然的甜。第一口可能覺得味道淡了些,越吃越能品到豌豆和柿餅的香甜,不管吃多少都不會膩。
葉初棠就為了多讨兩盤豌豆澄沙糕,特意讓熙春多捐了許多香火錢給寺廟。
盧氏帶着許多憐憫同情的心思,拉着葉初棠為她跟各夫人們引薦。
這京城的貴婦們一向是以崔老太妃馬首是瞻,如今長寧大長公主回京了,這領頭者可能還會多一位長寧大長公主。
崔老太妃正是東海王的母親,才五十多歲的年紀,人很精神,慈祥愛笑。她從別人口中得知葉初棠的情況後,她特意把葉初棠叫到跟前來,好一番誇贊她。
“當年你正值嫁齡,這不孕一事并不算确準,你卻怕耽擱人家好兒郎,把那麽多求親都給拒了。這若是換做一般人,哪裏會管這些?先擇如意郎君嫁過去就是,面上先風光一遭就行了,結果就會耽擱人家生嫡出子嗣!所以說啊,你這氣量非同凡俗,是女兒中的翹楚。這些年大家都非議你,誤會你,都不見你吭聲過,真是個好孩子啊!”
崔老太妃如此一說,誰敢不附和?而且她所言句句有理的,大家紛紛應承。
葉初棠早做好了被一群婦人指指點點的準備,沒想到被崔老太妃給力挽狂瀾了。
崔老太妃居然能憑她不孕一事把她誇一通,最終還能得出了她是‘女兒中的翹楚’,‘真是個好孩子’的結論,這可太厲害了。
真不愧是能生出東海王那種妖孽兒子的母親,絕,太絕了!
化險為夷後,葉初棠突然成了衆貴婦們紛紛贊嘆的對象,之後她就混得就更順遂了。居然真有幾位老夫人跟盧氏介紹起自家兒子或親戚的情況,有意和葉初棠結親。當然這些男人,全都是成過婚有過子嗣的。
熙春替自家女郎覺得委屈,明明憑她家女郎的能耐可以找更好的。
葉初棠不以為意地笑一聲,點了一下熙春的腦門,“你還真當真了!”
不過是湊個熱鬧罷了,她又不會真的嫁。
“如今有崔老太妃的贊言,咱們府以後應該不愁有禮收了。”熙春祈禱貴重禮物多點,這樣女郎就可以快些攢夠錢買鋪子裏了。
“用不着收禮了,鋪子有着落了。”
葉初棠的話令熙春滿心疑惑,因為在場人多,她也不好多問。
寺院設五色香湯浴佛的時候最熱鬧 ,衆善男信女們盡數來圍觀,寺內外全都擠滿了人。
洗佛像的五色香湯很有講究,分別是青色水都梁香、赤色水郁金香、白色水邱隆香、黃色水附子香和黑色水安息香。①
浴佛入五色湯之時,僧人們還會誦經、跳欠。往年的時候,皇帝會親臨至城門門樓之上,臨觀撒花。不過自先帝舊疾纏身,卧病在榻之後,至今已經有九年沒有皇帝親臨城門了。今年新帝登基本是可以,但不知是何緣故,也沒有來。
葉初棠湊完熱鬧之後,就想快點回家。盧氏不肯讓葉初棠走,非要她細細說說今日那幾位有意結親的人家。
“你知不知道,大司馬的夫人對你也有意,她長子喪妻剛好一年!”一提到大司馬,盧氏兩眼都放光。
葉芳芳在旁看着,眼睛發酸,手揪着帕子嫉妒極了。為何她大姐就算找成過婚的男人,都能壓她一頭?
“不勞三嬸娘費心了,找個老男人當丈夫,又要當繼母,除了白白吃苦受罪外,好像得不到什麽便宜。”葉初棠請盧氏回去。
盧氏氣急了,一把攥住葉初棠的手,“你這話什麽意思?我都為你費心操勞了,你竟想改主意?”
“三嬸是不是忘了還欠我們大房二百金呢?三叔可知道了?”
葉初棠一句反問令盧氏立刻松了手。
“三叔三嬸心裏有什麽算計,我就不明說了,今日之事就此了了,我向三嬸道謝。欠錢的秘密我會繼續保守,但錢記得可一定要還。”
葉初棠對盧氏笑了一下,便在熙春的攙扶下上了牛車。
盧氏氣得直咬牙。
回房後,葉初棠就将豌豆澄沙糕在桌上擺好,換了一身白裙子,弄散了頭發,看起來的就是居家随性的模樣。
“女郎在等人?”熙春驚訝問。
葉初棠立刻用手指抵在唇邊,示意熙春不要亂說話。
熙春心有疑惑地噤聲,默默陪着葉初棠。
至夜深了,葉初棠連打了三個哈欠。
看來今天人是不能來了。
“那就先睡吧!”
葉初棠坐到床邊,脫了鞋履,忽然發現熙春沒應承自己的話。她猛地擡頭一瞧,果然見蕭晏負手站在她屋中。一旁的熙春縮着脖子噤聲,眼神委屈地看着葉初棠。
“你先下去。”葉初棠打發走熙春後,就要穿回鞋子。
蕭晏忽然走了過來,他蹲下身子,握住了葉初棠的腳,要親自給她穿鞋。
葉初棠大驚,吓得直接光腳踩在了地上,“陛下這是作甚?”
蕭晏忽然擡首,眼如冰刀一般割向她。
“陛下?”葉初棠拉起蕭晏,讓皇帝蹲在自己跟前,實在是讓她壓力很大。
蕭晏斂眸,倏地扯起一邊嘴角。等他轉眸再看葉初棠時,目色已然歸于平靜。
“想寡人沒有?”蕭晏一開口,嗓音很啞。
葉初棠發覺他眼圈有淡淡的烏青,“熬夜了?”
沒聽到葉初棠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蕭晏垂眸掩蓋掉自己眼底的冷色,“嗯。”
“今日去法華寺,發現這點心好吃,陛下嘗嘗?”葉初棠送一顆豌豆澄沙糕給蕭晏。
蕭晏一動不動,只凝眸看着葉初棠。
她到底有沒有心?
自得知葉初棠居然趁着浴佛節,将不孕之事公布于衆後,蕭晏整顆心都像被揉爛了一樣。再多一點時間,他本就可以成事。偏偏她在這時候鬧得滿城風雨,絕了他即将鋪好的路。
“阿晏是不是知道了?現在滿城都在傳我的事。”葉初棠低下頭去,“來京之前,我料到我的情況會惹非議。我以為父親有爵位在身,能震懾那些宵小,至少他們不會當面議論。豈料情況居然那麽難,那些權貴們根本沒瞧得上我們。若不說清楚原因的話,面對各種揣測懷疑質問,只會更傷人,甚至讓三叔一家都受了連累。”
“是寡人疏忽了。”蕭晏撫摸着葉初棠的臉,似在心疼她,“那日封你父親為國公,卻未賜府邸封地,令那些人輕瞧了你們。”
蕭晏當即下令,讓秦路拟旨,将京城現下空置的最好的府邸賜為鎮國公府。
葉初棠目的達成了,高興地代父向蕭晏行禮謝恩。
蕭晏眼底冷色依舊,他俯首輕輕親了一下葉初棠的額頭,才跟她告辭。
熙春恍然明白了什麽,豎起大拇指直嘆葉初棠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