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更合一 窮了,算計他
方翎乖巧跪下, 向蕭晏行見禮。
“起吧。”蕭晏容色冷峻如故,言語淡淡。
方翎起身後,便噘着嘴, 不大高興地湊到蕭婉身邊。平常家裏來客人,哪個見了他不是熱情招呼, 對他好一頓誇獎贊美?縱然是先帝卧病在榻, 見了他都笑臉相迎, 誇他秀氣聰慧。怎麽這位新帝, 他的平輩表兄,居然這麽臭臉?還一個字都不誇他?
方翎越想越不高興,嘴噘得更高。
蕭婉戳了一下方翎的臉蛋,訓他禮貌些,“你皇帝表兄還在呢, 瞧瞧你把嘴噘得成什麽樣子了。”
“棠棠姐也這樣噘嘴, 賊好看。”方翎越被蕭婉說, 就噘得越更厲害。
蕭晏在見到方翎噘嘴時, 不禁就想起上次他跟葉初棠分別時,葉初棠耍脾氣噘嘴的模樣。豈料他随後就聽方翎提到了“棠棠姐”。
蕭晏當即凝眸掃向方翎, 心裏琢磨着方翎所謂的“棠棠”和他心裏所想的“棠棠”會不會湊巧是同一個人。
蕭婉在聽到方翎提葉初棠時,臉色微變。
“一點趣兒沒有,我要回去棠棠姐玩兒。”方翎很喜歡葉初棠給他安排的任務, 折騰她那兩名婢女簡直太有趣了。她們比公主府裏這些規規矩矩聽話的木頭婢女可好玩兒多了。
有些話, 蕭婉本想等蕭晏走了再說。她見方翎又鬧着要去找葉初棠,終忍不住了,一把拽住他,眼神狠厲地警告方翎。
“不許去!今後都不許去了!”
方翎可以勉強委屈自己今天不去,可聽母親說今後都不許去, 他立刻就逆反了,不高興了。
“為何?我就要去找棠棠姐!我跟她說好了的,等我長大了就娶她為妻!我去見我未來的娘子!”
“小混賬,你胡沁什麽。”蕭婉立刻捂住方翎的嘴,要他閉嘴。方翎不肯,靈活地躲開,跑遠了。
蕭婉總不能在這種時候提裙去追他,就命家仆将他擒住。方翎又打又踹地反抗,在被家仆抓住後,他就狠狠咬家仆的手腕,家仆嗷的一聲痛叫,不得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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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随即跪地,戰戰兢兢向皇帝陛下賠罪。
他們本該悄聲控制住小世子,立刻就退下了,豈料橫生意外。
蕭婉吓得臉都白了,她這位皇帝侄兒的脾氣可不算好,什麽血緣近親、功勳老臣只要招惹到他了,在他眼裏都不是東西,說殺就殺,絕不留一點情面。
蕭婉急急怒斥方翎痛快跪下跟皇帝賠罪,不然家法伺候,她以大長公主之名發誓,絕不對他留情。
方翎感覺到母親真的動怒了,這才不敢造次,老實地跪地向蕭晏磕頭。
蕭晏淡淡看着,沒說話。
這種沉默令整個屋子裏的人都心顫沒底。
蕭婉連忙向蕭晏賠罪:“可憐我年至三十才得這一子,便溺愛過分了,讓陛下見笑了,日後我一定好生教導他。”
“無礙,他尚年幼。”蕭晏指尖輕輕敲着桌面,目視方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所言的棠棠姐是何人?”
方翎見皇帝表兄對他笑了,忽然覺得他好像沒那麽可怕難相處,聲音響亮地回答蕭晏:“鎮國公長女,名喚葉初棠,她待我可好了。皇帝表哥能不能給我和棠棠姐賜婚?”
“胡鬧!”蕭婉立刻高聲怒斥方翎,命屬下即刻捂住方翎的嘴,給他拖出去,“他若敢反抗,就給往狠裏打!”
有了大長公主這句話,侍衛們這才真敢下狠手。方翎到底是只有六歲身高的蘿蔔頭,縱然精力充沛,也不可能鬥得過公主府身高馬大的侍衛。須臾間,發出“嗚嗚”聲音的他就被硬扛了出去。
“陛下切莫把他的話當真。”蕭婉很怕蕭晏金口玉言,一時興起答應了方翎的請求。
葉初棠如今二十未嫁,已然在貴族婦人們之中淪為了笑柄。若是再叫她等到三十歲,跟她兒子成婚,不止她了,整個公主府也都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話。
“姑母糊塗,溺子如殺子。”蕭晏聲冷。
蕭婉心頭一驚,讪笑應承,“我是糊塗了,今後定然對這孩子嚴加管教,還請陛下給他一次改錯的機會。”
“瞧姑母說的,寡人豈會跟一個孩子較真?因見他是可造之材,才有所感慨。”
之後聽聞蕭晏要為方翎安排兩名名師,蕭婉感激不盡,再三謝過蕭晏。
方翎根本沒消停,他在被侍衛抓住,關到房間之後,就爬上了梁頂,掀了瓦片,從房裏偷跑了出去。
方翎體型雖小,但靈活如猴兒一般,順着樹枝翻牆,趕在蕭晏上馬車之前,攔住了他。
蕭晏見他衣衫勾絲,頭粘着樹葉,輕笑了一聲。
“翎兒之前所求之事,表兄陛下還沒回答翎兒可不可以呢。”方翎還惦記着讨聖旨,有了皇帝表兄的指婚聖旨,她娘再暴躁不同意也沒轍,棠棠姐也不能耍賴了,必須等着他。
“眼光不錯。”蕭晏突然斂住笑容,冷淡地睨一眼方翎。
方翎從提出想娶棠棠姐的想法後,就一直被爹娘和身邊的親戚當成玩笑看,沒人認真對待。萬萬沒想到,第一個認同他的居然是只見了第一面的冷冰冰的皇帝表兄。
方翎開心起來,決定鄭重考慮把皇帝表兄納為只比棠棠姐低一級別的知己——
“但你太差,配不上她。”
蕭晏說罷,就上了車辇。
皇帝的車駕浩浩蕩蕩離開的時候,方翎眼眶紅了,蓄着淚。
那廂蕭婉得知兒子從屋裏逃了後,立刻親自帶人四處找。終于找到方翎時,蕭婉氣呼呼地擡手,想狠狠打這小混賬一巴掌,讓他長教訓。
“哇——”方翎大哭起來,撲到蕭婉懷裏。
蕭婉愣了愣,擡高的手緩緩地放下了。小混賬自五歲生辰後,就沒哭過,從來只有他別人惹哭的份兒。如今這是怎麽了?居然哭得這麽傷心?
到底是她的心頭肉,蕭婉心軟不已,拍拍兒子的後背哄他,輕聲問他緣故。
“皇帝表兄說我人太差,配不上棠棠姐!娘,我差麽?”方翎哭得哽噎,仰着頭,淚眼巴巴仰望蕭婉,寄希望于能從蕭婉這裏得到肯定。
蕭婉愣了下,以為蕭晏在好心幫她教訓孩子,忙點頭附和:“差,非常差!”
“你想想,你身上除了我跟你父親給了你尊貴的身份之外,還有什麽可取之處?無所建樹,刁蠻任性,橫行霸道,不管在哪兒永遠搗亂第一名。你在府裏,就是個萬人嫌。再瞧瞧你棠棠姐,人美聰明又心善,了解她的人無不稱贊她好,所有人都喜歡跟她做朋友。你的确配不上人家!”
蕭婉這一番細致舉例佐證,徹底令方翎崩潰了,嚎啕大哭得更兇狠,不管誰哄都哄不好。最後蕭婉熬到了後半夜,才總算把精力過剩的兒子哄睡了。
“真真太能哭了,哭得我頭疼。”蕭婉用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身邊最得信的老婢張七婆道,“明日還不知怎麽哄呢,你說我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小混賬來?”
“看來小世子是真心喜歡葉娘子。”張七婆嘆道。
“是啊,他們緣分不淺。可娶她不是胡鬧麽,他十六時,她都多大了。”
張七婆笑,“是有些胡鬧。”
“氣的是那邊還有一個跟着他一起胡鬧呢。”蕭婉想起之前侍衛回禀葉初棠說過的那些話,既生氣又覺得好笑。
她知道葉初棠不至于真想嫁她兒子,也猜到了葉初棠故意那麽說話,是在‘威脅’她。為母的心思就是如此,盡管知道不可能居多,但很怕有一點點的可能存在。這心裏一旦起了芥蒂,免不得就覺得防範一些才覺得妥當。
這一點點可能的猜測就是:等過幾年了,她寶貝兒子出落得少年英俊,潇灑非凡,若還只鐘情于葉初棠,很難說葉初棠那邊會不會有變數。別的女子就罷了,葉初棠可真不一樣,她是一個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所以不管她幹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蕭婉都不覺得驚訝。
葉初棠就是拿捏住了她這為母的心思,才使了這麽一計。
蕭婉是看得明白,想得明白,知道她的目的,卻還是生生中了她的計,遂了她的算計。不得不選擇跟兒子擰着來,狠心把他這黏着葉初棠的毛病給板過來才行。
“若不然找些同齡人陪讀?先從家生的奴仆裏頭挑幾個年齡相當又性兒好的漂亮女童?”張七婆提議道。
蕭婉應承,“只能暫且如此了。”
“鎮國公一家剛搬入京城,咱們是不是該下貼送些贈禮過去?”張七婆再問。
蕭婉看一眼好容易哄睡的兒子,哼笑一聲,邊揉着太陽穴邊道:“不送!那丫頭算計我,我得冷她一段時間才行。”
“那她可難了,這在京不比揚州,若沒有大長公主率先表态,憑他們是新封的鎮國公,其他貴族們也照樣不會給面子。尤其是葉娘子,大齡未嫁之名早就盛傳在京,必遭貴族女郎們的笑話。”
蕭婉挑眉,眼裏閃出興味,“聽你這麽一說,那就更不能送了,不然我哪兒還有戲看?”
這家常事操心完了,還有更嚴重的事要思慮。
蕭婉斟酌片刻後,便書信一封給夫君靖遠侯,提醒他在邊關行事切記要小心謹慎,別做任何惹新帝忌諱和懷疑的事。
他們夫妻這些年雖看似中立,明面上未摻和過皇子們的奪權,實則前些年在暗中曾跟五皇子走動頗近。
如今五皇子一黨盡數被新帝剿滅,她這個做姑母的雖然表面上是皇帝的長輩,好似很光鮮,實則也是要提着腦袋過日子。尤其是新帝在登基後,居然毫無兆頭地突然把巡視邊關的重任交給了靖遠侯。這讓她心裏更加沒底,怕就怕靖遠侯這一行出了差池,‘重任’最後變成‘重刑’了。
蕭婉對朝政的敏銳一向高于別人,尤其是對蕭晏的性情揣測,她比別人更透徹些。她知道蕭晏斷然不會這麽好心,突然無條件的信任別人,哪怕這個人是他姑父。
“公主會不會多慮了?陛下白日的時候,還很有心給小世子安排師父呢。”
“怎知這不是他趁機派來監視我們的人?你們都不了解他,我也了解得不多,但有一點我很确認。”
蕭婉想起十年前,她進宮為先帝賀壽時無意間看到的場景。當時只覺得一驚,如今再細回憶才越想越覺得可怖。
“他的無情,甚過蕭氏皇族任何一人。從前我沒悟徹透,做錯了決定,如今才明白過來。新帝這種人,得罪不得,絕不能被他盯上,否則不管你如何插翅想逃,他都有辦法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拆骨入腹。”
張七婆不敢言了,之前她聽新帝惡名,确實懼怕,後來見他本人,确有冷酷暴戾的威儀,可看着不至于如傳聞中那樣恐怖。如今又聽公主這樣形容他,似乎比傳聞更可怕了,張七婆疑惑不已,就不敢胡亂揣度了。反正如她這樣的家奴,命都是跟着主人拴在一起的,她只盼着公主一家能好好的。
蕭婉憂愁嘆氣,“若知他有什麽軟肋就好了,我心裏還能踏實點。”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陛下正當壯年,會不愛美人?”張七婆馬上出主意道。
蕭婉斟酌片刻後,點了頭,讓張七婆先選人給她看看。
……
葉初棠舟車勞頓數日,在抵達府邸後,她什麽都沒過問,什麽都不管了。先好好吃一頓,美美睡一覺。一切都等她休息好了,精神了再說。
次日,瀕臨晌午,葉初棠才醒來。
葉放和苗氏早已經去道觀了,搬家慣例,只要換個地方住,二人必定要去拜神祈福,求平安保佑。
葉初棠起床後,緩了會兒神,聽熙春報了菜名後,選吃了雞絲湯餅。
這雞絲湯餅是用夜裏現宰殺的雞,自淩晨起就開始熬制的雞骨湯做湯底,一直在砂鍋裏熱着。等葉初棠要吃的時候,才入了青菜、餅和雞絲,端上來的時候熱氣騰騰的,味道特別鮮美。
配菜有八道,其中尤以豆幹筍絲最出彩,兩樣俱是在雞湯中泡入滋味了之後,才切絲添上石磨的芝麻醬,輔以芫荽蔥末涼拌。
小菜爽口,湯餅香鮮不油膩,一碗湯餅下肚後,暖胃解乏,立刻驅散了葉初棠的起床氣 。
看着眼前被自己吃空的碗,葉初棠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大事沒做。
她還沒學做菜!
之前趕路的時候,想着還有五天、四天、三天……的時間,她告訴自己不着急,學早了容易忘了,等快到京城的時候再學就來得及。結果後來因為細作和方翎的接連到來,鬧騰得她日子過得太充實,把學做菜這事兒給徹底忘了。
葉初棠本來還想再來一碗雞絲湯餅,這下徹底沒胃口了。
在對鏡梳妝的時候,葉初棠幾度看熙春,欲言又止。
“女郎有話想吩咐婢子?”熙春鮮少看見葉初棠有這種猶豫的模樣,忍不住笑問。
“別跟我說,皇帝已經回京了。”
“确實已經回京了。”熙春應承。
“啊——”葉初棠想捂住耳朵,掩耳盜鈴,假裝自己沒聽見。沒聽見就沒回來,她什麽都不知道。
“女郎什麽時候也學會自欺欺人了?”
熙春覺得好笑,若是皇帝陛下看到,他把向來灑脫自在的女郎逼成這副模樣,不知會不會心疼?
“對了,那兩名細作的身份已經查明了,山花來自于父,冬蘭來自于子,彼此間竟不知情。”
葉初棠哼了一聲,用梳子理了一下鬓角,“那東海王和東海世子也回京了?”
“沒有,豫州如今可熱鬧了。”熙春眉飛色舞地告訴葉初棠,他們國公府最厲害的門客方滿光,在昨夜打聽到了非常了不得的消息。熙春甚至主動替方滿光向葉初棠讨賞。
葉初棠催促:“別賣關子了,快講。”
“東海王的叔父,名滿天下的大儒王肆,竟跟名妓私奔了。這事兒發現得很湊巧,剛好官府的人受東海王之命,去緝拿豫州別駕王猛的時候,将這對忘年相戀而私奔的人堵個正着。在場太多人看見,消息根本瞞不住。
據說當天晚上,王肆的妻兒就把那妓子告到了衙門,對外宣稱,王肆因年邁早就得了失心病,不識得人了,因礙于天下諸多儒生敬仰于他,才一直沒對外道明。如今因那妓子騙王家錢財,設計哄走了王肆,鬧出這麽大的醜聞來,王家忍無可忍,告那妓子綁架行騙。妓子則辯解說王肆根本沒病,說王家人為保名聲在故意誣陷她。”
葉初棠不禁訝異地挑眉,“還真挺熱鬧,若非我急着來京找玲歌,真想留在豫州好好看熱鬧了。那這案子誰來審,還是安城郡守王徹麽?只怕他小小郡守,扛不住這麽大的案子。”
“就說這後頭更妙!安城郡守自然是扛不住這案子,就趕緊奏折請問了聖駕在附近的皇帝陛下,陛下派了神武将軍去審。”熙春接着講述道。
“神武将軍?”葉初棠噗嗤笑了,“聽說他是一個只會打仗的粗人,戰術了得,但識字并不多?武人打仗可以,在王家地盤查案,可就難了。”
“是呢,陛下怎麽派神武将軍查這案子呢!”熙春若是從沒見過皇帝的神威還好,正經見識過皇帝陛下有多麽英明神武、厲害至極,卻聽他這般處置事情,便很不解了。
葉初棠沉思了片刻後,端茶來飲了一口。
“他這招真絕!”
沒參透的熙春,忙問葉初棠:“絕在哪裏?”
“毀了王家的名聲,又賣了王家一個人情。”
神武将軍是皇帝身邊最得重用和信任之人,他的莅臨代表聖意,皇帝的立場。蕭晏派他來查案,立場方面看起來就非常公允了,非王家一派人,自然不會偏幫王家人去徇私。但是神武将軍大字不識,只會打仗,他來審案能有多精明?并且還是在王家的地盤豫州,自然容易被王家人糊弄。
所以這個指派,既能給天下人看到了皇帝的公允,又讓王家人看到皇帝作給王家的人情。豫州是王家的地盤,自家人自然向着自家人,事情發生了之後,他們自找解釋,自圓其說,得到衆多人附和了,自以為別就會認可了。
但天下人又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神武将軍只會打仗,不善斷案。這案子就算神武将軍真得神斷,判得公允,只要結果是對王家人有利的,一定會有人在心中暗暗質疑,覺得是王家的人為保名聲在其中操弄。糊弄神武将軍,那就是質疑皇權,挑釁皇帝威信。
王家非正統,做出了這等敗壞風俗的醜事,竟還敢對皇帝權威有大不敬,必會惹來忠心愛國的名士們的憤慨和不恥,也會讓那些對王家早有不滿的人躍躍欲試。
因為新帝有惡名,脾氣并不好。這是不是就代表着,如果他們揭發了王家的猖狂,揭露出了他們對皇帝的不敬,就有機會翻身做主,不必再仰望一直做大的王氏一族?
“若這王肆是假癡還好,若他真的有失心病被騙了,真真假假終歸假了,那這一招就更絕!”
葉初棠記得她求蕭晏去豫州的時候,他率先派了很多人去了豫州。他說過,那些雜碎不見血不會聽話。他當時說的‘血’,會不會所指的并不是表面意思上的血?從一開始這些全都是蕭晏的算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整件事細思起來就太可怕了。其城府之深,遠超想像,令人心寒膽顫。
這京城不能多呆,最好早點找到鄭玲歌,早點走。
葉初棠立刻書信一封,打發人去交給麒麟幫幫主。麒麟幫在京城的勢力很大,整座城的三教九流都有他們的人。江湖人路數非常多,請他們幫忙尋找黑蠍子紋身和鄭玲歌的下落,說不定很快就能有消息。
“從今日就開始張羅,尋一處合适的鋪子,我要在京城開一家如意食肆,名聲一定要響亮。”葉初棠始終堅信,她與鄭玲歌之間的約定,鄭玲歌不會忘。
從秋月的情況就能看出來,縱然她們被惡賊害得失憶了,但有些印象深刻的過去,比如秋月那純熟的琴技就并沒有丢失。
葉初棠覺得鄭玲歌為了她連命都願意舍,應該是會記得和她之間的約定。在聽到如意食肆的名號時,她很可能就回想起什麽,說不定還會主動來找到她。
京城太大了,茫茫人海招人很不容易,葉初棠不想放棄任何一種可能性,所以如意食肆的名號一定要打響。
“女郎,京城不像宣城,地價便宜。這裏寸土寸金,要迅速開那麽大一間食肆可不簡單。如果還想修葺成似宣城那樣的鋪子,就更費時費工了。”
“現在不比那時候,那時候玲歌沒消息,什麽事兒可以照想法慢慢弄。現在要快,最好是盤一處現成的店面,拾掇幾日就能立即開業的。”
廚子方面不必操心了,葉初棠會把她之前挖到宣城的廚子都請進京來。
“婢子這就叫人留心,立刻去街上找找看有哪家鋪子轉手。”
“別只看轉手的,哪有那麽多碰巧,我們找的時候就會有人轉手。直接選合适的,問他們肯出多少價願意轉讓,然後我們再從中選。”葉初棠幹脆爽利道。
“可是我們沒那麽多錢了,女郎之前賺的大部分錢都用在宣城那間食肆上了,還有一部分錢藏到各處,以備将來不時之需。咱們餘下的這些錢,再算上庫裏所有值錢的寶貝,還是不大夠,差很多呢。”
如意坊有在京城開鋪子,那還不過是次街上的十米見方的小鋪面,已經耗費巨資。熙春有看過京城鋪子的賬目,對這裏的地價真真是印象深刻。寸土寸金已經是好聽的說法了,有些地腳好的地方,寸金都不夠;更有一些地方,你縱然再有錢,拿金山銀山也買不出來,要身份足夠尊貴才配擁有。
下午,熙春就迅速打聽整理完了符合葉初棠要求的鋪面。人家的生意都經營得好好的,沒有轉讓的意思,突然聽說有人要鋪子,都是開價非常之高才願意轉手。
葉初棠在看過各鋪子的地址和報價之後,又看了自己的賬面,忍不住咋舌,“我這麽窮了嗎?”
“是啊,女郎這樣的在京只算是‘窮人’了。”熙春嘆氣道。
“你說我要是跟我那些朋友借錢,最後還會剩幾個朋友?”
葉初棠在京也有不少朋友,不過這些朋友不似在揚州那些走動頻繁,關系足夠要好。
熙春細數了一下葉初棠在京友人名單,對葉初棠道:“每人借五百金,可開一間剛開業就能震驚全京城的如意食肆。每人借三百,地腳會偏很多,不過細心經營一段時日,也可傳出佳名。借一百的話,只能開個寬敞點的普通鋪子,要熬久一點賺錢了之後,再換地方。”
這挾恩圖報,主動求錢,實在不是她的行事風格,但主動送就不一樣了。
“今日國公府沒人來送禮?”她以前在宣城和揚州,每到吉日,都有很多人拜見她,贈禮給她。如今皇帝新封的鎮國公搬來京城了,那些貴族們不會聽不到風聲。
熙春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葉初棠轉了一下眼珠兒,明白了。她爹沒實權,就算被皇帝加封為鎮國公,在京城那些有實權的權貴們眼中也不值得看。
如果不是剛把長寧大長公主給‘威脅’了,有她起個好頭,幫襯一下,府門口如今也不至于清冷。
“女郎莫急,咱們才剛來京城,慢慢想會有辦法的。”熙春不懂自家女郎為何忽然特別急,像火燒了眉毛一樣。
“如豫州是王家的地盤一樣,這京城是帝王的地盤。”葉初棠靠在窗邊,看着窗外精致的園林景色,嘆了口氣。
熙春更不解:“女郎跟陛下不是和好了麽?陛下也允諾了女郎,不逼——”
“就是這個!不該聽了這話就放松警惕了!”葉初棠忽然目光淩厲,“怎知我不是跳進鍋中冷水的蛙,正在被他慢慢地煮着。玲歌的那份名單起先搜查的時候怎麽不見,後來怎麽就突然有了呢?”
“女郎的意思,名單可能是假的?”
“名單不像是假的,核實過,沒有破綻。什麽‘都依我’、‘皆遂我意’的話,倒可能是假的。”
葉初棠拽下腰間蕭晏贈給她的那塊玉佩,在眼前晃了晃,随即她挑眉,忽然笑了。
“既然他算計我,那就別怪我也算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