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君心難測啊 皇帝怎麽能無子?
“你非我,怎知我一定委屈?”
“可是——”
“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既然做完了選擇,就不必糾結。”
蕭晏拉住葉初棠的手,聲音雖然輕淡,卻有毋庸置疑的氣勢。
看來在經歷昨夜之後,蕭晏已經把她認定為是他的女人了。
昨晚在下手之前,她沒能提前問清楚他的身份是不是皇帝,的确是她的責任。但更大的責任在他,身份居然瞞了九年不說!
當然,他有他的苦衷,那她也有苦衷。所以當下雙方就互相理解,兩不相欠,一拍兩散不好嗎?
“其實破身了也沒關系,阿晏不必因此覺得一定要為我負責,為你們顧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才是最重要的事。沒事,我看得開,也理解。”
蕭晏目光複雜地審視了兩眼葉初棠。
突然,他扯起唇角,輕笑了一聲。
“說什麽胡話。”
蕭晏俯首輕吻在葉初棠的額頭上,只蜻蜓點水了一下,然後他就把唇湊到了葉初棠的耳邊。
“棠棠,我很高興聽到你說你想獨占我。”
片刻後,輕淺的氣息再度吹拂在葉初棠的耳際。
“我亦然。”
葉初棠的心頹然墜到谷底。誰想獨占你了?沒有,沒有,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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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晏:“無子罷了,我——”
葉初棠立刻堵住蕭晏的嘴,在心裏欲哭無淚。
你可是皇帝,一國之君,沒兒子繼承皇位怎麽行?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你居然說出來?
“我們分別六年剛相見,情正濃時,為彼此舍命都可。怕就怕日子久了,彼此不再新鮮,情意消磨,熱情褪盡,沒人會記得當初的誓言了。
我希望你能在深思熟慮、幾經冷靜思考之後,再給我答案。因為于一個男人而言,無子絕後的事太嚴重了。”
葉初棠認真凝望着蕭晏:“答應我,好好慎重考慮一段時日,再回我好嗎?”
算我求你了,陛下祖宗!
“好。”
蕭晏目光微涼,帶着笑意。
葉初棠似乎有點體會到什麽叫做“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了。明明他看起來笑着答應了,但她怎麽覺得蕭晏好像有點生氣了?
“這些年我身邊的姐妹都成婚了,其中不乏有兩情相悅者,甚至還有兩對私奔的。他們起初皆是情深意切,舍命為彼此,等兩年再看,如何?無不後悔。當年為彼此奔赴的情意散盡,只剩下兩看相厭,彼此埋怨。他們甚至會為了一個蒜頭,鬧得哭天搶地,更不要說像無子這樣的大事了。”
葉初棠又舉例蕭晏昨日剛見過的那位王夫人。
“她成婚伊始,與她夫君出雙入對,羨煞旁人。後來如何?因連生三女,一直無子,她夫君和婆家頻頻甩臉色給她看。他丈夫接連納了四房小妾,整兩年沒和她同房過。若非我們姐妹勸着她,她早就尋死了。後來守寡,她悄悄跟我說,反倒松了口氣,覺得日子好過了些。”
尋常人家尚且如此,何況是萬衆矚目的一國之母?
葉初棠努力擺事實、講道理,近乎說破了嘴皮子去游說蕭晏。希望蕭晏能夠用正常的腦袋去做正常的思考,考慮清楚無子的問題有多嚴重,繼而放過她。
一陣沉默之後。
“好,便依你之言,等一段時間,慎重考慮。”
蕭晏用絹帕拭掉了葉初棠眼角殘留的眼淚,便問她以後能不能別再為這種小事哭了。
這算小事???
葉初棠郁悶地點了點頭。
至少她達成了拖延的目的,蕭晏看起來好像也沒怎麽生氣。
以後的日子那麽長,繼續慢慢地拖他、磨他就是。
“吃你一碗蟹黃湯餅可真不容易。”
“啊?”葉初棠納悶地望向蕭晏,不解他為何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
“無事。”
蕭晏拉住葉初棠的手,漫步于桃花林內。
桃樹枝桠上挂着的紅燈正随着春風輕輕搖曳,燈影綽綽,一兩片粉色的桃花瓣從葉初棠的面頰前落下,似乎要與這位樹下美人比美。只可惜四海之內,沒有一處人或景能比得過她。
她永遠是他心頭上最美的也是唯一一抹亮色,誰都無可替代。
蕭晏折下一枝桃花,簪在了葉初棠的頭上。
葉初棠摸了摸頭上的桃花,就對蕭晏笑了一下。
人比花嬌,笑起來一臉精靈神氣。
“不孕一事,确準了?”
蕭晏似無意間問出的一句話,讓剛放松下來的葉初棠瞬間懸心在嗓子眼。
葉初棠之所以跟蕭晏敢胡謅說自己不孕,心裏是有點成算的。
她知道大夫看病講究望聞問切,僅憑把脈是不可能直接診斷出不孕。即便蕭晏把宮中的太醫聖手請來了,她也不怕自己穿幫。
然而相應的也有一個麻煩,連太醫都不能斷準的事情,她怎麽就能那麽肯定?如果完全肯定,那她必然就是撒謊無疑了,畢竟她還沒有幾年的婚後生活來檢驗她不孕的事實。
“其實也不能完全确準,不過我的症狀還挺明顯的,我上次來癸水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既然蕭晏沒把這茬給跳過去,那她表現的機會就來了!
葉初棠立刻紅了眼眶,語調壓低,嗓子有點啞,表情哀哀戚戚,一副十分容易受傷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這樣。”
蕭晏摟着葉初棠到懷裏,“我看不見得,不然我們多試試?”
葉初棠心中大驚,一邊在心裏罵蕭晏是登徒子,一邊在面上裝敏感受傷的樣子,狠狠推了一把蕭晏,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在戲谑我?”
“說好了不哭的。”
“我就要哭,怎麽了!”
葉初棠拂袖捂住眼睛,袖子上提前塗抹好的辣物嗆得她眼淚直流,立刻達到了“淚水洶湧”的完美效果。
葉初棠放下袖子,故意看了一眼蕭晏,才扭頭要跑。
蕭晏忙追上她,再度把葉初棠摟在懷裏。
“好好好,是寡——我錯了!別哭了,好不好?我不提了。”
“我要回家,我想一個人靜靜。”葉初棠還是一臉生氣的樣子,扭頭不想理會蕭晏。
“我送你。”
“不要!”
葉初棠像被才疼了尾巴的兔子,對蕭晏哼了一聲,就拉着熙春頭也不回地往桃林外去。
她沒敢撒火撒得太兇,怕踩到蕭晏的底線,得不償失,所以她這火撒得其實有一半像撒嬌。
即便如此,熙春還是被吓得夠嗆。自家女郎居然敢推搡暴戾的新帝,還在他跟前撒火甩臉轉身跑?牛!
秦路小心翼翼走到蕭晏跟前:“陛下,奴這就帶人去把葉娘子追回?”
“罷了,派人暗護她歸家。”蕭晏頓了下,囑咐秦路,“我身份的事,繼續瞞着她。”
“明日不去葉家提親了?”
蕭晏正把玩着手裏的鴛鴦玉佩,在秦路這一聲詢問之後,“咔”的一聲玉佩就被掰成兩半。
秦路吓得噤聲,立刻縮脖子。
半晌之後,負手而立的蕭晏才幽幽地回了一句。
“不去了。”
……
葉初棠一口氣跑上了自己的牛車,在确認蕭晏沒有追來之後,才算松了口氣。
原本一副悲悲戚戚的表情,瞬間變成了沒有表情。她用帕子擦幹眼睛,就懶懶地靠在軟墊上歇息。
熙春催促車夫快走。
“女郎剛才可吓死婢子了!”
“是夠難的,分寸不好拿捏,”葉初棠拿一塊蜜糕送進嘴裏,“慢慢來吧。”
回去的路上,有兩名騎馬的人從他們車邊越過,朝着靜心苑的方向去。
熙春一直透過窗紗觀察外面,因車蓋四角挂着燈籠,将四周照得很亮,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了騎馬的那兩人所穿的鞋靴屬于蕭晏身邊的侍衛。
“好事。”葉初棠對熙春道,“他應該是派人去提點靜心苑的人,要你們這些仆人繼續對我隐瞞身份。瞞着好,我可以繼續如剛才那般,裝作不知情他的身份,可勁兒地作他。”
熙春擔憂:“女郎輕點鬧,萬不能過火了。”
“自然要把握好分寸,既不能把他惹得太過火了,又要讓他對我一點點失望,耗盡情分。對了,派人跟宋青之說了麽?”
“早去了,估摸咱們回去便能把藥熬上。”熙春下意識看向葉初棠的肚子,“女郎不必緊張,只一夜罷了,估計沒那麽準。”
“不好說啊,我最近走黴運。”葉初棠懶懶地動了一下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着,“還得讓他再開一劑藥,喝了便不來癸水的那個。說到做到,咱可不能欺君。”
“是。”
葉初棠剛回到靜心苑,就有家仆上前告知,早前被押過來的林伶人,鬧着要見她。
葉初棠正要找這個始作俑者算賬。如果不是他那杯酒,她昨夜哪兒會出那麽多事,如今又哪兒需要受這麽多罪!
“直接說吧,是誰指使你給我下藥?目的為何?”
葉初棠不信憑他一個身份卑微的伶人,敢這樣對她下手。
林南:“無人指使,全是小人一人主張。小人見葉娘子家資頗豐,年歲大了仍未成婚,便以為自己成事後會有機會。”
“這借口你自己信嗎?”
林南垂首,默不作聲了。
這沉默就相當于變相承認,的确是有人指使他做事。
葉初棠:“看得出來你似乎有難處,不妨說出來,我都可以幫你解決。如果你怕主使你的人報複你,我還可以讓你假死,換個身份,在別處自在過活。”
林南猶豫了片刻,就對葉初棠磕頭,“小人其實是受——”
噗!
林南突然吐了一口血出來。
他痛苦的捂着肚子倒地抽搐,須臾的工夫,身體就不動了。
熙春跑去查看完林南的情況,對葉初棠搖了搖頭。
“女郎,人死了,這可怎麽辦?”
葉初棠從怔愣中回神兒,蹙眉道:“報官。”
派出去報官的人剛離開不久,守門的家仆匆匆跑來禀告,宣城太守林子方帶着官差上門來了。
“聽聞葉娘子因私怨扣押了一名伶人,林某特來将人帶走。”林子方進屋後,看到屋地中央的屍體,滿臉震驚,“呦,這到底是多大的私怨,讓您這麽快就把人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