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啊啊啊啊啊 算她啃了他一片龍鱗
新帝?那個人人談之色變,剛登基三天就血洗宮門的暴戾蕭四皇子?
是了,如今再回頭想,發現很多地方都能對得上。比如四皇子宣稱去道觀清修祈福的三年,剛好與顧晏在嶺南的時間重合……
怪不得他頭上的金光變得那麽燦爛,原來他已經當上皇帝了。
他可真算是半夜敲鐘,一鳴驚人了。
最驚的就是她。
她原本是瞎子摸魚,能不能喝到魚湯随緣看造化,今天才知道自己竟運氣‘好’到家了,抓了條惡龍回來,魚湯沒喝上不說,如今反要被惡龍給吞了。
熙春小聲反駁:“也不能算一口湯都沒喝上,您昨晚——”過得好像挺快樂的。
“行吧,算我啃了他一片龍鱗。”
葉初棠連喝了三口茶壓驚。
“女郎可願意為了他,改變想法進宮為後?”
葉初棠挑眉瞪一眼熙春,明顯在說“你又在問蠢問題”。
“婢子的意思是說,或許他跟以前的那些皇帝都不一樣?他對女郎那樣情深,女郎更有大恩于他,如此歷經過磨難的感情,或許受得住考驗,他應該不會讓女郎受委屈。”
“就憑‘或許’、‘應該’來不留後路地賭自己一輩子嗎?跟他成婚可以,但進宮不行,做皇後更不行。”
葉初棠又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本以為這是上天賜給我的意外緣分,碰巧我遇事,他來誠心求娶,我們久別重逢,幹柴烈火,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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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沒有佳話是這個樣子的。
“哪知道是驚天巨雷,霹得我外焦裏嫩!你說他怎麽能那麽沒良心?皇子身份整整瞞了我九年!”
葉初棠心煩意亂地拿起一塊蜜糕,塞進嘴裏。
帝王之側有太多不可控制的情況,今日權臣要送女兒入宮;明日大将軍遠征要通過聯姻來安撫;宮裏年年歲歲有貌美如花的女子,一旦有幾個稍微合帝王心意的爬了床;還有外邦交往求和親的……哪個好推辭?哪個好解決?哪個是她能掌控的事情?
一旦入了宮,哪怕她原本是一匹狼,都須得收起獠牙,捋順皮毛,搖擺尾巴,成為一只全心全意讨好附庸于帝王的可憐狗。
恩情,深情,這種東西,此時新鮮,經年之後誰說得準?
更何況她在外面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做,她絕不能進宮,失去她現在所滿意的一切生活。
熙春馬上該換口風:“那婢子這就去收拾東西,把值錢的東西都帶上,趕在明日之前逃走!”
熙春打算去清點倉房現有的錢財。
“逃?往哪兒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到哪兒會脫離帝王的掌控?
再說,攜太多錢財出門,笨重至極,短短一天的時間,能逃遠嗎?帶少了更不行,我吃不得颠沛流離的苦。
還有你的父母姊妹、我家人和葉氏族人的性命,都不要了?”
熙春因為感恩葉初棠救過她和她家人的性命,才不惜冒着被滅全族的危險将實話告知葉初棠。
剛剛在開口之前,她其實已經做好了帶着全家人赴死的準備。如今聽女郎竟考慮到了她和她家人的性命安危,熙春感動得不禁流淚下了眼淚。
“別哭,這種時候哭解決不了問題,就算流眼淚也要流在有用的地方上。”
熙春馬上把眼淚擦幹,“女郎,那我們該怎麽辦?”
“新帝的名聲可不算好,聽說他喜怒無常,暴戾恣睢,肝人之肉,稍有不悅便會血流成河。”
熙春應承,“外面是這樣傳的。”
“我眼裏的阿晏可不是這樣的。”
熙春驚訝:“女郎大憂未解,便開始為他說好話了?”
“我是說,他在我面前裝得挺好。”
葉初棠沉吟了片刻。
“算了,先吃飯吧。”
今日的早飯是蟹黃湯餅,以蟹黃為底料熬出鮮湯,餅片撕得很薄,點綴于湯水之中,“弱似春綿,白若秋練”,一勺湯餅入口,不禁暖了腸胃,還解了昨夜落下的酸軟疲乏。
熙春知道女郎每每遇到難解之事的時候都會吃東西,每次吃完後她就會有主意了,希望這次也會。
飯後,葉初棠整個人冷靜了不少,她用帕子擦了兩下嘴角。
“我最近好像在走黴運,你說我與他何時見不好?偏偏在昨日。
如果沒有昨夜的事,他跟我提立後,我委婉将實話告之,他看在我曾經照顧過他的份兒上,縱然失望不悅,也必能對我開恩。
如今這該做事情都做了,我昨晚還答應了他的求娶。他很開心,期待滿滿,我這時候再道出實情,他會怎麽想?
他是萬萬人之上的帝王,有脾氣,要臉面,聽說曾經拒絕過他的臣子都已經身首異處,血染宮門了。
我的拒絕肯定會讓他更憤怒。帝王在盛怒之下,哪裏還可能會有耐心繼續在我面前掩藏真性情?
所以,他大怒之下的後果只有兩種:一對我還殘留點感情,讓我成為籠中雀。二覺得我騙了他不夠深情,直接按欺君之罪論處,要我的命,甚至所有葉氏族人的命。”
熙春驚慌:“女郎萬萬不能直言!”
“是啊,确實不能直言。只能想辦法先拖他些時日,等他慢慢失去興致了,就沒事了。”
葉初棠決定用緩兵之計。
熙春想了一下,壓低聲問:“女郎,陛下昨夜可是第一次?”
“是吧,你問這作甚?”
“那可不太容易,婢子聽很多有經驗的娘子們說過,男人對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總是最特別的,會念念不忘。”
葉初棠不解:“女人的第一次也很重要啊,我就可以放得下,他為什麽不行?”
“不一樣,女郎忘了他六年,他不忘女郎六年。”
葉初棠:“……”
“那就多下幾劑猛料,他總會放棄的。”
葉初棠在吃了兩口蜜糕之後,心中突然來了主意。
“我記得盤舟山那裏有一片桃林,如今可還在?”
“在的。”熙春應承。
“跟他的人說,我今晚在那裏等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講,請他一定要來。還有,我從不知他的身份是皇帝,你明白嗎?”
熙春忙配合地點頭,“婢子十分怕死,從未跟女郎道出過實情。”
……
日落黃昏之際,盤舟山桃林有微風徐徐吹起,桃花爛漫,粉色的花瓣随風飛舞,落在了草廬旁白裙女子的肩頭。
外砌的竈內正燃着火,鍋中熱湯翻滾,女子秀手玲珑,正忙着扯面片到鍋中。
分明是在寒酸的草廬前,所做的也是頗具煙火氣的事情,但她的一舉一動仍如神女一般,昳麗驚絕,般般入畫。
蕭晏的寒眸裏不自覺泛起了笑意,他悄然走到葉初棠的身後,環住了她的腰。
“哎呀!”葉初棠吓得叫了一聲,側首看蕭晏。
蕭晏親昵地把臉貼在葉初棠的頸間,問她在幹什麽。
“覺不覺得這裏有些熟悉?”葉初棠示意蕭晏好好看看周圍。
這時,熙春帶着家仆剛好把挂在桃林內的燈籠點亮。
“熟悉。”
當年在嶺南,葉初棠年少,還有些小孩子心性,有次跟人鬥嘴輸了,很後悔自己當時表現不好,氣了好久。
蕭晏便在深夜帶她去了桃林,點亮了自己做的彩燈,哄她開心。後來她肚子餓,他就在山裏給她挖了豆薯,在一個破舊的草廬旁生火給烤給她吃。
原來她都記得,她心裏确實有他。
“湯餅煮好了,我盛一碗出來給你嘗嘗,這是我第一次學做飯呢。”
葉初棠将盛出的一大蟹黃碗湯餅端到蕭晏跟前。這蟹黃湯餅是她今日學了半天,還是沒學會,最後幹脆讓廚子調好料,做好餅了,她就負責把食材和調料放在一起煮。她參與做過的飯,應該也算是她做飯了。
希望蕭晏也和她一樣,吃飽了肚子就不容易生氣。
看着眼前葉初棠親手做的飯,再看桃林的景致,蕭晏有種不真實感。其實從昨夜至現在,他都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蕭晏拉着葉初棠,讓她坐下休息,他則接過葉初棠手裏的碗,親自盛好了另一碗湯餅放在桌上。
倆人便面對面坐着安靜地用飯。
葉初棠覺得這湯餅好像沒煮熟,不過看蕭晏吃得很香很認真,她又懷疑可能是自己的口味出錯了。
最終她沒吃幾口,剩下的大半碗被蕭晏幫忙解決了。
葉初棠略覺惶恐,皇帝居然在吃她的剩飯。回頭她惹他不高興了,他會不會把這次吃剩飯的仇也給她算上,懲罰加倍啊?
飯畢,秦路奉上剛備好的茶。
“聽說你有重要的事與我說?”從剛才吃飯時,蕭晏就看出葉初棠似乎有心事,笑容不似之前自然。
葉初棠老實地點了點頭。
“阿晏,我這一整天都在煎熬中,思來想去只能對你坦白。我們不能成婚,你明日別去葉家求親了,行麽?”
啪!
蕭晏手中的玉茶盞被捏碎。
他立刻松手,任由碎玉落地,茶湯灑在衣袍上。
葉初棠怔愣了一下,就反應極快地去抓蕭晏的手查看,“傷到沒有?”
蕭晏眸中乍起的陰寒被暫且壓抑了下去,他低眸看着緊張他是否受傷的葉初棠,聲音碎玉般清冷:“為何?”
葉初棠未答,低頭默默用帕子擦拭蕭晏的手。
一滴溫熱的水珠兒落在了蕭晏的手背上。
蕭晏托起葉初棠的下巴,使得葉初棠仰面正對着自己。
她果然在流淚。
“你哭什麽。”
蕭晏懷疑葉初棠已經知道了他皇帝的身份,故才決定拒婚。他冷淡地輕笑一聲,用手撫住葉初棠的臉頰,正要開口說話,葉初棠就先于他發話了。
“阿晏,我不能挾恩圖報,太無恥。”
蕭晏略疑惑,“此話何意?”
“我不孕。”
蕭晏靜看着葉初棠,黑眸幽深得有幾分懾人。
“我還只想我未來的夫君只有我一個女人!
昨夜之前,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做到寬容大度,将來可以讓阿晏納妾育子,我再把那孩子當成自己的親生教養,但我發現我做不到。
今天一整天我都無法控制自己在想這件事,只要一想到對我好的阿晏會跟別的女人去做我們昨晚做過的事,我就心如刀絞,要瘋了,甚至想死。
很抱歉我到現在才确認自己的想法:我寧死都無法容忍我的男人有別的女人,哪怕只碰她們一下。
我知道,如果我挾恩圖報硬去要求阿晏,阿晏必然會遷就我。但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委屈你,讓你們顧家絕後,也無法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