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逼真
第二天, 傅寄白帶着姚雪回了學校。
他很晚才回到家，明南坐在旁邊看他吃晚飯，一邊聽他講前因後果。
大致就是有了後媽就有後爹的故事。後媽生了一個小兒子, 姚父的心就偏到了幺兒那。繁重的課業之外，姚雪還要承擔家裏的家務, 那天弟弟生了病, 她被勒令請假在家照顧弟弟，期間與後媽大吵一架, 滾燙的熱水潑到了她的手上，她受不了委屈跑出家門, 才在路上被傅寄白撿到。
照姚雪後媽的意思，是要姚雪高中畢業後就出去打工，根本不願意供她去讀大學。姚父的小兒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只沉默地坐在旁邊抽着煙, 沒有半句話。
傅寄白也無法插手太多, 只能以老師的身份與姚父談了一番，他好說歹說, 那家人才總算同意，起碼讓姚雪好好讀完高中。高三的第一個學期已經到期末, 他幫着和學校協商，給學生在宿舍裏找到一個床位。而後他又陪姚雪回家, 把她的課本行李帶了回來。
“起碼在學校裏，她能安心學習。”傅寄白說：“她的成績挺好，後半年努力一把，高考之後她就成年了。”
明南輕聲說：“會好的。”
傅寄白低低應了一聲。
他做老師，也看過許多學生陷入不得已的困境。在這個時候，他只能盡力幫一把, 也無法直接改變別人的人生。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明南在電視放了一部治愈的電影，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看。小橘貓趴在兩人的身邊，像一塊焦糖棉花糖一樣，柔軟的肚子随着呼吸緩緩起伏。
“傅老師，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她靠在傅寄白的肩上，手上一下一下緩慢地撫着暖烘烘的小貓咪：“雖然你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多，但你已經做得很多了。”
“是嗎？”
“是啊。”明南仰起來看他：“你已經忘了高中幫過我什麽，但我都還記得，有很多很多。在你覺得不重要的地方，肯定有也有很多很多人記得。”
傅寄白笑了一下，重複道：“是嗎？”
“嗯！”
“如果有一天我站在頒獎臺上，需要說感謝詞，那第一個一定是你。”明南直起身，咳了一聲，用嚴肅的語氣示範：“感謝傅老師當初駕着七彩祥雲出現在我面前，沒有傅老師，就沒有如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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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寄白被她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他并不記得自己曾經有幫過明南太大的忙，但明南總是這樣說。他就當是真的。這種肯定無疑比更多安慰的話更叫人安心。
他擁着愛人，說：“那我也要感謝你。”
“感謝我什麽？”
“感謝你把我放在第一個。”他在毯子底下與明南十指相扣，看着電影裏恩愛相擁的男女主人公，溫和地道：“也謝謝你成為我的第一個。”
……
周六如約而至。
出門之前，明南在化妝臺前坐了很久。
傅寄白喂完貓，拖完地，将家裏能做的家務都做完了，回到卧室裏看見她還對着鏡子塗口紅。
他倚着門框，有些無奈：“需要這麽認真嗎？”
“當然了。”明南塗完口紅，又打開首飾盒，語氣認真：“今天是我第一次見你的朋友，當然要給他們留一個好印象。”
明南：“再說了，傅老師你這麽優秀，我不認真準備，怎麽讓他們覺得我們倆特別般配？”
傅寄白不是很理解她的全力以赴，他耐心等在一旁，看着她在首飾盒裏挑挑揀揀，試了一個又一個，總算挑選出滿意的首飾，最後拎上了生日時收到的包。
他将妻子從頭到尾打量一番，沒看出什麽太大區別，又微妙地察覺到一點不同——她連戒指都戴了兩個——一個是婚戒，一個是裝飾。
“等等。”明南出門前又停下，對他挑剔道：“傅老師，你這件毛衣不搭，去換我昨天給你買的那件。”
傅寄白低頭，沒看出什麽不對，但妻子要求，他還是聽話地去換了內搭的毛衣。
聖誕臨近，又恰逢周末，路上車流堵滞，他們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堵了許久。相約的幾個好友已經提前到達，明南拿着他的手機，在他們的好友小群裏道歉。
嚴浩：【菜都上齊了，就差你一個了。（照片）】
杜文林：【遲到沒關系，罰酒三杯！】
孟方東：【你忘了他半杯倒，@傅寄白最後來的那個結賬啊！】
嚴浩：【請客就算了，他工資沒多少，現在還要養家糊口，不容易。】
看到這，明南目光一頓，掏出自己手機，給他轉了一筆錢。
聽到零錢入賬聲，傅寄白手扶在方向盤上，側目過來：“怎麽？”
明南一臉正色：“給你撐場面。”
傅寄白輕笑道：“不用，都是熟人。”
“要的。”
從那個小群裏的只言片語，看得出他的好友經濟狀況都不錯。她的傅老師從前是人群中頂頂出色的那一個，現在是個普通的人民教師，明南生怕他心中會有落差。
在好友面前，誰也不想表現的落魄。
到達目的地，臨下車前，明南又認認真真照了鏡子，補了口紅，她撩了一下長發，嚴陣以待，“走吧，傅老師。”
傅寄白啞然失笑。
聚會的地點定在一個比較出名的餐廳，他們提前定了包間，進去後問了一句，服務生便引他們過去。
他們到時，包間裏的衆人正聊得熱火朝天，聽到敲門聞聲擡頭，入目先被震了一下。
站在門口的夫妻倆顏值遠在常人之上，不說明南，只說他們更熟悉的傅寄白。早知他這人從小到大顏值出衆，但忽然一見，面前人身高腿長，斯文俊雅，衣品被挑剔的明南特地糾正過，堪比雜志的時尚男模，配上那張完美不可挑剔的英俊面容，即使相識已久有了免疫力，他們還是下意識看得一呆。
再看他身旁的新婚妻子，身材高挑，明眸皓齒，巧笑倩兮，站在他身邊也不遜色半分。衆人又是一愣。
包間頭頂的水晶燈投射下燈光，夫妻倆手挽手站在一起，亮眼得像百萬攝影師用最和諧光影拍出的精修畫片。
包間裏出現短暫的沉寂。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傅寄白主動開口：“抱歉，路上堵車，我們遲到了。”
“……傅、傅寄白？”最靠近門口位置的嚴浩率先回過神，熱情地起身，“好小子，這麽久不見，你怎麽還越長越帥了？”
另一人附和打趣：“你終于出道了？”
“來來來，早給你們位置安排好了。”
幾個好友都已經各自成家，今天也帶來他們的家屬，一張圓桌坐滿了人。明南在安排好的位置落座，她坐在傅寄白身邊，右手邊是嚴浩的妻子，一個打扮時尚的女人。明南友善地對她笑了笑，收回目光時，餘光瞥見她脖子上的項鏈，是v家經典款。她心頭猛地一跳。
來不及多想，傅寄白已經開始介紹他的朋友。
所有人中混得最好的是嚴浩，他從事金融行業，在江市最繁華的CBD中心工作，年薪百萬，身上衣物有明顯的品牌标志。他與明南打了一聲招呼，而後語氣忽然遲疑下來：“……嫂子長得有點眼熟？”
明南聽他介紹行業時就已經掐緊了手。她不動聲色地說：“我工作的地方也在那，可能是以前碰過幾面。”
嚴浩有點被說服：“那是有可能……”
“你這套近乎的方式也太老土了吧？”杜文林嘲笑道。
他是個記者，戴着黑框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介紹完自己，他看着明南，也猛然沉默了一下，不确定地道：“我怎麽也覺得有點眼熟……”
明南輕輕問：“你是財經記者嗎？”
“不是，我負責民生新聞。”
明南心下一松，笑了笑，“可能是我長得比較大衆。”
衆人紛紛側目，對着這一副媲美女明星的頂級美貌，誰也無法違心附和她的話。
最後一個是孟方東，他是個程序員，笑呵呵地撫摸過自己稀疏的頭頂：“還是傅寄白厲害，什麽變化也沒有，跟上學那會兒沒什麽差別。”
“你還在做游戲？”
“我跳槽了。”孟方東說：“現在在李氏集團，做程序開發，工資漲了點，但還是天天加班，唉。”
明南：“……”
在場諸位都是社畜，紛紛附和感嘆。
這些老朋友上回見面還是其中一個的婚禮，平日工作繁忙，許久未見，有許多的話能說。自我介紹過後，話題很快就從新婚夫妻說到各自的近況。
明南低眉垂眼，耳朵裏聽着桌上其他人寒暄，只低頭夾菜，出門前抖起的孔雀尾巴早已悄悄放下，再也不敢翹起，偶爾有人遞過來話，她才輕輕應答一聲。
傅寄白注意到，側過頭低聲問：“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明南小聲回答：“你們那麽久沒見，多說說話。”
忽然，坐在她右手邊的嚴浩妻子冷不丁說：“你的戒指是T家的吧。”
桌上衆人的目光立時凝聚在她的手上。戒指造型別致精巧，細碎的鑽石在水晶燈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明南：“……”
她拿着筷子，如芒刺背。
因為傅寄白對品牌一竅不通，她就将常用衣物飾品換了回去，用得光明正大，諸如戒指這樣的小東西，連品牌标志都不明顯，他就更認不出來了。
傅寄白疑惑：“T家？”
得益于某部經典電影，連不懂時尚的傅老師也聽說過這個品牌。
“是不是認錯了？”
嚴浩立刻道：“我老婆是時尚雜志的編輯，很專業的。”
這下連傅寄白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明南：“……”
明南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把手藏到桌下，飛快卸下戒指。她的腦子飛快轉動，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緩緩地，面不改色地開口：“……假的。”
衆人一怔。
她撫了一下耳邊長發，遮擋住耳環，笑容明媚，又有點羞赧：“真品那麽貴，這是我在網上随便買的……我和傅老師都是普通人，平常不注意這個。”
做時尚編輯的嚴浩妻子怔怔說：“那你這個……做工還挺逼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