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點酸澀
又一個周末來臨。
最近心情超好的蘇安,決定回家一趟,因為媽媽上周托人捎來的雞蛋,讓蘇安覺得媽媽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一同回家的還有同村的其他同學,不同年級的。
學校離家有20多裏的路程,在汽車當步的現代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在求學的年代,卻是漫長的歸途。雖說家家都有自行車,卻不是家家都有多餘的自行車,可以供學生專門上學用。
雖說也有公共汽車,可是誰又舍得花一元錢去乘坐呢?因此,對大多數寄宿生來說,回家的唯一工具還是兩條腿。
運氣的時候,家人可以騎車送一次;更運氣的時候,可以借有車但不回家同學的自行車,這樣來回都有車騎,省時又省力。
這個周末,我們相約一起回家的同學有五、六個,但只有一輛自行車,大家輪流來,一個騎,一個坐,說說笑笑,也不覺得路途又多漫長,很快就到村口。
約好返校時間,蘇安告別同學回家,推開自家的大門。
“為什麽呀?”蘇安還沒推開大門,就聽到家裏傳來這麽一聲。
膽怯襲上心頭,蘇安悄悄進門,侄子正在家裏大發脾氣,大哥嫂子爸爸媽媽都坐在一旁低頭不吱聲。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侄子的脾氣越來越大,一向只對蘇安指手畫腳的侄子,現如今也敢對他的父母爺爺奶奶大聲呵斥。
“為什麽上周沒有給我帶雞蛋?”侄子指着他們四個問道。
“我明明裝進去的嘛。”蘇安的母親嘟囔着。
“你明明裝進去的?可是我怎麽沒有收到呢?你裝哪裏了?是不是自己吃了?”
“不會,怎麽會呢?自從你初中離家上學,奶奶我幾乎就沒吃過雞蛋。三個雞下的蛋,除了應付村裏的人情送往,也僅夠每周給你拿五六個。這周我給你裝了五個。”媽媽結結巴巴地回答。
侄子一回頭瞥見進門的蘇安,一把拉過蘇安到媽媽面前,“是不是給你閨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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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蘇安,媽媽突然緊張起來,脫口而出“這麽多年了,我從來就沒給你姑裝過雞蛋。”
蘇安猶如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原來那雞蛋不是給自己的,原來侄子天天有雞蛋吃。蘇安冷漠地掃視了一眼自己的父母,機械地走出家門,沒有眼淚。
沒有等待同學,蘇安一個人踏上返校的路途,大腦一片空白。這麽多年了,知道父母疼愛侄子有加,萬沒料到疼愛到如此偏心的程度。蘇安有點心疼。
茫然地走到路口,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自己,擡頭一看,郝好靠着自行車停在路邊。
慌忙掩飾起自己的感情,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哦,我騎車剛才去了一趟我姑家,回*過你村路口,遠遠地看見你往這邊來。想着你也要回學校,就等了你一會兒。”
不等蘇安說什麽,郝好接着說道:“上車吧,我馱你回學校。”順手擦了擦後座。“哎,你取的馍呢?怎麽背個空口袋呢?”細心的郝好問。
“哦,我家沒人,沒取到。”蘇安胡亂塞搪着。
第一次坐在郝好車後面的蘇安有點拘謹,雙手緊緊抓住後座,腰板挺得備直。
郝好邊騎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蘇安說着話,說久了沒有聽到回答,扭頭往後座一看。這一看,吓得郝好趕緊從車上跳下來,問:“你怎麽哭了?”
聽到郝好問自己哭了,蘇安才下意識地摸摸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面。蘇安邊哭邊講了雞蛋的事情,也第一次給郝好講了自己家的狀況。
聽完蘇安的講述,郝好輕輕地象征性地拍了一下蘇安的肩膀,“不就是雞蛋嘛,以後就包在我身上了。做不到天天讓你有雞蛋吃,但一周一兩個還是沒問題的。別哭了,上車吧!不就是5個雞蛋嘛,多大點事情!”
一番傾訴一番哭泣過後的蘇安也覺得心情輕松了許多,破涕為笑,跳上後座。雨後現彩虹!
“哎,你跟我講你家的情況了,我也告訴你我家的情況吧,算是公平吧。”郝好怕蘇安還心裏難受,想着法找個話題來。
明顯恢複心情的蘇安清清嗓子,說到“郝好,男,本鎮人,1973年8月15出生,家中最小,上有三個姐姐。”
“啊?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特務呀?”郝好驚喜地問道。
“都是從咱班女生那裏聽到的。”
“你沒跟她們住在一個宿舍,怎麽能知道她們談論我呢?”
蘇安反問道:“沒去過女生宿舍吧?”
“開玩笑呢吧,我當然沒去過。”
“且聽我慢慢分解。”坐在郝好車上的蘇安心情格外地輕松,言語之間也多了幾分調皮,裝腔作勢地清清嗓子,接着說道,“首先,我住的文科班宿舍跟咱班宿舍是隔壁;其次,隔開我們的那道牆沒有砌到頂;再次,咱班女生談論起你時的嗓門,別提有多高了。甜姐跟酷兒都說,高一咱班女生也是如此瘋狂地談論你的。奇怪,我怎麽以前就沒注意到呢?”蘇安的一絲絲醋意湧上心頭。
郝好嬉皮笑臉地接過蘇安的話茬,“那是,蘇安是誰呀,是随便誰就能入她法眼的嗎?”
“我有你說得那麽邪乎嗎?”
“是的,在我看來,你高傲,憂郁,就像眼前的一團霧。男生們背後都稱你‘冰美人’。”
“美人”?聽到這個字眼的蘇安有點驚訝,從來感覺與“美”無關的自己,竟然被別人稱為“美人”,有點不能接受。倒是“冰”這個字眼,蘇安覺得與自己很是相配,那是蘇安為了掩飾自己心底的自卑所需的盔甲。
一路說說笑笑,臨近學校附近,蘇安跳下自行車,跟郝好告別,郝好默許。一個回家,一個返校。
這個周末的晚自習,蘇安上得非常用心。
同樣是這個周末的晚自習,我卻上得很是不安心。
按照慣例,每個周末的晚上,我要跟王楠去錄音。可是,今天晚上,都已經8點多了,王楠的身影還沒有出現。真是急人,我倆這次的播音內容,由他來準備,他人沒來,資料也沒給我,我臨時抱佛腳,去哪裏找資料去呢?!
我幾乎每隔十分鐘在他班窗戶邊上露一次頭,看看他是否回來。注意到我的同學,都笑着問我“找王楠呢吧?他還沒來呢。”
如此反反複複地在他班窗臺底下徘徊,倒是一直能看到娜娜,她一直在低頭忙着學習,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出現。
眼看就要9點鐘,王楠還沒出現,有點失望的我打算去播音室跟團委書記交待一下今天的情況,商量解救的辦法。
沒走出多遠,忽聽身後熟悉的一聲“你等等”。回頭看到娜娜,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從教室裏出來的。
我只好站住,問道:“有事嗎?”
“是不是着急找王楠?是不是想知道王楠上哪裏去了?是不是還沒有播音稿?”
面對娜娜的一連串“是不是”,我只有連連點頭的份。
“王楠在家沒來,他媽媽生病了,需要人照顧。”娜娜邊說邊把手裏的一摞紙遞給我,“這是你們這次的播音稿,王楠已經跟高三年紀的播音員打過招呼,讓他跟你合作,不會耽誤正常的播音時間。”
接過娜娜的資料,我順勢低頭一看,“這不是你寫的嗎?是你準備的?”
娜娜的眼神有一絲慌亂,“是王楠準備好,然後托我謄寫的。”
“那你怎麽對他的舉動了解得那麽清楚呢?”
“他是班長,我是學習委員。他不來跟我說一聲,不是很正常的嗎?”娜娜恢複了以往的自信。
“他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呢?!”我喃喃自語。
“你是不是喜歡他?”
娜娜的這個“是不是”問得好突然,讓我有點驚慌失措,“什麽?”我驚訝地反問。
娜娜倒是一如往日的平靜,“問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最好如實回答。”
從小到大,我偶爾撒謊總能被娜娜揭穿,所以在娜娜面前我從來不敢撒謊,這次依然。
“他應該也有點喜歡你,好好把握吧,如果你是真心喜歡他。”說完,娜娜潇灑地轉身回教室,留着我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顧不得胡思亂想,我找到高三年紀的播音員,想跟他解釋一下,他說娜娜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便跟我去了錄音室。還好,一切順利。
松弛下來的我,跟合作夥伴道謝告別之後,一個人漫步在校園裏,腦際又萦繞着娜娜剛才的一番話,我細細地想着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
每次跟王楠在一起工作,我都覺得特別幸福激動,我都要以百分百的努力來完成工作。跟他在一起,我非常在乎自己的一舉一動;跟他在一起,我同樣也在乎他的一舉一動。看不見他的時候,我總覺得缺少點什麽,總期待有個聲音能來喊我一聲;看見他的時候,又覺得局促不安,不知怎麽做才對?有時候想天天都能在一起錄音,有時候又不想見他。
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