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年
1973年,一個普通的小山村,四個女孩相繼出生,甜姐最大,其次娜娜,再其次蘇安,最後是我。甜姐雖大,但也只比我大三個月。
甜姐,家中長女,僅有一個相差三歲的弟弟。甜爸爸在鄉政府工作,對鄉裏鄉親盡力幫助;甜媽媽高中畢業,是當地有名的美人,裏裏外外一把手。
在鄰裏看來,天底下再沒有比甜姐家還幸福的家庭啦。在我們四個人看來,亦是如此,因為我們總可以在甜姐家“胡作非為”,甜媽媽總是笑咪咪地看着我們,給我們端水做飯,招待甚是周到,我們甚是幸福。
娜娜,家中次女,上有相差兩歲的姐姐。娜娜家中的生活雖比不上甜姐家,倒也算中等偏上的人家。
無奈,“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娜娜的父母終究因為家裏沒有男孩而覺得在鄰裏面前擡不起頭直不起腰。娜娜的姐姐天生身體孱弱,因此,娜娜自小就被父母當男孩一樣使喚,時時刻刻被父母提醒要争強好勝,出人頭地,為父母争口氣。
幸好上天眷顧,在我們考上初中那一年,娜娜家添了一個小弟弟,全家人都把他當寶貝一樣疼愛。
蘇安,家中老小,有三個哥哥,跟最小的哥哥相差10歲,比最大的哥哥小18歲。
蘇安出生那年,大嫂進門;蘇安滿周歲,大侄子小寶出生。所以,在蘇安的記憶裏,同為爺爺奶奶的蘇安父母總是要求蘇安讓着這個小侄子,理由是“你是他姑姑”。
我,酷兒,家中唯一的孩子,家中唯一只有爸爸陪伴的孩子。
懵懂的童年瞬間即逝,四個小姑娘眨眼之間,就背着書包成為小學生,背着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的書包。
所謂的書包,是用各色布頭裁成方塊或者三角拼接而成的布包。我的花書包是由甜媽做的。書包裏裝着語文數學書,外加一個石板和幾根瓦筆。
每個上學的早上,總是你們三個先後來到我家,等我起床。每每這時候,我總是故意賴在被窩裏不肯起來。
蘇安會給我遞來衣服,甜姐總是把我從炕上推起來,而娜娜總是在一邊訓斥“你這個懶蛋,明天不再跟你一起上學”諸如此類的話。
我笑嘻嘻地沖她做鬼臉,因為我心裏明白,第二天的早上她還會依舊來我家,依舊說着昨天說過的一番話。
被姐姐們催促着收拾停當,然後由爸爸把我們送到學校,陪伴我們,直到有同學陸續進班。
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無論春夏秋冬,無論刮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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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學的日子裏,春天,我們一起挑野菜,拿到甜姐家,由甜媽媽給我們做香噴噴的拌野菜。
看着碗裏綠油油香噴噴的野菜,再澆上一勺蒜辣椒,那個香呀,真是人間美食。
我們四個比賽誰最不怕辣,總是蘇安先認輸,我跟娜娜兩人辣得即便流眼淚,漲得滿臉通紅,也不肯認輸。甜媽媽趁我們不備,拿走蒜辣椒,比賽才算罷休。
夏天,我們一起割豬草,天旱草少的時候,我們會打鐮把,循着鐮把指引的方向希望能找到豬草多的地方。無奈,逢到天旱少雨,一下午的奔波也割不到一滿筐豬草。
秋天,我們一起幫家裏收莊稼,吃花生,刨紅薯,掰玉米,摘棉花,挨家地裏跑着,也不知道累。
冬天,我們一起貓在甜姐家的熱炕上,讀小說,看雪花,吃烤紅薯,一起跪在炕上學着桃園結義的樣子,嘴裏念念有詞。
不過,那時候,我也有困惑:為什麽你們家裏都有爸爸和媽媽,而我家裏陪伴我的只有爸爸呢?為什麽你們家裏都有兄弟姐妹,而我是唯一的孩子呢?
我問過爸爸,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我聽到過風言風語,想必你們也聽到過,只是怕我傷心不肯在我面前提起;心存疑惑的我,看着每日給別人家辛苦做木匠活的爸爸,不肯再詢問此事,只是我心裏一直都不曾放下。
那時候,爸爸靠着他一手漂亮的木匠活,四鄰八村的鄉親們在娶媳婦送閨女的時候,總是喜歡叫爸爸去給他們的兒女做一屋子漂亮的家具。
父親每每拿到他辛苦賺來的錢,總是帶我去買一些漂亮的衣服和鞋子,還有我們經常垂涎的好吃的。
哦,還有,爸爸不知從哪裏搞到一個軍用的黃挎包。每日上學背着它,招來無數羨慕的眼神,讓我驕傲無比。
每每這時候,村裏的婆姨們總是對我說:“酷兒真漂亮,酷兒你多幸福吧,有這麽好的爸爸!”聽到這些話的我,心裏美滋滋的。
可是她們卻總不忘補充一句“只是可惜呀,好好個孩子卻沒媽”,我心裏酸溜溜的。
童年,迷迷糊糊的童年,是我最幸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