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學院那邊正式有答複之後,謝知遙去畫室也把這個消息和自己的想法跟顧新詞說了,她本科念的法語,真要去,其實确實是可以等到研究生。
要學東西什麽時候都不晚。
“去法國……讀藝術要念三年。”顧新詞瞥了她一眼,沉吟片刻說,“要和你父母商量一下。”
她手裏握着的鋼筆輕輕敲擊着紙面,又補了一句:“如果他們同意,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
謝知遙怔了一下。
她其實一直不大明白為什麽顧新詞後面會照顧她,要說惜才吧……清雲美院不缺有天分的人。
大概是猜出她怔神的原因,顧新詞起身去倒了杯水,淡淡道:“我帶的學生不多,美院畢業也未必做這一行,不寫推薦,留着也是浪費。”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淡,像是真的漫不經心。
如果在走之前謝知遙沒聽到她補上的那句話,恐怕就真的要以為她只是随口一提了。
“除了爸媽,記得和該說的人也說一下,經院這兩年應該很忙。”
“顧老師你……”謝知遙吓了一大跳,想裝作無事發生,卻在對上女人那雙眼睛的時候卡了殼,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你是什麽時候……”
顧新詞垂下了眼睛,她低着頭,慢慢把被子裏的水喝完,才輕聲說:“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會多想,你們可以放心。能成林教授的學生,她的确還不錯。”
聽這話裏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了,而且還了解了個透徹。
謝知遙愣愣地看了她一陣,低下頭說:“謝謝您,顧老師。”
并不是說顧新詞做了什麽,而是本就作為少數,她珍惜這個世界上的每一份善意,也願意報以真誠。
顧新詞看着她認真地跟自己道謝才拿上東西關門出去,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陽光透過窗挂在正中的那幅畫上,色調溫暖,似是驅散了秋末冬初的寒,她擱下放涼的玻璃杯,慢慢走到畫前,指尖輕輕滑過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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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擔心的……不是我,是你最親的人。”良久,寂靜的畫室終落下一聲嘆息。
出來的時候時間還早,謝知遙等到許淮安下課之後兩個人去吃了飯,然後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裏逛了兩圈,最後跑到了操場升旗臺那邊的高臺子上坐着。今天還沒到周五和周末,操場人不是很多,這一片基本沒什麽人。
她把顧新詞的話和自己的考慮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然後鬼使神差地多問了一句。
“小安,你有想過……大學之後要做什麽嗎?或者說……”
其實現在說這個為時尚早,她們也才大二,但不知道為什麽,謝知遙就是有點好奇這一點。
“留在臨江嘛?”
“看你吧。”許淮安閉上眼睛,夜裏的風有點涼,她頓了一下,繼續說,“在那兒都一樣吧。”
“嗯?”
“你不是要去讀研?”她晃蕩着腿,笑了下,“你肯定在學校待得時間比我長,我也不可能跟着你去法國不是嗎?”
“我也沒說我一定要去呀……”謝知遙抿了下唇,低着頭嘟囔,“八字沒一撇的事兒,而且現在就算去了應該和美院那邊沒什麽關系。”
她這麽說着,剛想岔開話題,身邊的人忽然伸手揉了下她的腦袋。
“你想去的不是嗎?”許淮安撐着臉,眼睛彎起來,“去呗,也就那一段時間。”
謝知遙有點好笑地嗔她:“異國哦,不怕嗎?嗯,不對,你不想我嗎?”
“你這還沒走呢。”許淮安眼簾垂下去一點,故意沒答那句話。
謝知遙拽着她的衣角,軟着聲音疊聲喊她,從淮安到小寶喊了個遍,就是想讓她把到底怎麽想的說出來。
許淮安拗不過她,只能無奈地看她一眼,說:“別喊了……想不想,你覺得呢?當然是會的,但是不能因為這個就不讓你去。”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低,但面容是柔和的。夜燈的光暈柔柔地打在她的臉上,謝知遙忽然有一瞬想起來她小時候的樣子,小小的一張臉嚴肅地板着,難受了也不說,就那麽安靜地坐在那兒,而現在……她擡起眸直視着那雙眼睛,清晰地從中尋見了自己的倒影。
目光是清澈柔軟的。
“阿遙,其實換過來想想,要是林老師給了我這麽個機會,你會讓我去,還是不去?”
林潼章作為清雲經院的一張金字招牌,他的學生被他推薦去深造的不在少數,許淮安自己将來會不會也走這條路也未可知,但可以預見的是可能性絕不低。
謝知遙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她抿了下唇,嘆聲說:“當然是讓你去……”
“那不就行了?”許淮安點了一下她的側臉,“所以放心去吧,我又不會跑。”
她們一起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盡管約定了一起,但有些路,的确只能一個人去走,但沒有關系。就算中間那一小段是分開的,但終歸是殊途同歸。
“那……如果我還要在那邊待得更久呢?我記得讀研要三年诶……”
“那就在這兒等着你,我覺得我耐心還不錯。”她笑了下,“去吧,多久都沒關系,我總會等着你的。”
臨江也好,深寧也罷,她從不缺少等待的耐性,小時候等父母習慣了黑夜,但是等謝知遙,她等的是她的小太陽回來。
謝知遙定定地看了她一陣,捏了捏她的耳垂親了上去。
昏暗的夜色裏,有一瞬的閃光一閃而逝。
今年冷得特別快,才過十一月沒多久,臨江就下了一場雪。
謝知遙有一天下課突然接到了夏蘭的電話,她和家裏人通話一般都是晚上,除非有什麽要緊事,不然他們不會這個時候打給她的。
然而接起來之後夏蘭也沒說什麽要緊事,反倒是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
下課的時間,下節課還有課的人地說着借過,樓道裏人還是有點多。
謝知遙側身從小路拐出去稍微空曠一點的地方,還在納悶自家媽媽想幹什麽,就聽見夏蘭話音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問了一句。
“小安沒跟你在一起嗎?”
“小安?她有自己的課呀。”謝知遙疑惑地反問,“媽媽你怎麽突然問起她了?”
“啊,沒事,就是聽小陽說你們倆經常待在一塊兒,上大學了關系還這麽好嗎?”
聽到夏蘭提徐陽,謝知遙沒忍住皺了下眉,聲音也跟着冷了幾分:“媽,是不是徐陽跟你說了什麽?”
她脾氣好,不代表一味的忍讓,徐陽那種自以為是的騷擾她早就煩透了,如果上一次的警告還沒有作用,她是真的得做點什麽。
“沒……唉,知道你不喜歡他,但人家爸爸畢竟和我們是同事,總不好鬧得太僵不是?”夏蘭那邊的語音頓了一下,很快地模糊開話題,“那孩子也很忙吧?”
“是挺忙的,你和爸爸以前不也沒少誇她嘛。”她沒多想,順着話說,“我們也就是下了課會在一起,上課怎麽會待一塊兒,我倆學的都不一樣。”
說是這麽說,但實際上她倆确實幹過這事兒,當然這個時候不能說。
電話那頭的夏蘭應了聲,又随便扯了兩句家常的挂了電話。
謝知遙雖然納悶,但也沒去深想,把手機揣兜裏回了宿舍。前兩天輔導員剛和她說了交換的事情,她還有些東西要準備。
她沒跟許淮安說這通有點莫名其妙的電話,這件事就像平淡生活裏偶然間刮過的一陣風,沒人去想它從何而來,會帶起怎樣的風暴。
千裏之外的深寧,初冬卻是少有的暴雨傾盆。
書桌的電腦打開着,上面是一封郵件,附件被下載下來,打開的圖片上,兩個人影親密地交疊在一處。
可以說是親吻,也可以說是別的。
謝遠宏抿着唇沒說話,但夏蘭對他太熟悉,這種出事前的沉默,反而像是醞釀着風暴。
“先別告訴爸。”他捏了捏鼻梁,聲音沉沉,“他受不了這個刺激。”
夏蘭看着他,沒忍住多問:“你想怎麽辦?”
強行讓人分開嗎?他們幾個月前才對女兒承諾過,不論她選擇什麽樣的人,他們都不會幹涉,但是……
為什麽偏偏是那孩子?為什麽還偏偏……是個女孩子呢?
平心而論,她和謝遠宏都挺喜歡許淮安,人聰明,模樣也生得好,雖然性子沉了點,但心是好的。這要是個男孩子……別說有這些事兒了,她倆愛怎麽折騰都可以不管。
雖然徐陽是老同事的孩子,但方方面面,他都不如許淮安。
這一次他看着是好意來提醒,但實際上這個年紀的孩子藏着什麽心思,他們又哪兒會看不出來。
“再看吧,我打算……讓,讓說得上話的朋友在那邊多留心一點。”謝遠宏嘆了口氣,“小陽一面之詞,我……還是想再看看。”
但與其說再看看,他也只是不想去相信。
照片放在那兒,親密是真的,但若不願意相信,強行安慰自己說是朋友之間的玩鬧,也不是說不通。
“她和小安到底是不是在談戀愛這件事,我們還是……”
他話說到一半,剩下半句卡在喉嚨裏,就聽見書房門被砰的一聲被人推開。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老人拄着拐,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他嘴唇顫抖了,眼裏似有憤怒。
一瞬間,整間屋子都安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考完試回來了qwq
就……做好準備x看到時間的flag了嗎(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