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假期閑着沒事,謝知遙索性再跟着許淮安回了一次淮川,小城風土一如那年。小院裏的廣玉蘭仍舊郁郁蔥蔥,她站在樹下,盡管其實沒過去很多年,恍惚間卻還是覺得好像她們好似回到了高中時代。
那個時候想着趕緊高考完解放了,但現在才真正明白過來,其實哪有什麽輕松了的說法,只不過換了個形式。大學可能學業上沒有高三壓得那麽死,但是各種交際也很累人。
許家爺爺奶奶還記得她,她們剛進門,都沒仔細去問許淮安這個親孫女怎麽樣了,反倒是先對着謝知遙開始了一陣噓寒問暖。
許淮安有點好笑地嗔了她一眼,說:“不知道的以為你才是那個親的。”
“那不是挺好的?”謝知遙把行李箱扔在了門邊,從背後一下子抱住她的肩膀,她低下頭,湊到耳邊低聲說,“說明爺爺奶奶喜歡我嘛,對不對?”
熱氣呵在耳邊,弄得人有點癢。
許淮安縮了縮脖子,無奈地附和:“嗯,是,哪會有人不喜歡你。”
恰好奶奶在樓梯口喊她們:“小寶,小遙,下來喝西米露咯。”
兩個人對視一眼,輕輕笑出聲,異口同聲地答:“來啦!”
年輕的生命總是有着無限的活力和熱情,她們在這些天裏踏過小城的大街小巷,嘗過甜得發膩的甜糕,也看過巷口老大爺們來回的棋子。
老宅子的隔音不是很好,盡管隔着一層樓,兩個人有的時候夜裏胡鬧也得小點聲。
有天早上許淮安抱着床單下樓的時候直接正面撞上了晨練回來的爺爺,老人家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她手裏的床單,疑惑地摸了摸臉,問:“做什麽洗床單?你這是把水潑上面了?”
許淮安差點沒被嗆死。
剛從樓上下來的謝知遙聽見後面一句:“噗嗤……”對不起實在沒忍住。
有一回兩個人夜裏聊天,許淮安想起來之前比賽遇見的那個人,無意間提了一次。
“江阮彤……瀚文……”謝知遙也覺得耳熟,她側過身思考了一下,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是不是那個,高中的時候你幫的那個實驗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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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淮安怔了一下,忽然有了印象。
“好像是……”這麽一說,下一次如果遇到可以問一問到底是是不是因為這個了。
“不過……”謝知遙話鋒一轉。
“你真的好招人喜歡啊……”她有點哀怨地嘟囔了句,把臉埋在她頸窩裏胡亂地蹭。
許淮安被她鬧得有點受不住,幹脆把人手抓着拉下來,板起臉說:“睡覺!”
說着就把被子掀了下來。
省賽在開學之後不久。
清雲有個賽場,瀚文這次在這邊。
許淮安遇見江阮彤是在比賽結束之後。
女孩子好像也沒想到這麽遇到人,看着有點不知所措。
許淮安眨了下眼睛,先一步開口道:“你……之前是因為高中那件事情嗎?”
“……你記得?”江阮彤眼睛驀地一亮,她有點局促地站在那兒,差點連手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最近才想起來。”許淮安把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她心裏有一瞬間的懷疑,但很快打消了回去,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跟她和謝知遙當初一樣的。
“抱歉,之前忘了。”
“不要緊的!”江阮彤深吸了口氣,女孩子嘴角揚起來,露出一點淺淺的梨渦,“我……一直沒來得及跟你道聲謝。”如果那個時候不是許淮安,沒有她那句話,她恐怕會一直忍讓。被那些女生欺負的情況恐怕還會繼續下去。
別說現在在瀚文了,她能不能抱有正常的心态念完高中都成問題。
“你已經道過謝了,那不是什麽大事,我也沒做什麽。”許淮安搖搖頭,“一定要道謝的話,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已經是最好的謝禮。”
“……什麽?”
一縷碎發垂下來散落在臉頰邊,許淮安擡手把它撩到了耳後,淡淡道:“如果當時我幫了你,而你并沒有什麽改變,那證明我做的事情并沒有什麽意義。但現在你站在這裏,代表瀚文和我站在一個賽場上,說明至少我那個時候真正幫到你了,這就夠了。你并不需要覺得我幫了你很多。”
江阮彤驀地怔住,她猶豫了一下,試探着開口詢問:“那……我們可以……”
“嗯?”
“我們可以試試做朋友嗎?”她只覺得這個時候自己的心跳比在臺上做發言的時候要快得多。
許淮安也沒想到她竟然是想說這個,她愣了一瞬,抿唇點了下頭:“可以。”她并不讨厭這個人,瀚文和清雲的關系不錯,有交流也是經常的事情,她在臺下看了整場,能有這樣的人做朋友,其實不錯。
“那……”江阮彤臉上剛漾開一個笑容,就聽見了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
許淮安說了聲抱歉,走開一點接了電話。
江阮彤看着她從頭至今風輕雲淡的臉上突然生動起來,那雙沉靜的眸子在剎那間露出溫和輕柔的容色,恍若春風拂開新綠,溫暖了四季。
電話那頭是誰?她舌底泛開酸澀,有好奇,也有羨豔。
“抱歉,我得走了。”許淮安挂了電話,看着她垂着眼眸站在原地,輕聲提醒了句,“如果之後有事,可以發信息。”
“我……”江阮彤用力捏了捏指尖,微笑說,“我也差不多要出去找同校的人了,一起出去吧。”
許淮安沒多想,點了頭。
瀚文的校車在靠右邊的校道上,江阮彤跟她道了別,慢慢往那邊走。
差不多走出一段距離,她站定回過頭。
清雲校道上的銀杏随風簌簌而落,像是一場花雨。
面容秀美的女孩子站在樹底下,看見許淮安朝她走過去,笑彎着眼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一下子撲進了她懷裏。
這個距離已經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了,但是江阮彤看見了許淮安臉上露出來的笑容和擡手輕輕點她額頭時露出的一點縱容。
親昵而溫柔。
江阮彤認出來了這是那個時候馬路對面的女孩子。
她們站在一起,并肩而立,無人能插足,親密無間,從未改變。
她垂下眸子,轉過身朝着校車那邊默默走去。
謝知遙這學期見到顧新詞是開學差不多一個月之後。
“顧老師好。”謝知遙彎起眼睛,把這個假期的“額外作業”乖巧遞給了她。
顧新詞接過來翻了兩眼,輕輕點頭,說:“坐吧,今天不教你什麽,來問你一件事情。”
謝知遙搬了個椅子坐下,安靜地聽她講。
顧新詞說的是有關她之前想來美院的事情。她上學期申請了輔修,顧新詞說法語系這學期有個去交換的名額,說她可以去申請,如果成了,她可以直接寫封推薦信讓那邊美院熟悉的老師幫忙帶一帶她。
這樣說不準之後還能給留下深造留點印象分。
“但你們人挺多,你未必能拿到名額。”顧新詞最後總結說,“只是建議你試一試,拿不下來問題也不大。”
“好,我記住了。”
謝知遙後面去問了一下這件事情,輔導員說這個名額不僅要看績點,還要老師們開會之後再商量怎麽決定,現在倒是不急。
她聽完也沒多想,謝過之後出了辦公室的門。
恰巧有人擦肩而過,還跟她打了個招呼。
她對那個女生有點印象,是同專業的,好像是叫方若薇。別的不知道,只是記得成績很好,但舍友不是很喜歡她。
謝知遙一般不去關心這些彎彎繞繞的,也自然而然沒去多問。
但她下樓和許淮安一起走的時候好像隐隐約約看見那人站在樓梯口,至于後來,她也就沒留心了。
很久以後,她回想起來,才恍然間發覺,原來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時候,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已經悄然倒下。
深秋的臨江已經涼了下來。
難得的周末,經院的教學樓空空蕩蕩的,偶爾還能聽見不遠處體育場打球的吶喊聲和加油聲。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某間機房裏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男生一拳打在桌上,胸口上下起伏着。
“你确定嗎?”徐陽瞪着眼睛,咬牙切齒道,“她們兩個……是那種關系?”
惡心……惡心,太惡心了!他有那麽一瞬間怒火直沖腦門,差一點就想一把将眼前的桌子掀翻過去,但是在短暫的怒火中燒過後,他卻詭異地冷靜了下來。
方若薇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佯裝無意地安慰:“那什麽……你也別生氣啊,說不定,說不定她們也只是一時糊塗呢?畢竟正常人誰會找同性呀對不對?爸媽那邊也不可能答應的嘛。”
徐陽聞言猛地擡起頭看着她。
“爸媽……”他低聲喃喃了句,忽然勾起嘴角,“沒錯,你說的一點沒錯!”
他聽父親說過理工大的一件轶事,說是有一年學校裏傳了一對女生,然後有人舉報作風問題,教學組還讨論了一陣。
“也不知道老謝是怎麽了,聽到之後臉色不太好。”這是父親的原話,不知道為什麽,他清楚地記到了現在。
方若薇眼底劃過一抹掩藏的笑意,她站起來,故意說:“你也別沖動啊。”
“不,我很冷靜。”徐陽眯起眼睛,揚起下巴沖她點了下頭,“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會處理的。”
說着就撈起了披在椅子上的外套推門走了出去。
方若薇看着他走出去,嘴角勾起一抹笑。
“誰叫名額只有一個呢?對不起啦。”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周比較忙,會更的慢。
應該還有個兩三章要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