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更)
一點安眠藥搞得醫院人仰馬翻, 程熊藺守着常鳶心都是飄的, 唯一能讓它落地的, 就是常鳶的醒來。但常鳶卻偏不讓她得逞, 一直一直安靜地盍着眼睛。
睡着的常鳶很安靜很安靜,長長的睫毛輕輕地落在眼窩下, 醫院白色的燈光照下來,影子越加濃厚。
常鳶的傷雖然很重, 但并沒有傷到要害, 按理來說早該醒了, 但她卻像是要把這些日子沒有睡好的時間全都補回來一樣。
保镖們被趕到了門外,病房裏只剩下睡着的常鳶和坐在一邊的程熊藺。
在回醫院的路上, 程熊藺順便把宋珲給的那些“殷勤”全鎖到了銀行保險櫃裏, 眼不見為淨,等常鳶醒過來,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 她将常鳶的手從被子下拿出來,輕輕放在自己的手心上, 上面的傷痕結痂了, 她便專注地摳挖着, 傷口處的那兩枚鑽戒早就被程熊藺收起來了,一想到這原本是她和常鳶的求婚戒指,程熊藺就覺得心情沉重。
程熊藺注視着常鳶安睡的面容,深深地嘆了口氣,每次在她以為人生從此一帆風順的時候, 就會平白無故地平地就起波瀾,是常鳶有毒,還是她有毒。
程熊藺的目光很專注,常鳶徐徐睜開眼的時候,兩人的目光相接,一時間兩個人都忘了說話。
常鳶擡了下頭,卻恰好牽引到腦子後面的傷口,隐隐作痛。
“藺藺,你一直守着我?”常鳶心裏熨帖,微揚着嘴角給了程熊藺一個淺笑。
程熊藺這才反應過來,慌亂地站起來,牽着的手還沒松,就忙忙乎乎地按醫護鈴,小腿卻因為忙亂撞到了床角,疼得想咧嘴。
常鳶看着皺眉,手上用力把人拉得重新坐下:“怎麽了?你別慌,慢慢來。”
程熊藺應聲坐下來,認認真真地看着常鳶,好似沒有什麽狗血反應,丁香沒有害人,常鳶也沒有失憶癡呆。
常鳶擡手扶了扶自己的腦後,将那一點痛意壓下,從病床上半坐起來,看了一眼自己和程熊藺牽着的手。
她右手手指上兩道明顯的圓環仍在,提醒着之前發生的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程熊藺順着常鳶的目光看着兩人牽着的手,翻手将常鳶的手背蓋住,恰好擋住傷口,不讓常鳶“睹物思人”。
常鳶假裝看到程熊藺的小動作,擡起另一只手心疼地摩挲着程熊藺手腕上的擦痕,輕聲道歉:“對不起,藺藺。”
程熊藺搖頭,她已經是三個人裏面受傷最輕的了,她沒什麽好委屈的,只是宋珲的事究竟該怎麽說呢?
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嗎?
“常鳶,宋……”程熊藺咬着嘴唇,艱難地開口,卻被匆忙趕來的醫生護士打斷。
病房裏瞬間擠滿了人,程熊藺退到牆邊,看着醫生護士把常鳶圍了個嚴實,常鳶不停歪着頭,從人與人的縫隙間擠出目光放到程熊藺身上。
程熊藺目光躲閃。
檢查一會兒就做完了,醫生護士又一窩蜂的離開,整個病房頓時安靜下來,程熊藺仍貼着牆邊站着,臉上的表情扭捏着,似乎有什麽難言之瘾。
程熊藺心虛,宋珲的死是常鳶親眼看到的,死後給常鳶的東西也遲早會交到常鳶手裏,恩情比海深,瞞是瞞不住的。
可是一直被宋珲這麽壓着,她豈不是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要想守住自己在常鳶心中的地位,現在她只能示弱,以退為進。
“常鳶,我們分手吧。”挽留我吧,挽留我。
常鳶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一只手撐着下巴,帶着淺淡笑意看向程熊藺,看着程熊藺臉上莫名的期待心裏好笑。
一瞬間,程熊藺有種被看透的狼狽,但說都說了,硬着頭皮也要繼續下去,眼睛裏蒙上水霧,眼眶跟着紅了:“宋珲對你的好,我拍馬也比不上,我不能對不起你,對不起宋珲,我退出。”
嘤嘤嘤,比得上,宋珲的死是意外,是天災人禍,她也能賠常鳶一條命的,真的,只要給她一個機會。
程熊藺沉重地低頭,背脊輕輕靠在牆上,整個人情緒頹廢,等了一會兒,常鳶也沒反應,心裏挫敗,難道常鳶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常鳶默默地看着程熊藺,程熊藺那股子心虛勁兒在她偷偷看過來的眼神裏全暴露出來了。
宋珲的情,她會還的,這輩子幫他報仇,下輩子結草銜環。
如果這輩子報不了仇,也沒有下輩子,那就只能一輩子虧心。虧心便虧心了,誰讓她愛的是面前這個想跟她抖小機靈的女人,不是宋珲呢,人活着,哪能随時帶着一架天平過活。
程熊藺偷偷擡眼,透過垂下來的頭發絲暗暗打量常鳶的表情,但常鳶的動作、表情卻完全沒有變化。
有點慌了,這是幾個意思,想冷言冷語和冷戰,然後冷酷地分手?
“那我走了,”程熊藺咬了咬牙,挪動步子,假意要出門去了,“這一走,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
程熊藺步子走得極慢,慢慢地往門口挪,但都快走到門口了也沒聽到常鳶開口挽留。
程熊藺偶爾側頭偷看常鳶,她還是不說話,眼睛卻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觸到常鳶的視線,程熊藺趕緊收回自己偷看的眼神,繼續往門口走。
“三天後是宋珲的追悼會,我都安排好了,到時候你聯系崔崖木,他來接你。”程熊藺沒話找話地說,腳步始終不邁出門口。
一邁出去,她這出以退為進的戲碼就玩脫了。
常鳶終于開口了,問道:“你不來接我?”
還有戲。
程熊藺按壓住自己心頭升騰起的希望,灰敗着臉色搖了搖頭:“不了,我們兩個一起去,宋珲會不高興的。”
程熊藺擡手按住自己的心髒,裏面仿佛針紮了一下,細微地疼着,雖然愛是自私的,但出于朋友的立場,她其實也心疼宋珲,就算她和常鳶繼續在一起,追悼會也會盡量讓宋珲高興點,就不在那樣的場合給他添堵了。
宋珲是個好人,可惜是她情敵。
常鳶不再說話。
程熊藺心裏默默自嘲了一番,宋珲剛出事,自己就在耍心機,想要壓宋珲一頭,太不厚道。想到這,她終于邁出了腳步,真正地打算走出病房了。
“你要走了?”常鳶只是想逗逗程熊藺,卻沒想到程熊藺竟然當真要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嗎?”
程熊藺的戲還能繼續,背對着病房,傷心地說:“你們還不是把我一個人扔下了。”說完這句,程熊藺真的覺得委屈了,兩個人生死離別,把正牌女朋友扔半路,她委屈,委屈大發了。
常鳶扶了扶還在發痛的頭,忽然轉了話題,對着程熊藺叫喚道:“藺藺,我覺得我頭好疼。”
畢竟身體第一。
程熊藺抛開心裏複雜難辨的情緒,趕緊走到病床前,小心地抱着常鳶的頭,翻開常鳶的頭發查看頭上被撞到的傷口:“怎麽疼了?剛醫生檢查時不是說沒事的嗎?”
“大概要慢慢恢複吧,”常鳶攬着程熊藺的腰,将頭靠在程熊藺柔軟的肚子上,暖融融的熱度鑽到耳朵裏。
程熊藺眼裏的擔憂有所實質:“我去把醫生在找過來看看。”
常鳶扣緊程熊藺的腰,不讓她折騰:“藺藺,其實你比不上他,我也比不上他。”
程熊藺緊緊抿着唇,唇色有點發白,宋珲要上天。
“不跟他比了,好不好?”常鳶知道程熊藺一直把宋珲視作威脅,但是宋珲和她之間的事錯綜複雜,宋珲對她的感情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只知道她愛的是程熊藺,哪怕程熊藺什麽都比不過宋珲,但是她第一眼就覺得她好。
程熊藺輕輕吹了口氣,安撫着常鳶頭上的傷,現在不比,但以後會不會比呢?
如果有一天,常鳶忽然跟她抱怨,“你比不上宋珲”、“我好後悔”、“早知道”,她心态一定會崩。
之前說分手只是戰略撤退,這一刻她想分手的心卻莫名堅定了。
如果今天宋珲的事雲淡風輕地揭過了,那以後的以後,這件肯定會偷偷地發酵壯大,然後在某個時刻突然爆發,打得人措手不及。
感受着頭頂溫柔的吹拂,常鳶心裏漸漸平靜,抱着程熊藺的時候讓她覺得最溫暖,是她從小到現在都向往的溫暖、平靜和美好,宋珲想要并肩戰鬥的伴侶,但她只想要一個可愛的足以讓她動心動情的愛人啊。
程熊藺放開抱住常鳶腦袋的手,一只手輕輕勾起常鳶的下颌,輕輕地将自己的唇覆蓋在她的唇上。
常鳶閉着眼睛,感受着唇上的溫熱。
程熊藺睜着眼睛,細細地舔着常鳶的唇,留戀地看着常鳶臉上的分寸肌膚,等等她,等她把害宋珲的人抓到,等常鳶終于想開誠布公跟她談一談宋珲的時候……
寧願等待,也不遮掩。
誰也不知道是誰的呼吸先亂的,等程熊藺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的唇齒糾纏,已經無比深入,難解難分。
她用力推開常鳶,猝然的力度讓常鳶被扯到了腦後的傷口,“嘶”了一聲,但程熊藺仍堅定地沒有回頭看:“常鳶,我們再考慮一下吧。”
說完就匆忙離開了病房,像是背後有什麽東西追着她一樣。
常鳶手指輕輕壓在還有餘熱的唇上,只當程熊藺有急事要去忙。
可程熊藺這一走,一直到晚上,到翌日的晚上都沒有回來,她打電話給她,她不接,打電話給崔崖木,也不接。
常鳶默默地數着一旁的點滴,深思一個嚴重的問題,她這是被甩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丁香能活到現在全靠別人的不在意,大象打架,會故意去踩螞蟻嗎?[dog臉],我不會單獨寫,但丁香的完整故事線肯定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