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兩人終究還是運氣好, 常鳶護着程熊藺安全地踩在了過道的窗沿上, 那處地方比房間窗戶的窗沿要窄小得多, 兩個人幾乎身體貼身體, 臉貼着臉黏在一起。
但這時候程熊藺可不敢再生出什麽旖旎的想法來,她現在整個人像是已經看破了紅塵, 清心寡欲地只想馬上踩回到堅實的土地上。
不管地上有沒有土,髒不髒, 她就想舒展自己的四肢, 好好地躺在地上平複一下心境。
常鳶見她小臉緊繃, 有心想讓她放松一下,便調笑了她一句:“回去還有力氣嗎?”
程熊藺緊緊環着常鳶的腰, 也不擡頭, 垂着眼睛,默默腹诽,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常鳶這麽能損人呢。
和常鳶比起來, 她是弱雞了一點,但要是能活着回去, 她照樣有力氣幹那檔子事, 不信走着瞧。
常鳶笑笑不說話, 伸手去開窗,将程熊藺小心地放下去,自己緊跟其後。
酒店的消防逃生過道平常少有人走動,程熊藺跟在常鳶後半步,雙手緊緊抓着常鳶的手臂, 走着走着又覺得自己這樣子太沒骨氣了些,又挺直了些背,但手上還是不肯放。
常鳶拍了拍她的手,小心地在消防過道走着,這裏其實并沒有那麽安全,消防過道只有一條路,視線也有些開闊,如果有人發現她們,她們肯定會被堵在半截,束手就擒。
正想着耳邊便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常鳶嘆了口氣,做任務的時候最不能烏鴉嘴的,她怎麽忘了。
程熊藺神經緊繃跟着常鳶躲在了一個樓層消防通道門口的側面,認真地聽腳步聲。
“抽煙麽?”
“抽!忙了一夜了,煙瘾早犯了。”
聽他們說話的內容,這兩個常家的小卒明顯是在這裏碰頭偷懶。
常鳶趕緊帶着程熊藺下了半層樓梯,借着樓梯躲開那兩個小卒的目光,兩人就蹲在地上,聽兩個小卒閑聊。
“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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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個,那群警察有數,不會打致命的地方,最多是些腿傷胳膊傷。”
“難怪老板是老板,我們只能是小兵小卒。用幾個手下的小傷拖一個大官下水,這想法我們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敢幹啊!”
“可不是。可惜我沒被選上,聽說那些在前頭擋槍子兒的每個人能拿20萬呢,要有那數,我就辭職不幹了,回家做點正經買賣。”
“你也就說說,你想想金老板跟我們說的那些,以後金老板可是要橫跨官商黑的人,跟着老板走,你還能20萬就滿足了?”
“嘿嘿,你說的有道理。這麽一想,20萬是有點少。”
“還有煙麽,再抽一根。”
“給。你別抽多了,還有倆娘們沒抓到呢,一會兒金老板回來要發飙。”
“怕什麽,前後出口都堵了,她們還能變成蝴蝶飛跑了?”
程熊藺在聽到拖大官下水的時候沒忍住差點驚呼出聲,常鳶趕緊捂住她的嘴,沖她搖了搖頭。
程熊藺不由得朝常鳶偎緊了身子,掩飾自己心裏的恐慌。
她果然太天真了,常家既然是搞情報出身的,她就不該奢望背後做的計劃能密不透風,如今反而被常家利用,賠了夫人又折兵。
兩個小卒很快抽完了煙,離開了消防通道,程熊藺一下子軟了身子,坐在了樓梯階梯上。
“常鳶,我們是不是完了?”程家公司破産了,熊家再惹上髒水,程熊藺還真想不到有什麽別的砝碼可以翻身了。
常鳶長長地嘆了口氣:“怎麽會完了呢?程家那麽多資産能被常家奪取多少,你大舅舅從官多年能這麽容易被拉下馬?大家都沒那麽簡單的,你別多想。”
程熊藺也跟着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今年肯定流年不利,做什麽都做不好。”忽而想到這次計劃失敗,那計劃洩露必然是大舅舅的第一猜想,那常鳶肯定也是最先被懷疑的,怎麽辦?
“常鳶,你有沒有什麽可以證明你沒聯系常家的啊?”把事情搞砸,程熊藺心裏也沒底,只能寄希望于常鳶自己了,“你把宋珲那個錄音交出來吧。”
雖然不厚道,但是個好辦法。
常鳶沉默了許久,才看向程熊藺:“阿藺,我騙你的,我身上沒有錄音筆。”
程熊藺吃驚地瞪大了雙眼,她還以為常鳶是個老實疙瘩,永遠不會說謊呢。
兩人默契地同時沉默,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那個……”
“那個……”
“你先說。”程熊藺有氣無力地說。
“我……我要回常家了。”常鳶頓了一下,開口。
“哦。”程熊藺更有氣無力了。
“你怎麽不罵我背叛你之類的?”常鳶好奇地問。
程熊藺伸手到常鳶身上摸出口紅,無聊地打開,給自己塗口紅:“那你背叛我了嗎?”
常鳶搖搖頭。
程熊藺塗完自己,又伸手過去給常鳶塗。
常鳶偏了偏頭,躲開口紅管,看着程熊藺的唇說:“我覺得親着塗更均勻些。”
這麽垂頭喪氣的時候,常鳶說走就要走,她全靠她的高尚人格在一直忍着,結果常鳶竟然還敢這麽不要臉,程熊藺霍地從階梯上站起來,氣憤地捶了兩下常鳶的肩膀,又不敢大聲,只能用氣聲罵罵咧咧:“臉怎麽這麽大呢!騙了我還好意思吃我豆腐!”
常鳶被打得懵了一下,程熊藺打得力氣不輕,顯然是真生氣,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我們現在太被動了,我打入敵人內部,這樣你們做事也方便一點。”
“說得好聽。”程熊藺不快地仰起臉,“不行,你哪裏也不能去,你是我的人質,你別想跑。”
程熊藺仰着臉看她,眼裏本來都是怒火,看着看着就湧起莫名的水霧:“常鳶,你要抛下我?我找了你七八年,才跟你遇見沒多久,你就又要抛下我嗎?”
程熊藺唱念俱佳,常鳶聽得心頭一片酸澀,她也舍不得離開程熊藺,一眼就喜歡的人,一生能遇見幾個。
可現在的問題就是,常家不讓她們好過,她這身份到了程家,恐怕程熊藺家人也都防備着她。
這樣備受反對的感情能堅持多久?
兩人正僵持着,消防通道外面又響起了腳步聲,兩人只好忍住心頭的情緒,繼續謹慎應對。
兩人還沒來得及轉開,門就開了。
完了?
程熊藺哀嚎一聲,這下好了,常鳶是人質,她也是人質了,只能盼着歹徒別撕票。
“常助理!”進來的人非但沒有大張旗鼓地抓人,反而鬼鬼祟祟地叫常鳶,還叫的是常助理。
宋珲的人。
常鳶和程熊藺滿眼警惕地看着他們,帶頭的人也不解釋,面無表情地把兩套寬松的衣服遞過來,讓她們趕緊套在外面。
現在巡邏的人去查監控去了,大概有五分鐘的時間,他們必須盡快脫身。
常鳶和程熊藺互看一眼,這時候也沒別的辦法了,兩人草草地套好外套,混在來人中間,朝酒店外走去。
酒店裏分外安靜,偶爾有人在巡視,見到領頭的那人,還要閑扯兩句。
程熊藺看得心裏啧啧稱奇,宋珲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一路有驚無險地出來,那人什麽也不說就走了,把常鳶和程熊藺兩個一頭霧水地扔在路邊,一陣寒風吹過,兩個人齊齊打了個冷戰。
“常鳶,宋珲救我們幹嘛?”程熊藺拉扯自己身上寬大的外套,布料粗糙穿着很難受,但是她又不敢脫,會凍死。
“不知道,可能念着我們之前的交情吧。今天常家不是也挑釁他了嗎?你們可以再争取一下合作。”常鳶見她不舒服,也希望能早點把她帶回家去,“你要不要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程熊藺趕緊打過去,程父很快接通了,聲音顫抖地說話:“你們不要動手,不要傷害我女兒。”
程熊藺尴尬地咳了一聲,她爸爸估計已經她已經被金老板他們抓了來威脅他了。
好吧,本來也應該這個結局的。
“爸,是我,我沒事。”程熊藺小聲地回答,“大舅舅沒事吧?”
程父那邊似乎響起了凳子倒地的聲音:“程熊藺!你是要氣死我!都說讓你死在M國別回來了,你就不聽話!你大舅舅好着呢,你明天必須給我回M國去,我押也要把你押回去!”
“爸,你裝的一點兒也不像。”程熊藺踢着路邊的落葉,吐槽道,“我也覺得他們好厲害,現在又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要不我們暫且韬光養晦,等找準機會再下手?”
程父似乎也明白程熊藺已經入了局,便也不再堅持,半晌才略有些頹唐地說:“确實沒想到,常家還能攀上官家,這次你大舅舅恐怕得偃旗息鼓好一陣,只能先按兵不動了。”
處在被動的立場上,多說多錯,多做多禍,還不如當個悶不吭聲的失敗者,讓他們漸漸放松警惕。
“但你還是得回M國,我們一家都走,不留在國內給你舅舅添亂了!”程父又說出了另一個計劃。
“那我能帶上常鳶嗎?”程熊藺馬上追問道。
“最好不要,小藺你要想清楚,萬一她騙你,你以後怎麽辦?”程父苦口婆心,甚至還第一次讓步了,“你要真喜歡漂亮女孩,讓你媽給你張羅,保證都漂亮可愛,随你挑。”
程熊藺滿頭黑線,談戀愛又不是菜市場買菜,挑什麽挑呢。
常鳶聽了個完全,抿着唇一直沒說話,現在這形勢,她不走,程家也會想辦法逼她走,何必白費那個功夫。
算了,她還是自己乖巧一點走吧。
“那個,我走了……你別相親啊!”常鳶斟酌着開口,“你還小,還能等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