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程熊藺在二樓書房門口站了一會兒, 她在想待會跟爸爸用什麽語氣說話才好。她實在不知道程爸爸是怎麽想的, 這麽大的事,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呢?
她已經長大了, 雖然程家事業她不懂,但不管是福是禍, 一家人不應該一起面對嗎?
程熊藺擡手敲了敲書房的門,不一會兒便聽見擰門把手的聲音, 一開門, 程爸爸的臉就露了出來, 見是程熊藺愣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問出聲來:“你怎麽回來了?”
不知道是太久沒見了, 還是程熊藺腦補了程家出事前後爸爸竭心盡力的樣子, 所以她覺得此刻的程爸爸滿臉疲憊,連鬓角的灰白頭發都顯得多一些。她不由得放軟了聲音:“上次跟你說了我要回來的,結果你沒在家等我,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兒來的。”
因為走了很久的路,所以小腿仍鼓脹着發熱。
有多久沒聽過女兒這樣撒嬌的語氣了, 程爸爸心裏感慨, 但面上依然是嚴父的模樣:“現在回來幹什麽, 淨添亂!”
程熊藺剛要反駁,就聽見大舅舅的聲音:“是小藺兒回來了啊?”
程爸爸這才側過身去,讓程熊藺進來,程熊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書房正中的大舅舅,熊直瑾, 他比程爸爸大了五六歲,方方正正的臉和嚴肅的表情讓他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氣勢。
程熊藺嗫喏着喊了聲“大舅舅”,便牽住程爸爸的手臂,乖乖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
程熊藺挺怕她大舅舅的,一身官威,看得人瘆得慌。
“阿正,小藺兒都回來了,你就別再往外趕了,這種時候,眼皮子底下放着最安全。”大舅舅對着程爸爸說完,又轉頭對着程熊藺囑咐,“小藺兒,程家最近出的事你大概也聽說了,如今程家那些産業肯定是沒有了,從今以後,程家在寧市要低調一些,你也盡量少出門。”
程熊藺皺了皺眉,這番話仍是把她當小孩子,什麽重要的都沒說,她忍不住開口道:“大舅舅,爸爸,這才幾個月時間,程家不可能這麽快就破産的!這些是不是宋珲做的?”
大舅舅遲疑了一下,看向程爸爸,轉過身子把玩桌上的一支鋼筆。
程爸爸開口,忿忿不平:“宋珲那小子算什麽,他要想對付我們還嫩着呢!我以前還以為他是好的,沒想到這時候落井下石!”
程熊藺不由得收緊手掌,抓得程爸爸的袖子起了皺:“還有誰?還有誰要對付我們?”
大舅舅和程爸爸齊齊噤口,明擺着不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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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常家!”程熊藺忽然開口,她眼裏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狠厲。
聽到程熊藺忽然開口說出關鍵,大舅舅和程爸爸頓時一起看向她,大舅舅眯了眯眼睛:“誰告訴你的?”
程爸爸嘆道:“沒想到,常鳶自己告訴你了。”說完看向大舅舅,分析道,“看來,常鳶并不一定是他們的人。”
程熊藺這時卻噎住了,她光顧着記恨那些害程家的人了,忘了在爸爸面前掩飾常鳶的身份。
程爸爸見她露怯,笑了一聲:“小藺,我本不打算告訴你的,可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你就該明白常鳶的身份有多關鍵。這次常家和宋珲聯手,常鳶就算什麽也不知道,也肯定是發揮了作用的。”
大舅舅沒說話,神情莫測地看着父女兩人對話。
程爸爸繼續說道:“常家一直在背後搞小動作,雖然最近冒出來,但也是頂着一個金琺集團的殼,我們要抓住他們的把柄不好抓。”
程熊藺認真地聽着,她的心跟着程爸爸的話,開始急促地跳動起來了,她能預感程爸爸接下來的話,她并不想聽,但她沒有理由拒絕。
“如今常鳶正好在你身邊,我不管她是什麽目的,但她是我們唯一能夠掌控的常家人了,無論是牽制宋珲還是了解常家,常鳶都是切入口。”
“可……”程熊藺想反駁但是無從下口。
“常鳶是你的朋友,小藺兒相信常鳶是好人便相信,今天你爸爸這番話你可以當做沒聽說過。”大舅舅忽然開口,“我們也不會害她,只是偶爾有些忙需要她幫而已。”
大舅舅的話說得漂亮,程熊藺陷入猶豫和迷茫當中,她大舅舅和爸爸又不會害常鳶,不過是幫個忙,有什麽不能幫的呢?
午飯時間,大舅舅、程爸爸和程熊藺一起下樓來,程媽媽正握着常鳶的手在拉家常,大舅母在旁邊也跟着說笑,一副齊樂融融的樣子。
“小常就像在家裏一樣,喜歡什麽可以跟你們大舅母說。”大舅舅難得客套。
常鳶點頭應下,心裏奇怪程家出事,為什麽程熊兩家卻完全沒有受影響呢,大家仍有說有笑,像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正這麽想着,大舅舅開口了:“阿正的公司做了這麽些年,早該退了,三天後的宴會,你們兩個小的,要是沒事就去吧。寧市好些年沒有這麽大的宴會,去見見場面。”
程熊藺一直低着頭吃飯,不說話,常鳶卻好奇,主動問道:“什麽宴會?”
程爸爸在桌子上夾了一塊魚肉送到程熊藺碗裏,才不慌不忙地回答她:“金琺集團舉辦的宴會,屆時要正式宣布兼并程家了吧。”
臉上倒是平靜,但分明有些難過的氣氛升騰起來。
常鳶見程爸爸雲淡風輕地說完,便也垂頭了,小聲說了一句“抱歉”。
程爸爸擺了擺手,忙說“沒關系”,笑語道他這是提前退休了。
***
在熊家待到下午四點,程熊藺忽然起身告辭,大舅舅讓她把她表哥的車開走。
以後進出方便一些。
外面流言蜚語衆多,程爸爸程媽媽現在待在熊家低調隐世是最好的,程熊藺只好自己帶着常鳶一起回自己的家。
她有點慶幸濱水西道的房子一直用的是自己的名了,這種壓抑的時候,她還有地方可去。
常鳶感覺程熊藺自從書房回來以後就變得沉默了。
也許程爸爸把程家現在糟糕的處境跟她說了吧,大人的承受力往往強些,程爸爸還能笑着說自家破産的事,程熊藺肯定是做不到的。
常鳶只能攬着程熊藺的肩膀,輕輕撫摸着她的手臂無聲地安慰她,上了車才放開。
在車上的時候,阿卓的電話打來了,程熊藺情緒不高地跟他說了這邊的情況,讓他好好照顧她弟弟和LIN,這邊不用管。
等程家破産的事平息下來,她就回去。
常鳶開着車默默地聽,程熊藺挂了電話情緒仍然低落,靠在車窗上發呆,常鳶只能把車速放慢,避免因為颠簸而讓程熊藺的頭撞到玻璃上。
盡管常鳶小心地照顧着程熊藺。
盡管程熊藺現在滿腦子也是常鳶。
但兩人沉默着,中間似乎建起了一堵隐形的牆。
快下車的時候,程熊藺先開了口:“常鳶,你要回你家看看嗎?這麽久了,應該裝修好了。”
常鳶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哪裏也不去,裝修的事本來就是個借口,我喜歡你家,你家的沙發和床我都喜歡。”
程熊藺定定地看了常鳶一眼,解開安全帶,探身過去把常鳶抱住,下巴搭在常鳶的肩膀上:“常鳶。”
念完名字,又不繼續說下去。
“我在。”常鳶只好松開方向盤,摩挲着她的背脊。程熊藺每次一受挫折就會黏人,她喜歡她黏她,但又心疼她受罪。
***
三天後的宴會,在寧市最大的酒店舉辦,突然冒出來的金琺集團似乎是想弄個大新聞,還沒到宴會開始的時間,無數媒體和記者就已經把附近的幾個進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一個此前從未聽說過的金琺集團要吞并老牌商業巨頭程氏集團,這樣的大戲不是每天都能上演的。
而今天這場宴會,風華集團的宋總裁、前程氏集團的當家人程臨正、金琺集團的董事長金耀和都會到場,再加上寧市大大小小的商業名流,可以說,就連資格最老的媒體也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盛況了。
通向酒店入口的一條路,被守在兩旁的聚光燈活活逼成了無形的紅毯,商業名流們走在其中,昂首闊步,臉上都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面對鏡頭,最嚴肅的人也會試着勾起唇角。
程熊藺和常鳶來的不早不晚,她知道她爸爸肯定會在最後才到,免得給爸爸添亂,所以她早到了。
一見到這麽多媒體,程熊藺不由得緊張地雙手抓住了常鳶的手臂,常鳶轉頭過來看她,在她手上拍了拍,便帶着她目不斜視地在記者中間走着。
常鳶這一身白色珍珠的禮服是程熊藺挑的,她知道常鳶喜歡簡潔,便給她挑了這個,順滑的料子配上圓潤的珍珠點綴,讓常鳶的冷壓低了幾分。
而程熊藺則穿着水藍色的禮服,領口和袖口是和常鳶呼應着的白色珍珠挂墜。
兩人窈窕地走來,鏡頭便自覺自發地追上來了。
隔着一兩米的距離,程熊藺聽到記者們一邊拍照,一邊在議論,說程大小姐居然回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什麽叫居然!程家都破産了,你們還想看什麽好戲?
正默默腹诽,就聽到記者們又歡呼起來,鏡頭也果斷地抛棄了程熊藺和常鳶,朝着後邊沖過去。
程熊藺側過身子去看,只見大約四五十米的地方停下了一輛豪車,人人叫嚣着,但卻不敢靠近。
在司機的掩護下,宋珲沉穩地下車,黑色的高檔西服讓他有一瞬像是捕獵的蒼鷹,深邃的眸光環顧四周,最後落定在程熊藺和常鳶身上。
程熊藺挽住常鳶的手更緊了幾分,正打算拉着常鳶避避風頭的時候,卻看到一雙柔荑攀上了宋珲的手臂。
常鳶和程熊藺的眼裏齊齊閃過詫異,順着白皙的手臂看向從車裏下來的女人。
嬌小的身材配上無辜怯弱的表情,竟然是丁香。
程熊藺倒楣得都快喝涼水塞牙了,丁香卻得償所願地套牢了宋珲。
啧啧啧,程熊藺現在很想知道丁香最近拜的哪個廟裏的佛,她也想去拜拜,去去晦氣也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宋珲:我總算擠進片場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