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算了,我也知不得結果,”蚩惑不言,反而讓廉婺更加介懷當年的事:“要我說,你之所以敢以身試險,不過是希望我還能顧念舊情,答應助你一臂之力罷了。”
“朕要你辦事,還不需到自傷的地步,”煞氣又起,逼得廉婺無處可逃,蚩惑說,“你知朕最愛惜自己的。”
“今時不同往日,你威脅不了我,”廉婺身子都無奈挂貼壁上,“所以,苦肉計是你的下下策。”
“朕可要博你同情?”蚩惑面露不屑,但即便這個樣子依舊讓人神魂颠倒,她不悅又輕笑道,“白偲,你竟如此小瞧朕。”
“以前也許不會,但我如今知道了。”廉婺說。
蚩惑似乎來了興致:“朕願聞一二。”
“我在位時,你多與我言建,我以你是瞻。流落至今,看天下風雲變遷,我對當年才恍然有悟,你之言不過是随心所欲,我之行不過是博你歡顏,荒誕無度是真,哪來本事可言?我又如何看得起你!”廉婺說。
“你若真有能耐,便不該甘願退居後宮,你若真有能耐,便不該棄城……”廉婺不明自己為何有所顧及,正聲又說,“你若有能耐,便不該今時今日才等來時機。”
“若朕一并擔負,你有何用?”蚩惑上前一步,目光直銳,“不是朕,你只會永遠是那個被別人欺負,躲在樹後偷偷哭泣的小公主罷了。”
“不會太久,”事情太過久遠,如今重提才會這般輕易,廉婺回道,“被推井裏的時候,一切就該結束了。”
“但你不想死,”蚩惑口脂紅豔,揚起一抹明然的笑意,“朕知你心中有多絕望有多惱恨……所以,朕為你殺了他們,五馬淩遲、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轉世。”
廉婺聽了,無動于衷,思緒卻變了幾變,驀然,她回想起小時候居住的皇宮別院。不似別的宮殿氣派宏偉,別院既小又舊,幸好學會打理花草,并不至于草木叢生,但破敗荒涼較冷宮有過之無不及,她就在那裏度過了許多時光。明明是皇女,然而那段春秋年華裏她從未受過父皇召見,除了被所謂的皇兄興來之時踢打辱罵、來些惡作劇幾乎無人問津。廉婺怨過她的生母,為何生下又遺棄了她。
廉婺的母親身份低微,若不是皇帝一時貪心,終将只是個傾覆年華于深宮後院的女婢。但皇帝風流成性,相好過後又如何還會記得前夜的情債,等告知有了身孕的時候,廉婺的母親已經落下了心疾,廉婺一出生便撒手人寰。皇帝子嗣衆多又重男輕女,哪會記得一個宮女所生的女兒,十幾年來對她不聞不問。廉婺不得寵,自然飽受其他人欺淩。
如果說被人在粥裏放了巴豆只是不起眼的玩笑,那被頭裏藏放蛇蠍、半夜鬼影出沒不過是家常便飯,偶爾揭穿把戲會惹來一頓拳打腳踢,廉婺也嘗過徘徊在生死之間的滋味。
那是雪天的一個日子,傍晚,門忽然被大風吹開了。
廉婺不得不拖着受傷的腿上前将門合上。腿是前幾天跟人搶被子的時候踩折的。本來別院的寒氣就重,如今被子也給人搶去,穿上了厚棉襖,她還是冷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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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望的時候她看到雪地上有着明顯的腳印,才知剛才的門其實是被人推開的。被人欺負慣了,這種小打小鬧,她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正要關門,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與風穿擦而過的急促呼聲,廉婺來不及多想,腦袋被東西正正砸中。随後,一塊鵝卵石大小的石塊骨碌地滾落地上。廉婺只知被打中的地方一陣空白茫然的痛覺,右眼甚至出現短暫模糊。
或許是想起了之前的腿傷,委屈突然由心而生,廉婺不知哪來的勇氣,一跛一跛把地上的小石拾起,發洩似的往遠處狠狠一扔。心知并未扔中,但總是解了口氣,準備折身回去。
“咚。”
廉婺一懵,人險些摔在地上——
石頭毫無預警地砸中後腦。随後有溫熱液體緩緩流下,廉婺伸手,果不其然,手裏有血。血不算多,但與蒼白的指尖相比,仍舊顯得觸目驚心。
“怎麽,長膽子了?竟敢扔本皇子,找死不是!”身後的人不知何時出現,滿身酒氣,廉婺躲不及,生生被人勒住脖子,無還手之力地被提至半空。
廉婺說不上話,只顧盡力地喘着。
“叫你反抗本皇子!”話間,那人更是快意地将手收緊,眼睛迷離,但模樣得意而嚣張。對他而言,弄死廉婺,如同捏死一只螞蟻的不費工夫。
廉婺目光開始渙散,那人卻一直叫嚣:“不過嘛……還是有幾分姿色,就這麽死了,倒是可惜了。”
抽回一絲神來,廉婺聲音裏的輕顫帶了惶恐:“你……要做什麽?”
那人借着酒力,哈哈大笑:“等會你就知道了。”
“我們……可是兄妹……”
“……哈哈,也不拿鏡子自己是什麽東西生下來的貨!”那人呸了一聲,動起手來,“還想高攀,你這種下等人也配!”
廉婺又驚又怒,但被人鉗制,幾番才使上力來。她用力抓撓那人的手,企圖掙脫開來。那人喝了許多酒,身子一直站立不穩,但并未就此松手。廉婺見那人真的有所動作,心裏篤篤地跳,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她抓穩那人手臂,擡腳狠狠踹向那人的心口,趁人倒地之時,廉婺拼了命地往外跑。
雪沒入了腳踝,跑起來并不容易,廉婺又瘸了腿,跑得更是吃力。那人明明喝了酒,不知怎的,動作比她來得利索。
廉婺被逮住的時候,吓得臉色全白。用力地反抗卻不得結果,反而讓人興致大起。廉婺手被壓在耳邊,掙紮之時摸來頭簪,情急之下,取出頭簪往那人手臂紮去。
若不是一聲慘叫,廉婺也不信自己有這樣好運——簪子不偏不倚正正紮進手臂。
那人吃痛,先前的好興致一掃而空,目光倏地陰狠起來。廉婺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她被人一手拎起,半拖半拽帶到不遠處的井邊。那人毫不憐香惜玉,揪住廉婺的頭發,将她腦袋往石頭處猛磕幾下,等磕出一灘血跡,廉婺早就陷入半昏迷狀态。那人見狀,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将她扔進井裏毀屍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