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你是在示弱,”蚩惑說,“這并不是朕想見到的。”
“那你想如何?”廉婺橫她,“希望我不曾出現過?如果這樣,當初你便該阻止我入墓道,如今也不會有人壞了你的計劃。既然事情我知道了,我便不由得你胡來!”
“朕最初也這樣以為,”蚩惑笑說,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不過,朕知她不會放下你……你也不會放心她。”
廉婺不喜歡蚩惑一直拿唐昕萏說事,更不喜歡她這樣的待客方式:“于是你想讓我看着她死在你面前,是嗎?”
“朕不殺你,不意味朕喜歡你如今這頹廢不争的模樣,”蚩惑巧笑嫣然,“朕要你原來的樣子,也許她可以。”
“原來的樣子?我原來是什麽樣子?”廉婺冷嘲道,“既然你對我行跡了如指掌,便也知我殺戮成性,對生死并不挂心。如今死了一個她,并不會改變我。”
“你話裏幾分真幾分假,朕還不知麽?”蚩惑媚眼如絲,說得好不昧暧,“誰叫朕有一半的心在你那兒?”
廉婺仰着看她,目光冷冷:“于是呢,敘舊敘夠了嗎?我可不想再自言自語下去。”
“自言自語?”蚩惑柳眉一挑,卻是極好看的,“你便這樣看待朕?”
“不然?”廉婺看着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閉上眼,心緒遲遲不能平複,“你說你知我心思,無非想說你我本是一體,不過後來被分開而已。如今,這句話我還給你。”
“朕要的不是這個——”
“我知你要的是什麽。你要的是那個不顧天下卻唯你是從的蚩惑,但不是我,”廉婺認命地緩出一口氣,“我是那個既沒有千軍萬馬、也不能一手遮天的白偲。”
“從我易名換姓的那天起,我不再無所不能,”偶爾也會沉郁,但總也不比今日來得多,廉婺也是驕傲至極的人,如今把自己貶低得根本沒有平日裏的清高自負,完全平日的作風,但她又忍不住說,“你知道我無用,所以最後才會遺棄我。”
蚩惑唇瓣動了動,有所動容但最終沒有反駁,接着話說:“如今朕要你了,你為何不肯回來?”
“我為廉竼試毒之時、被茗樊樓追殺之時,你人在哪裏?你棄我不顧的那時,我就已經心死了。”蚩惑比她更善攻心,廉婺不知自己被人蠱惑心智,說起不願卻已經開始追憶往事。
“你若真怨朕,為何又三番兩次闖入公子眠山?”蚩惑目光變得犀利,看得廉婺渾身不自在,“你知這是朕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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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肯定這不是你暗示我來的呢?”廉婺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再說,我為何不能進來?你以為這裏還是皇宮,只由得你自由進出?”
“若你真心不願,朕再暗示也是無用,”蚩惑嚼笑,再清楚不過說道,“朕可曾告訴你,你同朕說慌的時候最易臉紅?”
“什麽?”廉婺一愣,随即尴尬地撇開臉,“胡話,我才沒有。”
剛才還是淺淺含笑,蚩惑這會兒是真的眉展顏開:“呵~這樣便讓朕騙到了。”
“你!”廉婺轉過頭,惱羞成怒,“戲弄我于股掌之間,就是你的目的麽?如果是,你已經達到了。”
蚩惑卻不答言,只說:“地上陰氣最甚,你先起來吧。”話音落下,煞氣驟然聚斂,窒息感消去大部分,廉婺呼吸順暢許多。
廉婺被吸走神氣,站起來還是頗為勉強。她一手扶着牆,目光忍不住朝唐昕萏那裏飄去。唐昕萏不比她,此刻人早已七竅是血。
蚩惑不出聲,靜然旁觀廉婺的一舉一動。廉婺察意到了,睨她,口氣略為不快:“有什麽可看的?”
“朕與你百年未見,自然想多看看你。”蚩惑意味深長道,又擡手将繁複垂地的長袖托起。
“看着自己豈不更好?”廉婺說,“華貴之容依舊,百年之間不曾變化一點。如此,你也不用想起我們當年為避人耳目的屈辱落魄,不用想起逃難時候的膽戰心驚。”
“這般聽來,朕當以理解為你還在乎朕,怕朕受了委屈,”蚩惑擡手摸着人臉上滲出的藥血,廉婺聽見肌膚被藥血腐蝕的細微聲響,但蚩惑毫不在意,她面容含笑,“所以剛才兩刀,你明明可以躲開,卻由着朕鬧下去。”
“以前在後宮,你最愛鞭罰,”廉婺撇開臉,惱自己失神大意,不肯讓自己心緒被蚩惑攪亂,“誰稍不順你意,你便取鞭責打,便是我也受過不少罪。”
“朕以前可不舍傷你,”蚩惑撇幹系,“再說,無非少了幾個随護,你又遭了什麽罪?”
“幾個随護?”蚩惑說得如此輕巧,廉婺不住翻起舊賬來,“南王一事你如何說?”
“誰叫他圖謀不軌?”蚩惑不以為然,“朕召他入殿作詩,他竟不懷好意妄想輕薄。”
蚩惑而後更是一揮手,惹得袖襟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死不足惜!”
蚩惑就是這種性子,廉婺自認是不通變數之人,但又哪比得上蚩惑十分一,蚩惑才最為任性妄為吧。廉婺難得為這種執拗沒有多得而滿心慶幸:“是你那日染了風寒身子不适,他好意上前攙扶一把而已。君臣之禮,不曾逾越。你卻以亵渎君上的名義将他無端杖斃,害我在朝堂之上被觐見大臣不少責難。”
“朕不曾聽說,”蚩惑問她,“為何以前不說,偏偏等到這個時候?”
“那時我遷就你,”廉婺已經挪到唐昕萏身邊,不留痕跡地踢了她一腳,意料之中人并無動靜,于是廉婺又說,“但如今,我不再會了。”
“你所謂的不遷就,就是拒絕朕碰你?”蚩惑低聲笑吟,“你其實是在怕朕挨不住藥血的藥性,從而消失吧。”
“你好自為之,”廉婺正色道,“我不想與你一戰,但不意味我并不知你弱點所在。”
蚩惑也端起了威嚴之氣:“那你也該知道,朕無所顧忌,只因朕信得過你。”
“你沒有!”廉婺心裏莫名燃起一把火,就是蚩惑這樣輕言易道,她才更生氣,“你若有,當年為何抛下我?你到底是覺得多一個人,多一份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