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止住咳嗽的時候,人已經縮着身子半伏在地。廉婺人已走近卻又覺不妥,畢竟藥血能解百毒,唐昕萏此刻最為需要:“喂,你等下咬我一口怎麽辦?”
“我不會、傷害童子。”唐昕萏喘着,話說得斷斷續續。
廉婺瞟她一眼:“好像說得跟真的一樣。”她可一直惦着唐昕萏前先怎麽對自己的。
說話的片刻間,唐昕萏已經卧倒地上,忽然而至的蝕心寒意讓她心口巨痛呼吸漸弱。唐昕萏的樣子實在可憐,廉婺坐下,把人扶起挨緊自己,不客氣地說:“你也就挨得了這會兒。”
唐昕萏不接話,無力揪住廉婺衣裳的指骨泛着白色。廉婺常年以藥浸身,身骨不比常人暖和,然而這會兒對唐昕萏來說再溫暖不過,迷糊間忍不住往廉婺身上多靠一點。
唐昕萏身子軟軟的,靠着并不難受反而挺是舒服,不過廉婺難免有些不适從,畢竟很久沒有與人如此親昵。廉婺不甘心這樣委屈自己,暗暗決定要變本加厲從唐昕萏身上讨回來。
本以為這下能睡得踏實一些,廉婺卻總是動來動去的,唐昕萏根本不能睡個安穩覺。被攪得沒辦法,唐昕萏倦倦睜眼,見廉婺正拿着木棍在火堆裏搗鼓得不亦樂乎,聲音輕輕的,隐約能聽見唇齒間打顫的磕碰聲:“童子為我忙了這麽久,也累、了不是?休息一下明早趕路。”
“還想明早趕路?就你現在這樣,你以為能走多遠?”廉婺放下木棍,扭過頭去不屑說道,“能應付幾個屍将?公子眠山的屍人可不只墳九村這麽點兒。”
唐昕萏沉默,又昂起蒼白的面龐,目光純摯而堅毅:“我要救她,無論如何。”
廉婺收回目光,壓下心中漾起的漣漪,廉婺閱人無數不信自己僅僅被只字片語打動,只當唐昕萏過于固執惹惱了她:“真是無可救藥。”
唐昕萏笑得柔婉,面色不佳依然能把人心底化開:“也許吧。”
廉婺撇過頭,說唐昕萏還是她自己不得而知:“你終究會失望的。”
“如何失望也好,她始終救、了我一命,如今我該還、她了。”唐昕萏目光有些飄忽,似乎在回憶過往。
“我見你以一敵百不在話下,誰能欺負到你頭上?”廉婺恍然大悟,“也是,你內力深厚造詣甚高,既然行走江湖自然受極重視,所謂人不為我得而誅之,你若不從善而居與大派為伍,肯定成為衆矢之的,江湖正派的眼中釘。”
唐昕萏避重就輕,笑容淺淺:“想不到、還能得到童子誇贊,童子擡舉我了。”
“你這人還真能苦中作樂。”廉婺并不客氣地反嘲只為掩飾自己此刻被人揶揄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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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與不痛都要、走下去,不如把心放開,”唐昕萏此刻輕聲輕語的樣子很招人憐愛,“一路走來、已經不易,為何還要執意守着、那些在或不在的傷痛,讓身心的痛苦、絆住自己?放下一個包袱,也算是解脫。”
“我說放不下呢?”廉婺随即反聲答道,“別以為和我呆了幾天,就能擺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但是童子有心事,”唐昕萏淺聲而肯定,“而且執念很深。”
廉婺聽了當然不服氣,反駁道:“說得好像你沒有執念一樣。”
唐昕萏不可置否:“執念只為我在乎的人,這裏面也有、童子在意的人?”
“沒有!”要不是心虛,廉婺也不會說得又急又快,“你妄想從我口中探到任何消息。”
見唐昕萏露出極淺極淺的笑,廉婺忍不住了:“哼,我說沒有你肯定不信,若是恨的人也算,那就有了。”
“至少還能記得。”身上冷意似乎随着談話間漸漸消退,唐昕萏臉色沒有先前那麽糟糕。
“我記得他們有什麽用,”話間帶着些許自嘲味道,廉婺說,“時隔數年,他們未必再能想起我。”
唐昕萏是冷了,身子縮成小小的:“童子之名在大派、之間傳得極響,只會無人會忘。”
“難怪來我南之荒鬧事的人有增無減,”廉婺起先恍然,而後平靜下來神色,話裏悵然,“只是聽說茗樊樓早已沒落,而且時過經年,如今樓中弟子怕也沒幾個知道我了。”
“不知道也是好的,前人的恩怨與、後輩無幹,後輩不問不知也就、不必牽扯其中。”
“喂!你這話說得我要把茗樊樓的人趕盡殺絕一樣,我不出去,又如何害她們?”廉婺一聽,立馬不高興了。
唐昕萏見狀,婉聲回道:“童子誤會我了,我也是比方而已,童子莫要當真。”
“你每次都說不要當真,但誰知道你真正的心思?而且我又不是孩子,你別以為三言兩語能敷衍我。”雖然不能做到心如明鏡,但廉婺還是有絲毫察覺。
唐昕萏實話道來:“我如果整幅長篇、或稍有修飾,怕童子也不喜歡吧。記得童子先前幾番、惱我,都是這個原因。”
“你!”廉婺好不尴尬,于是怒道,“我說你傷口不疼嗎?哪來多餘的精力和我閑聊?”
“的确有些倦意,可是童子一直、不安心神,我也睡不着了。”唐昕萏被說得也是委屈。
廉婺越底氣不足,才越裝作一本正經:“我哪裏不安心神了!你快睡,我也累了。”生怕人又要說出些什麽話,語音剛落便閉眼假寐。
唐昕萏靜然一笑,挨着廉婺閉了眼睛。一番鬧騰下來,真是又疼又困得厲害。
……
唐昕萏傷得太重加之晚上寒氣之甚,人從半夜起又是吐又是燒,傷處化了膿又被撕裂,異樣潮紅的面色變得蒼白如紙。
廉婺睡得正香被身邊悉數響動鬧醒,知道是唐昕萏所以沒放心上,而後聽見嘔吐聲,廉婺不情願睜開眼睛:“你怎麽——”
話來不及說全,只見人又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