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童子洗完,我便看完。”唐昕萏坐在石頭上,歇腳。
“那讓你看。”廉婺轉過身來大方讓她瞧,溪水清澈異常,的确可以一覽無遺,唐昕萏也不回避,面色如常看向廉婺。廉婺終于把臉上污泥洗去,滴水的面龐格外清秀俏麗,讓人瞧着不由心頭微漾。水裏出來的那刻,清水出芙蓉一詞來描繪此情此景并不為過。
廉婺撿起擱在岸邊的衣裳,側臉同唐昕萏說:“我要穿衣服,你可以轉過身了?”
“你我皆為女子,童子大不用拘泥。”唐昕萏如是說。
“不知羞!”捉弄不成反被戲弄一把,廉婺漲紅臉,忍不住罵她。
唐昕萏置若罔聞,只道:“童子穿好衣服,我們便繼續趕路吧。”
“腳疼,走不動。”廉婺背面穿好衣服,找了就近的石塊坐下。
“我背你,”唐昕萏又說,“但以防偷襲,我得先廢去童子的武功。”
“不用,我能走。”見唐昕萏準備動手,廉婺連忙站起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走着瞧,哼。
廉婺走得慢,落下一些進度。但虧有廉婺寶貝的金蛇防身,讓所到之處不受蠱物打擾,唐昕萏省下不少力氣。折合算來,速度也不算慢了。不過這樣的寧靜沒過多久被追來的人馬打破。
來人不是善茬,人一波又一波偷襲圍攻完全不見消停。唐昕萏先頭以為是捉拿廉婺複命的門派中人不少,後來才對這些人能準确無誤找到她們心生疑惑,猜到廉婺可能在途中留下線索,唐昕萏不解的是她竟然毫無覺察。唐昕萏不說,廉婺也樂于現狀,兩人前後腳走出山谷。
山谷裏沒有晝夜之分,等一出來,唐昕萏驚覺已經過了五日。廉婺這時又要休息,唐昕萏本來不答應,身上忽冷忽熱實在難受,于是倚在樹旁守着廉婺。
“童子說過黑白不過人為,但也不見你對邪派的人手下留情。”唐昕萏說。
“說在我口,信于你心,”廉婺打太極,“是真是假,看你在意與否而已。”
“如此一來,敢問童子信過什麽?”唐昕萏覺得廉婺有一股似乎看破紅塵又不通人世的狂妄偏執,不免心生憐惜。
“信過……你呀,”廉婺随口答道,“否則我如何敢把命交你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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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童子信任,”唐昕萏撫着手臂說,“只是童子未免高估我了。”
“未必。以你之力,為我清理門戶綽綽有餘。”廉婺說完,開始閉眼假寐。
唐昕萏也不再說話,雙臂交環抵禦渾身四竄的寒氣。
廉婺自然是知道唐昕萏現在的處境,嘲道:“你的樣子連墳九村也過不了,還談什麽離開這裏?”
被問得有些難堪,唐昕萏還是神色和婉回道:“只要腳程快就夠了。”
“天真!你以為墳九村是什麽地方?你以為後段行程你還能毫無禁忌耗費內力嗎?你已經毒浸半身,若再驅以內力前行,不過百裏便會受寒而死,你要怎麽回去?”廉婺似乎在提議,“你如今該做的,是趁我不備,割我一刀飲血解毒。”
“若我有心,一早就出手了,無需童子知會。”唐昕萏說。
“又拿真心說事,你不覺很可笑嗎?”廉婺諷刺說,“利字當前,人性涼薄。手足亦可相殘,何況你們僅為朋友……便是關系不一般,也只是朋友。”
唐昕萏并未因被說中心事變得尴尬:“我說過,世間除了利益還有情義在,只是童子不聽我勸,我便是再說也徒勞無用,見利忘義之人不少,但童子未免過于一己之見了。”
“是我固執己見,還是你自以為是?”廉婺不以為然,“你不與我,這裏是南之荒,論事情我看得比你清楚,不必你教我!”
“剛才是冒犯了。我想說的只是,人之初,性本善,童子不必把人心看得太險惡。”唐昕萏回道,廉婺說得不錯,她不該以她處世眼光看待廉婺的仇世偏狂,廉婺所遭受的她不曾經歷過,廉婺的固執全由身份環境所致,理所當然評論是非好壞的确不恰當。
“我更信,人之初,性本惡。”廉婺說完不再搭理她,平氣小憩。
一路下來,兩人其實不怎麽說話,如今一鬧不過讓氣氛更靜谧罷了。
廉婺與人不合,自然不會少刁難唐昕萏的時刻。一如現在,知道她身子不适,偏選擇水流的前行。
眼前這口瀑布水勢極大,寒氣極重。水滴濺在身上的涼意讓人不由打了個寒顫。瀑布寬而高,但中間有幾塊突出的石崖,順着石崖躍上也不是難事。
廉婺扭了腳,這會兒跳不上去,唐昕萏背起她,沿石上躍。
途中廉婺耍起小心機,把腳上鞋子一甩,踢到崖壁裏面去,對唐昕萏說:“我鞋子掉了。”
唐昕萏這時才走到一半,停腳的地方水花濺出森森之意,于是她躍高落腳另一處石頭:“我先送你上去。”
廉婺低頭看了一眼鞋子掉落的地方,心裏等着唐昕萏怎麽隔着一層瀑布簾兒去撿鞋子,這流水沖勁大,進去并不如想的容易。怎料唐昕萏上去以後,并未立即躍下,而是把包袱裏的一雙新鞋遞給她,說:“童子将就穿這雙吧。”
“我不要這雙,”廉婺哪想過唐昕但這樣搪塞她,不高興地說,“你說給我取那只鞋子的。”
“我不曾說替童子把鞋取回來,所以只能委屈童子一下了。”唐昕萏解釋道。
“你!”唐昕萏分明就在愚弄她,廉婺不由惱火。
“童子換上吧,童子足長該與我不差多少才是。”
“我不習慣新鞋。”廉婺不客氣地拒絕。
“那換我腳上這雙?”唐昕萏又道,“怕童子更要嫌棄了。”
“才不要你腳上的!”廉婺指着崖下,一副你非得依我的表情,“我就要那只。”
唐昕萏當然不順她意了:“能取回鞋子,我自然不會推卻。童子若真心不喜歡這雙鞋子,光腳走也可以的。”
“你!”廉婺氣不打一出來,說着要朝唐昕萏打去,卻因為地上沾水,人剛邁步就腳就打了滑,廉婺險些往前面栽去。不過所幸被唐昕萏及時攔住她的腰,不然廉婺可要被前方湍急水流帶下瀑布口,掉入潭裏了。
“這裏危險,童子還是不要掉以輕心得好。”把人往裏面帶了幾步,唐昕萏松開手,又把鞋子遞了過去。
廉婺氣不過,伸手要把鞋子打掉,被唐昕萏躲開:“童子不喜歡的話,我便自己留下了。”
難不成真讓她光腳走路?廉婺當然不會答應。見唐昕萏準備收鞋入囊,她趕忙将鞋子奪來穿上。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鞋子的仇,你給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