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純情
那些小女孩寫給任明堯的情書他都還留着。總覺得都是人家的心意, 随便丢掉不太好,私心又不想給任明堯看,只好都裝在那只舊餅幹盒裏。
“以後有你幫我把關, 總不至于再受他們嫌棄了。”
男朋友到手之後連同事業都前景大好, 任明堯心情愉快,把平板從他手裏拿開,“等彩鉛到家,你少不了還得收拾一晚上。就趁現在分兩個小時給我吧。”
“幹嘛說得這麽可憐……這麽多天沒見, 彩鉛說不定都長大一圈了。”平板被奪走前,程識抓緊時間輸出一張圖片格式發到微信群裏分享,擡起頭就看到對面電視牆旁漂亮的鉛筆展示架。
簡潔的亞克力展示架上擺着任明堯集齊的五百色彩鉛, 豐富的顏色仿佛一行行彩虹, 有生命力地流動。
“你是怎麽挪出那塊地方的?”任明堯跟着他一起欣賞, 心裏甚至感到不可思議, “好像那裏一直就空了一塊地方, 專門用來放鉛筆似的。”
那塊地方從前當然不是突兀地空着。程識把客廳裏的家具位置做了些微妙的變動, 綠植挪一挪, 電視櫃挪一挪, 小書架也挪一挪,最後什麽東西都沒少, 但就是增加了放鉛筆架的地方,看起來還很協調。
大概是基因裏沉澱着操持家務的才能。他又操心道, “陽臺那麽大, 只放了一套藤桌椅, 每次看到心裏都空落落的, 我想買點植物回來養。”
“行啊, 都行。”那套藤椅還是買家具的時候送的。任明堯從沒注意過自己的陽臺是否需要裝飾, 也樂于聽他如此指揮。“每次看到都空得難受?那還憋着,怎麽不早點養。”
“以前沒打算……就想着忍忍得了。”
程識有些心虛,猶豫了一會兒,聲調降下去,“就想着,反正也不是我家……不好亂動東西,也不必要花太多心思擺置。”
正好踩在某些人的痛點上。
任明堯說,“現在舍得花心思了?”
“嗯。其實也不是每次看到都……就是我前些天晚上睡不着覺,去陽臺透氣的時候忽然想到的。那天一不留神待到天亮了,還看到了日出。”
他想着怎麽轉移話題,邊說邊拿手機翻找相冊,“你看。”
城市還浸沒在昏暗的邊緣,遠方的一線曙光已然割裂黑夜,天際泛白,使得暗的更暗,亮的更亮。這畫面似曾相識,任明堯心中一動,也拿出手機翻照片給他看,“我也拍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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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陽臺,同一個方向。在不同的時間裏,他們看過相同的日出。
“太陽都升起來了我還在想,陽臺真的好大啊。可惜你沒心思打理,不然有時間的話可以種點小番茄試試,買那種長長的木頭花箱,帶花架還有栅欄的那種……”
“種。種多少都行。”
任明堯環抱着他的肩,手下動作逐漸放肆,“讓我嘗嘗你親自種的甜不甜。”
想嘗的不止小番茄。
程識被熱衷基建的種族天賦支配,陷入種植的暢想,回過神來已經被揉進懷裏到處點火,聲音被截得斷斷續續,“你也要一起種,我們應該帶着小,小君,一起,親手澆水,施,施肥……”
“馬上施。”
任明堯把他放倒在沙發上,趁孩子不在進行一些無法全年齡觀賞的咬耳朵行為,“你看看還有什麽要改的,要不把主卧次卧的牆也打通?我每天一睜眼就能看到你。”
“胡說……次卧隔壁是書房,又不跟主卧連着。”
“那打通了我睡書房也行。”
“……”
這個人終于回到他身邊,一潭死水的生活終于能結束了。哪怕哐哐砸大牆都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甚至樂見其成。把從前那些沒有意義的日子都砸碎了吧,就得跟從前不一樣,任何改變都讓他覺得心裏舒服。
因為他們現在是兩個人了。
任明堯摘掉他鼻梁上的眼鏡,重新吻上去,還沒怎麽進入正題,倏忽間微信電話的提示音就煞風景地響個不停。
應允在這種時候,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程識哪裏敢接,挂掉後起身拉好衣服,回撥了一通語音。
“小識哥!你怎麽不理群裏的消息呀,我看到你的畫了!好會畫!不愧是乘十老師!”
“……”
他是個急性子。程識發完畫之後就沒空再看手機,不知道群裏都發了什麽。一連串的彩虹屁無人接收可怎麽行,等了幾分鐘就耐不住性子直接打電話過來唠嗑,左一句“想你了”右一句“有沒有想我”。
任明堯硬是在旁邊聽了個全程,不樂意聽還非要聽,生怕漏了哪句是會對自己的地位産生威脅的話。
好在程識聊天語氣雖然軟,在對方賊心不死明裏暗裏頻頻示好時,話語中也沒有給留出半點可能性。充分發揮了男朋友的自覺。也令男朋友感到滿意。
“其實他只是這麽說着玩玩而已。不是真的挂心。”程識說,“前些天在明海,他們都給我出主意,小允還勸我跟你在一起。”
“是麽。我怎麽不知道自己人緣這麽好。”
“……”
“別聊他,又耽誤我十分鐘。”
在彩鉛到家之前,任明堯認真地為自己争取能獨占男友的每一分鐘。可他的朋友實在太夠意思了,說好的晚上到,還怕他家裏孩子等着急,才下午就連狗帶籠地拎上了家門。
“可以啊兄弟。”
門鈴一響,又一位被以姜樂樂為首的八卦精們荼毒的朋友朝他擠眉弄眼,“真有福氣。刷一下老婆孩子狗子都有了,人生贏家啊。”
“……”
程識躺在沙發上喘氣,聽見這話臊得更不敢起身。
“謝了。”任明堯卻面不改色,甚至跟朋友碰了個拳。
“福氣分你。”
**
這天晚上本來是程識平時要去健身房的時間。接到彩鉛之後程曉君也睡醒了午覺,家裏果然娃飛狗跳,他壓根抽不出身,只好讓任明堯替他跟教練說一聲家裏有事,改天再約時間。
他的拳擊課教練任明堯也見過兩次,技術是靠譜的。專業上挑不出毛病,那其他的即使再不放心也不好阻攔。
程識本人表示十分期待:“教練說跟着他學,以後保證我一拳一個嘤嘤怪。”
任明堯于是認真思索了自己的伴侶變成金剛芭比的可能性。
還能怎麽樣呢,他開心就好。
彩鉛真的跟程曉君很像,到了新環境也很快就适應下來。晚上臨睡時兩個好朋友難舍難分,程曉君舍棄了安撫玩偶,甚至沒有讓程識陪伴,抱着新朋友一起睡得很香。
因為晚上瘋過一陣子,他睡得很沉,呼吸時小肚子起伏。彩鉛側躺着攤在他身邊,軟乎乎的腹部也跟着呼哧呼哧,程識靜靜地陪了半個小時,還給兩個小家夥拍了幾張照,看得心中柔軟得一塌糊塗,身為家長的使命感也越發厚重。
“以後我要好好賺錢,養小君和彩鉛。”
任明堯眼看他又拿起平板,似乎鬥志昂揚還有要加班的沖動,“怎麽不想着連我也算上?”
程識抱着平板搖頭,“你那麽有錢,哪裏還需要我啊。”
回家之後他的零花錢比之前不減反增。這人不知道在想什麽,每天閑着不幹正事莫名其妙就給他發紅包,說心情好。做家政的時候還是月薪,當男朋友反倒變成日薪了。
“那不一樣。我以後要是接不到戲,寫不出劇本,照樣是要喝西北風的。”任明堯又發了個紅包給他,順手把他的平板抽走,“買你一個晚上。”
“都要喝西北風了你還……”
“趁現在還有錢,抓緊揮霍。”
程曉君有彩鉛陪着睡覺,應該不會再很快驚醒了。難得有一個晚上不會被孩子打擾,任明堯随手打開投影,心猿意馬地找電影想放着當背景音搞搞氛圍。
“有沒有那個,你拍的那個。”程識想起大家安利給他《雨天》時不約而同的暧昧表情,說話後半截語氣都不太對勁了,“就是,周羽心演的那個。”
“啊,那個。”任明堯點點頭,陪着他打暗號似的聊天,“有吧,我記得當時他們刻了張藍光碟送我。就是不知道随手放哪兒了,你現在想看?我去找找。”
“還是明天再找吧。”程識一時提起,說完後又自顧自地搖頭,“我想……還是我自己看比較好。”
“嗯,為什麽?”
“他們都說那個電影,說……你寫的是我們上學時候的事。”
任明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那現在看不是正好?”
“……”
程識驀地紅了臉,雙手交叉表示拒絕,“反正我不想跟你一起看。改天我自己看。”
親都親過了,看看電影還有什麽可害羞的。
他的程識老師指導感情戲時思路清晰的樣子,仿佛早就把這檔子事兒研究得十分透徹了,沒想到骨子裏還是這麽純情。
任明堯惡從心頭起,故意學着他打暗號,“那你看過那個片嗎?”
“……啊?”程識還在想上一個話題。
他并不是因為害羞才不想跟任明堯一起看《雨天》的——起碼不全是,只是擔心萬一看電影時帶入太深,想起當年的事來忍不住又掉眼淚了,當着任明堯的面挺丢臉的。
這會兒乍一聽任明堯跟他對暗號,本來應該反應不過來的。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大概是男人之間的默契——他一看到任明堯黑沉沉的眼睛,莫名其妙就悟了,高速上的猝不及防。
畢竟見多識廣。
他猜想任明堯這種半彎不直的性格,親一親摸一摸的可能還行,但動起真格的來,應該對這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起碼不會比他這個專業搞顏色的資料庫更豐富。
他也不想裝什麽都不知道,太虛僞了,就謙虛地說,“看過幾部。你呢?”
“我啊。”任明堯大言不慚,“應該懂得比你還多點。”
畢竟初戀純情。
他猜想程識應該還是懵懵懂懂的狀态。他就不一樣了,那些年情窦初開自己本着好奇看了許多視頻漲知識,畢業以來還見識過一些會玩的圈子,按理說怎麽都得比程識這樣害羞內斂的小社恐懂得多。
“啊……”
程識矜持地問,“看起來怎麽樣。”
“看起來?”
任明堯回想,“他好像很爽?不對,他們好像很爽。”
程識:“……”
“試試不就知道了。”任明堯果斷地說。
別人再爽都是別人的事,又爽不到自己身上。
程識很想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不是這樣。他們兩個好像一有機會就想黏到一塊兒,光是摟摟抱抱地說着話都不太夠,得幹點下流事才對得起“男朋友”這個身份。
任明堯怎樣他不清楚,但他即使沒有主動過,也完全無法拒絕。身體裏內嵌的欲望仿佛是面對心動的本能,只要稍微勾出點引子來,就一路燎火冒煙,噼裏啪啦地燒個沒完。
程識已經帶上了要做到最後的覺悟,只是途中恍惚了一下,“沙發,沙發不好洗。”
“……”
才知道,他根本不是為了履行責任才勉強自己每天打掃衛生,而是本身就是個家務狂魔樂在其中。
任明堯把他抱起來往主卧走,“明天買個沙發毯罩起來。”
換個地方行事更方便。今天晚上孩子們都安安靜靜地睡着覺,再也沒有誰能打擾。也不用放電影當bgm了,兩個人交纏的呼吸聲就足夠動情。程識攥着床單,敞開的身體微微顫抖,努力克制着即将被發掘的羞恥和興奮。
箭在弦上,任明堯卻忽然停了下來,煩躁地揉亂了頭發,撈起上衣,“我得下樓一趟,家裏什麽都沒有。”
程識:“……”
他花了幾秒鐘理解情況,慢騰騰地坐起身,潮濕的手指扯住任明堯的衣角,“那個。”
“嗯?我很快就回來。”任明堯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以為他不知所措,俯身安慰地摸了摸他汗津津的額頭,柔軟的劉海掠過眉心,露出被逼到泛紅的眼眶。
程識:“那個……我有。”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
《純情》
咱就是說
悄悄的
晚安了大家
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