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商場迷路不認得路,我還不會聽聲辨位……
在劇組有條不紊的拍攝進程中,一晃,一個月都過去了,在某些人的有意無意之下,原定的女二號拍到半路便單方面撕毀合同撂挑子不幹了,轉投奔了另一個仙俠大戲做女主去了,*很快,時越儀和陸覺又合力拉來了她的好友吳微緊急救場。
雖說此前吳微來探班時,曾幫着對過幾遍詞和搭過幾場不露正臉的戲,與這個劇組的人相處了一段時間,雖培養出來一定的默契,但此次,一個常年駐紮在錄音棚的幕後配音演員第一次來到臺前,正式作為女二號來工作,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況且,劇組還要将白凝之前所拍的戲份全部重拍,原本綽綽有餘的拍攝時間就稍顯緊湊了。因此,整個劇組都不得不增加每天的工作時長,身為絕對女主的時越儀更是忙上加忙。
自然,弈州能搭得上話的時間也壓縮到幾乎沒有的地步,因為時越儀确實忙,更因為她有意為之。
漸漸地,她似乎已然習慣了回到從前孤身一人的工作狀态,效率直線上升,連着熬了幾個大夜也不覺疲憊,趁着導演對她頗有好感,時越儀順勢提出想要請兩天假,去就近的上海參與一檔幫助抑郁症患者驅散陰霾的公益節目的站臺活動。這種賣力又沒錢的活動,于藝人的公衆形象卻又大大的益處,連帶着也會降低藝人的風險程度,這對演員和劇組都是好事,導演沒道理反對,所以很痛快地準假了,條件是回來之後要接着加班加點。
于是次日一大早,時越儀就搭乘最快的一班飛機抵達上海,早有工作室的人租了一輛不起眼的車等在外面,直接将人載到了活動現場,至于妝發,她早已在來的路上完成,所以随時都能夠進入工作狀态,此次的活動舞臺是搭建在一個大型商場的一樓,因獨家網絡直播的緣故,現場只來了少量幾家媒體,觀衆也多是一些來來往往的顧客,但時越儀依然沒有半分怠慢,反倒更是盡心盡力地配合主持人的活動流程,商場的秩序也十分井然,直到直播結束,也只是多了一點聞風而來的粉絲,而無論是粉絲還是路人,也都僅限于圍觀,并未将她身邊的空間圍得水洩不通。
在粉絲和工作室的宣傳下,時越儀現身抵抗抑郁症活動的相關詞條被刷上了熱搜,引起了網民們對抑郁症患者的關注和對她這一行為的讨論,大力贊賞者有之,惡語抨擊其假模假樣做公益者亦有之,然而身處輿論中心的時越儀本人卻對這些真真假假的評論毫不在乎。
時越儀随手從團隊人員手中接過了一把車鑰匙,對經紀人說:“丹姐,你們先回酒店吧,我想去附近逛一逛,給他們帶點伴手禮回去。”
陳丹擔心今日的活動會令她想起了去年演抑郁症患者入戲太深的不愉快經歷,更不放心了,忙道:“我陪你一起去。”為避免讓時越儀多想,又戲谑道,“不然你要是背着我挑一大堆零食帶進劇組怎麽辦?”說着,便要去搶她手心裏的車鑰匙。
時越儀快速收攏手掌,躲開了經紀人的*動作,身為相處了這麽多年的黃金搭檔,她豈能不知陳丹內心真正的顧慮到底為何,笑着保證:“你也別把我想得太脆弱了,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放心吧,我早就出戲了,也絕對不多買零食。”頂多買一點解解饞。
“我逛完就回來,你們快先去吃飯吧。”說完,她就将自己的青春馬尾扭出了一個随意但又不失淩亂美感的丸子頭發型,獨自開着那輛租來的低調吉利車,溜進了朦胧雨霧中。
對于上海,時越儀也不太熟,行車全靠高德地圖導航,所以她也沒打算跑太遠,全憑感覺胡亂選了一個地點設為目的地,等她到那才知道一樓停車場已經沒有空餘的停車位了,只好聽從保安的指路,沿着地面的地标指示,轉到了上空中停車場的路,大概是因為上海寸土寸金,為了節省占地面積,那段路呈現一個螺旋型,開得時越儀有點頭暈,令她後悔為什麽不同意經紀人随行的建議,那樣,起碼她能閉目養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想吐。
開了不知道幾分鐘接連急轉彎螺旋而上的大陡坡,終于到了不知多高的空中停車場,她連忙将車停好,太過暈頭轉向,以致于連位置都沒記就直接從面前一個樓梯走下去了。
得益于她經紀人回酒店的行蹤給粉絲放了□□,再加上她今天打扮得猶如一個普通大學生的模樣,竟然也在國內體驗了一把正常人逛街的樂趣,只是,待她拎着戰利品,乘着電梯回到空中停車場時,看着這一大片大大小小的車,方才傻眼了——她下樓的時候是走的樓梯,跟她現在所在的電梯不在同一個方位,她又是個不折不扣的路癡,這裏的地形于她而言,有些複雜,她不記得她将車停在哪個位置了!
在轉悠了一分鐘後,她認命地發現一個悲催的事實,她時越儀,居然在這個奇葩停車場迷路了!
就在她欲哭無淚之際,恰巧碰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弈州,顯然他認出了她并正迎面走來。見她一臉的難為情和還沒來得及隐藏的焦躁,弈州料想她應當是路癡的毛病犯了:“你呀,還是這麽路癡。”
原本他是秉承着類似欲揚先抑的法則,打算在示好之前先說一兩句話鋪墊一下再給她解圍,結果大概是他見到她的喜悅使得他說出來的話染上了些微笑意,反倒惹惱了時越儀,于是,還沒等他上前示好,她就二話不說便扭頭走了,不顧身後人豐富的內心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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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擔心地追問:“你還記得自己把車停在哪兒了嗎,如果不記得的話,不如先坐我......”話音未落,便被車輛解鎖的嘟嘟聲打斷了,原來是時越儀急中生智,按響了車鑰匙。
“不認得路,我還不會聽聲辨位嗎?”
弈州被這樣簡單粗暴的操作驚呆了,無心地說:“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
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畢竟這話實在是,怎麽聽都不像是好話啊,明明他不是這個意思,但聽起來就像是反諷或者奚落。此時,無論他解釋或者不解釋,都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本來她就不愛搭理他,這下好了,她估計更惱怒了。
時越儀不負所望,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可不,這麽多年孤身在外打拼,要是這點腦子都沒長,本姑娘還混什麽。”
說完,擡頭挺胸頭也不回地就順着剛剛解鎖聲響的音源方向走了,幹脆利落地開門、上車、關門、踩油門、一氣呵成地啓動車子離開了。
這段時間她對他一直能避則避,現在她針尖對麥芒一樣帶刺的語氣,竟讓弈州從中找到了一絲久違的熟悉感,直到被噴了一臉廢氣尾氣,她連人帶車跑得不見蹤影之後良久,他仍呆愣在原地。
回想起她方才對自己不屑一顧的神态,腳踩高跟鞋走出了氣場全開的步伐,還有那挺直腰板搖曳生姿的背影,他覺得,方才那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發出的铿锵而響亮的聲音,仿佛每一聲都準确無誤地踩中了他心尖最柔軟的那塊嫩肉,一下一下紮得他生疼。
其實,大學時的她非常不會穿高跟鞋,在他的記憶力,她也不喜歡穿高跟鞋。有一回,她去試鏡一個都市劇,本來都快簽約了,結果在開拍進組前兩天卻突然接到通知說被人截胡了,時越儀黯然神傷,弈州拿出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好話,不住地安慰她,最後,還是她笑着說:“反正這是個勵志女強人的人設,高跟鞋肯定少不了,以我這穿高跟鞋的功底,鐵定表現不出那種腳踩二十公分的鞋走出一米八的氣場。”頓了頓,又補充道:“剛好,我還拿到一個古裝劇的角色,雖然戲份不多,但設定給這個角色的發揮空間其實還不錯,我也很喜歡,正愁不知該如何取舍呢,這下好了,剛好不用放人家鴿子,又可以穿平底鞋,很舒服,多好。”
後來,那個角色也确實令她大放異彩,叫她小小地火了一把,而後,她接的古裝戲越來越多,不斷地為她古裝美人的事業添了磚加了瓦。
可多年之後的現在,當他們重逢之後,不管是半小時之前出席活動,還是其他一些不需要蹦蹦跳跳的公共場合,時越儀大部分亮相之時都穿着精致的高跟鞋,在那些誇贊她衣品和身材的通稿中,無一例外都能看到她展露的完美笑顏,與她在他面前堆砌的客氣疏離的假笑殊無二致。
驟然之間,弈州生出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一陣陌生感與失落感席卷而至。
失落于時越儀發生的各種變化,遺憾于他錯失的她成長過來的這麽些年。
他忍不住思索,在沒有他陪伴的這些年,她都是怎樣過來的?時光又是個多麽奇妙而殘酷的工具,不僅可以讓人完成各種各樣的蛻*變,更可以讓原本熟悉又親密的兩個人之間變得如此陌生又針鋒相對。思索到後來,弈州不禁反問自己:當年的決定,他是不是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