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夢回舊事希望你能永遠給我當鏡子……
也許是惱怒弈州蠻力拽她的行為,在接下來半天多時間,盡管弈州出現在她身邊的時間不算短,誇張點來說,這要是打游戲下副本,她就是他的固定隊伍,可時越儀硬是沒再開口跟他多說過一句話。
等導演喊了收工之後,更是像只行動矯健的兔子似的,溜得飛快,祭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拉開後座的門鑽了進去,車子噴出一管尾氣,一騎絕塵,隔斷了其他人投來的或八卦或不懷好意的打量目光。
回到酒店,時越儀進門第一件事便是進衛生間卸妝洗漱,出來之後也對吃飯提不起興趣,直接捧着手機躺上了床,又點開了電子檔的劇本複習,結果讀着讀着,連燈光都沒關,就抱着半新不舊的手機眯過去了。
大概是這兩天弈州在她面前晃悠得太過頻繁,也或許是那一句關于鏡子的呢喃,當天晚上,時越儀迷迷糊糊睡着之後,那張她白天恨不得一巴掌拍開的俊臉竟然又尾随着她入了夢中。
一方面,她知道這只是大學畢業兩年多的自己所做的一個夢,可另一方面,她卻又仿佛回到了當初的心境,仿佛她還是當年那個在電影學院中汲汲求學的學生,課餘時間常常在排練室一遍又一遍地肆意揮灑着自己的汗水,辛苦,但也充實。
這些天,她在鏡子前,除了日常性地訓練自己的眼神和表情管理,她更把練習的重心放在了排練舞蹈上面。
只因她過幾天要去參加一個新角色的試鏡,是一位善舞的亡國公主,因其風華絕代的容貌和紅顏命薄的結局,成為了男主在心頭镌刻了一生的朱砂痣。
這個角*色雖然臺詞不多,番位也不靠前,但勝在人設豐滿、導演也不賴,再加上她自己還是個連十八線都排不上號的表演新人,因此她自然看重這次選角。
年少的她穿着一雙舞鞋,翻飛着飄逸的舞衣,幻想着自己是那位傾國傾城的亡國公主,在一支不過三分半鐘的舞當中,憑借肢體、眼神和表情,講述着自己的事跡,她沉醉其中,仿若與臆想中的那位紅顏合二為一,舞得盡興而凄美。
突然,窗外一聲驚雷,教室裏老舊的線路也被吓了一跳,估摸着哆嗦了幾下,天花板上吊着的燈也罷工了。
明天下午就要面試了,她心下焦急,不管練了多少遍,她總覺得自己下一遍還能做到更好,所以她還想再多跳幾遍,再對着鏡子多演幾遍。
可眼下這麽黑,雖然她并不害怕,但顯然,這樣的環境是不适合排練的。
這時候,一直握着兩個人的手機,守在角落默默注視她一舉一動的弈州走了過來,打開手機裏面手電筒的光用來照明。
他笑語輕言:“跳了這麽久你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我陪你對對詞,沒有光不方便照鏡子也沒關系,我來給你當鏡子,你就把我當成要跟你演對手戲的演員,根據我的眼睛和表情,判斷自己的發揮,如何?”
說實話,在這烏漆嘛黑的夜裏,看人并不會比照鏡子更容易,所以,其實弈州所提的并非是一個多麽靠譜的建議,但她不管。
她對他回以一個甜得發膩的笑容,并緊緊環抱住他勁瘦而不缺肌肉的腰部,說:“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若是不答應,豈不是太不給你面子啦,不過呢,我可能是個貪心的人,我希望你能永遠給我當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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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胸腔微震,發笑地應和了一聲“好”,又許下另一個諾言:“你要相信自己的優秀,拿下這個角色絕對不成問題,而且,未來你還會有越來越多屬于你自己的角色,到那時,你會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顆星。看來,我也要更努力才行。等到你畢業的時候,我争取能有這個榮幸,作為傑出校友,為我們的優秀畢業生、我親愛的女朋友、亦是我餘生唯一的女主角時越儀小姐獻花。”
“好啊,那我們一起加油!”
二人相視一笑,心中俱是滿滿的濃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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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即便是在夢裏,時越儀依然有種不安的感覺,好像眼前的景象太過虛幻,頃刻間便會如過眼雲煙般消散不見,這種冥冥中的害怕來得毫無緣由,但她就是知道,她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正這麽想着,果然下一秒就轉換成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那是一個西風獵獵、細雨霏霏的初冬的傍晚,她再次試鏡失敗了,而那天晚上,閨蜜吳微本有個學校感恩節狂歡夜的主題晚會需要主持,為了寬慰她心頭的郁悶,也推了這個活動安排了替補女主持與時越*彬一起搭檔,她們兩個人則一起找了一家清吧,點了五六杯不一樣的酒擺了半個桌面。
擔憂時越儀各種酒混着喝容易醉,吳微自己就只端了一杯度數極低的果酒,陪時越儀邊聊邊嘬一小口,一邊注意着時越儀的臉色,以免她醉得太厲害。
說起來,那是吳微第一次與時越儀飲酒,所以壓根兒不知道她有喝酒不上臉的特點,再加上表演系優等生的演技使然,直到二人踏出酒吧大門,時越儀看上去都是非常清醒的樣子,還接了一通電話,将二人的行蹤報給了電話彼端之人,言行舉止之間,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甚至,在送她到校門口下車的時候,吳微這個只喝了一杯果酒的人的眼神都比時越儀的還要更加迷離兩分,以至于前來接人的弈州誤以為她當真是處于清醒狀态,還在送她回女生宿舍的路上,來了一場推心置腹的深聊。
弈州比她年長,在這個圈子碰的壁也比她多,此刻聽着她悶悶不樂地說她是如何如何努力拿下了那個角色,又臨門一腳被人給替了,縱然心裏再不是滋味,也只是靜靜地聽她時斷時續的傾訴,這也許,是當時的他覺得對她當時的狀态最好的反饋。
到這裏,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時越儀越發清楚地知道,這果真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時越儀素來知道自己醉酒之後會出現間歇性的斷片,所以應該會非主觀選擇性地忘掉一些東西,導致她對那次見面後來談話的內容記得不甚明晰。
既因此故,那麽她今晚的這個夢只是有點含糊不清,也可以說得過去了。
可即便是如此模棱兩可的夢,也沒妨礙她再次聽到“分手”兩個字從弈州嘴裏吐出,這兩個字把當年的她的酒意驅趕了一半,将她的猶疑與不舍冷卻了一半,又把如今的她直接從夢中喚醒。
時越儀緩緩睜眼,頭頂天花板吸頂燈的白光刺得她本能地閉着眼将頭往右側偏了偏,反複試探了三四次,方才能夠适應光亮的強度,摁亮手機的鎖屏瞧了瞧時間,也不過才淩晨四點不到,仍然感覺夢中頭痛的感覺十分真實,或者說,她真的喝大了都沒有現在這般難受。
點在鎖屏界面的大拇指直接左滑進入相機,通過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她看見了自己面色潮紅的模樣,這個頗顯氣血好的面相,真是怎麽瞧都像是一幅生病的尊容,再加上她四肢也感覺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不用說她也知道自己這是又發熱了。
忽覺窗戶有一縷晚風偷溜進來,時越儀鼻子一癢,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震得她腦袋越發地暈了,掙紮着撐了起來,整個人都頭重腳輕的。
最後,得益于被經紀人勒令長年累月去健身而鍛煉出的意志力,她頑強地邁着稍顯踉跄的步子,摸到了前兩天跟組醫生開給她的藥,她咬開一袋退燒沖劑,倒在了一*杯常溫的礦泉水中,攪拌攪拌,摳出一粒消炎藥,一起吞下肚了。
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小感冒,時越儀沒打算驚動任何人,也沒打算深更半夜地跑去醫院挂吊瓶,畢竟她既不想得個耍大牌的帽子來戴戴,也不想被娛樂記者拿着半夜就醫的由頭來做文章亂開腦洞。
當然,求生欲還是讓她在合眼睡覺給自己的助理姑娘小悠發了一條簡短的微信:“明天早上記得準時來敲門叫我起床。”末了,還不忘加一句溫柔的“晚安”。
這樣的話,萬一她明天早上還沒退燒而睡得太死,也會被助理的拍門聲吵醒,不至于一個人在酒店的房間燒糊塗了。
然而第一天,時越儀還是被自己定的鬧鐘吵醒的,萬幸,感冒已經好了大半。于是自然的,讓助理叫起床的plan B也沒派上用場,她出門的時候,助理的手虛握成半個拳頭在門前正要敲下來,還差點砸在她未施脂粉的臉上。
差點被打的人還沒說什麽,差點行兇之人反倒惡人先告狀,退了半步,後怕地控訴:“越儀姐,你吓死我了。”
這要換做平時,時越儀定是要同這姑娘好好貧一貧嘴,然後倆人一路怼到開工的,但今日,她只是言簡意赅地說:“你摸着良心說,咱倆到底誰吓誰?再說了,我這張臉,砸破了你配得起?”說完這句話之後,在坐車去片場的路上,時越儀安靜了一整段車程。
下車的時候,擡眼的視線與弈州的撞上了,時越儀更是面若寒霜,猶如被人下了啞藥一般,一聲不吭地從他身旁繞過,在倆人擦肩而過之時,她還特意加快了腳下的步伐,閃進了她獨享的化妝間,留下一頭霧水的助理與這位幕後新貴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