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臉皮厚度漸長很多年前,我曾因為喝酒……
“那把你助理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下。”
弈州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時越儀滿腹狐疑,轉過身子一臉警惕地斜視着他*,防備的意味十足,兼具對他要她助理信息這一行為的不解。
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弈州解釋道:“不是你說讓我問你助理?不給我,我怎麽問。”松弛的神态與輕松的語氣均表現得很是理所應當。
顯然,這種場合,藝人助理是不合适一起出席的,所以她的助理小悠自然也不在現場,時越儀方才随口這麽一說,只不過就是對弈州的一句搪塞之詞罷了,哪曉得這人如今變得如此不識趣,也不知他是真沒聽懂,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時越儀氣結,大有一種想發脾氣的沖動,但顧慮到如今二人各自的身份角色,也不願惹來席間更多人的打量和注意力,便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而後小聲嘟囔着說:“這麽多年沒見,別的本事沒有,臉皮厚度倒是漸長。”
一個氣息微弱的單音節冷哼,落在弈州耳朵裏,仿佛一只小奶貓試探性地伸出了爪子,卻又小心地收起了傷人的指甲,徒留下肉粉色的肉墊,在你心裏輕輕撓了一把,不痛,反倒癢癢的,還讓他體會到了養貓人逗貓的樂趣。
眼看他又要湊得更近,時越儀不想在這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上再與他有過多言語上的糾纏,她飛快地報出了一串號碼後,提高了音量道:“弈先生,感謝您的賞識與今日的宴請,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又沖着陸覺點了點頭致歉,“導演,不好意思,我頭有點暈,先回酒店休息了。”
陸覺首肯:“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吧。”然後對弈州解釋道,“演員身體狀态保持好了,才不會耽誤我們的拍攝,您見諒。”
弈州颔首,也随之起身:“好久不見了,我送你。”不是他非得點破倆人是舊識,主要是免得傳出什麽亂七八糟的不堪的流言,這樣對她不好。
對于他的這個動機,時越儀心裏其實還是領情的,但依然笑道:“制片大人是想借此機會來逃單嗎,該不會是要我們導演破費吧。”裝作沒看見導演拼命使過來的眼色,時越儀繼續保持着一個程式化的微笑,弈州翻譯一下,大概就是“好走不送”的意思。
也不管信息接收人有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時越儀笑完就繞到了椅子後面,将它塞進去恢複到無人入座的狀态,手裏捏着自己的手機作勢要走,偏偏這時候,那個男一號徐睿還貼心地補充:“我送你回去,剛好阿飄幫你熬了姜湯,你順便一起喝了,能暖暖地睡個好覺。”
而時越儀卻沒有拒絕,莞爾一笑:“多謝,麻煩你和飄哥了。”說完,倆人齊齊出了門。
被扣上“買單”的帽子的弈州急忙丢下一句:“陸導,這頓飯記我賬上,有機會下次再聚。”然後便追出門去了。
頃刻間便走了三位祖宗,陸覺眨了眨剛才因為用力過猛而差點抽筋的雙眼,試圖打破包廂裏遺留的尴尬氣*氛,熱切地招呼大夥兒該吃吃該喝喝,願意敬酒就敬酒,不大不小的包間裏,氣氛又重新開始活躍起來,衆人推杯換盞、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他回過頭,因為弈州方才走得匆忙便沒顧得上關門,一眼望過去正好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上的人說了什麽,他聽不清,但還能看得到三個背影的輪廓,憑他從事導演工作的多年經驗,便直覺地腦補出了一場好戲,自然而然地抓了一把吃瓜群衆的角色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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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提前跟導演打好了招呼,弈州身為這部戲的聯合編劇之一兼制片人将要跟組一段時間,所以次日他起了個大早,來到片場,演員們正在戲中,弈州便直接走到導演的顯示器前,自來熟地撈了一個小凳在導演邊上坐下,一齊盯着機器屏幕。
那邊演對手戲的,是時越儀跟另一個叫周嘉年的男演員,倆人之間綿裏藏針的試探夾着別的真真假假的情緒,當中的暗流湧動,即便是隔着屏幕,即便弈州不是專業的導演,也能夠感受得到,看來,當初那個跌跌撞撞碰壁的小姑娘真的不一樣了,不僅學會氣他了,演技也不賴。
想到昨天晚上追出門之後被人視若無睹,而時越儀同徐睿卻在那旁若無人地談笑風生,他就很不是滋味兒,雖然其實所謂的談笑風生,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句話,可他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陸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換個角度保了一條,越看越覺得不錯他招了招手,示意二人過來看回放,二人便乖乖上前,紮成一團怼在了機器面前。
唱跳歌手出身的周嘉年因為演戲被導演認可,十分開心,縱然入圈多年,到底難改少年心性,拉着導演手舞足蹈地認真分析自己的表演動機和請教問題,而時越儀則一臉慈愛地瞧着,一言不發。
照理說,有這麽省心的演員,導演是燒了高香的,但陸覺卻感到一陣窒息,因為他本來是想趁着弈州這個制片人在場,有意讓這兩個演員多露露臉,誰知道這一個兩個的都沒多想,尤其是昨晚給弈州甩了冷臉的時越儀,還是沒有半分要理睬弈州的意思,絲毫不怕得罪人,連句不冷不熱的招呼也沒有,看完就走了,按照統籌計劃投入到下一條的拍攝當中去,相當敬業。
擔心弈州心生不滿,陸覺下意識地替她開解:“你也別怪她對你态度冷淡,誰讓你昨天晚上逼人家小姑娘喝酒來着,那她能不記恨你麽,要知道,她從業這麽多年,就從來沒有在哪場公開飯局喝過一滴酒。”
弈州一愣:“她,從不喝酒嗎?”她的酒量,雖不至于千杯不倒,但也勉強可以稱得上是海量吧。
導演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不相信這個說辭,便自以為善解人意得替他答疑解惑:“是啊,雖說在咱娛樂圈這個名利場,不乏有酒池肉林,但時*越儀絕對算得上是一股清流,好些別人習以為常的事情,到了她這裏,還自有一套原則去權衡,想當年就因為這個,沒少跟她前經紀人起沖突呢,當然也因為這個,所以一開始難免走得不太順,好在後來她遇上了陳丹,二人一拍即合,這位經紀人不但尊重了她的選擇,還借機給她立了個高冷禦姐的人設,這些年才算是開始順風順水起來。話說回來,你不是說你們早就認識,這都不知道?”
弈州:“現在知道了。”
走到這裏的導演助理,難得聽見從導演嘴裏聽到這麽一段與工作毫不相幹的長篇大論的講述,不禁咋舌,導演沒被人給奪舍吧?同時又忍不住支棱起雙耳,極力想要聽清他們說話的內容。
前面說的什麽不知道,等他走到倆人身前時,只聽導演意猶未盡地長嘆了一句:“總算沒有埋沒這麽一個優秀的人才,這姑娘,天生就适合吃演員這碗飯吶!”
“嗯。”弈州與有榮焉地點了點頭,語音艱澀地發出一個輕輕的字符,還沒蹦出一句完整的話,便瞥見時越儀拿着劇本朝這邊邁過來的步子,于是只好戛然而止,率先迎了上去:“是劇本哪裏有什麽不順嗎?”
時越儀不理會,轉而跟導演說:“我覺得這段,是不是有點太詭異了,女主被女二陷害落湖之後,她不先回府,還能在第二天跟女二的哥哥一起在寺廟散步?”
“這段是為了豐滿原著的隐藏劇情而加的,女二只是一時頭腦發熱,事後也後怕了,她哥哥向來是個疏闊開朗的好男兒,對你本來就沒有惡意,再加上愧疚,态度自然很好,也親手給你煎了驅寒的湯賠罪,使你免受感染風寒之苦了。而你這時候也還是心性純良的少女,除了嬌氣和愛怼人,沒有什麽其他的缺點,你們一起散個步,在聊天中怼怼人,很奇怪嗎?再說了,要是沒有這麽和諧的相處基礎,怎麽會有她哥哥後來對你的喜歡呢?正好,弈州也是編劇。”說着,陸覺眼神示意弈州和時越儀,這是個用來緩和倆人關系的好機會,“你倆找個不曬的地方,好好探讨一下。”
見時越儀沒有要移動的樣子,陸覺直接帶着助理讓出了位置,說是自己口渴了,要去喝杯茶水潤潤嗓子。
助理都快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瞎了,這裏不是擺着那麽明顯一個玻璃茶杯,裝了滿滿一杯的綠茶,這是當誰眼瞎啊。
“導演,你是不是......”愛八卦愛給人牽紅線的毛病又犯了?
“讓你走就走,廢話那麽多幹啥,綠茶喝膩了,想換紅茶行不行?”
不是他起了要撮合兩人的心思,非要給誰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這也是為了盡量降低這位新銳制片人心頭的不滿,畢竟才剛被他劇組的女演員當衆掃了面子嘛,這可是活生生的財神爺,能不得罪盡量還是友好*相處着些。
不過嘛,他邊走邊往那邊瞄了一眼,看這架勢,他的擔心貌似完全是多餘的,這位當紅小花根本就不怕得罪制片人嘛,至于這位制片人,更是壓根就沒有要拿捏財神爺地位的樣子,反而......總之,管他呢,只要不影響他的戲就好了,要是還能當一回紅娘,那就更妙了。
這回,弈州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主動破冰:“陸導跟我說,你現在不喝酒了,為什麽?”
時越儀愣了兩秒,不答反點評:“你這話,比剛才那段劇情轉得還要生硬。”
弈州重複問了一遍心裏的疑惑:“你為何不喝酒了?”
她還是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轉身便走,卻被弈州拽住了一只胳膊,輕聲但又堅定地又問了一遍:“為什麽?”
她試着甩了甩,沒甩開,很是挫敗,語氣低落地說:“沒什麽,不過就是很多年前,我曾因為喝酒,不小心打碎了我很喜歡的一面鏡子,所以就痛下決心改了。”
弈州直覺這句話中有深意,正待細問,時越儀卻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與他詳談,合上手裏的劇本,高聲喊道:“導演,我準備好了。”然後二話不說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