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1壞
一聽到王中天的名字, 南絮當場僵在原地,臉色大變。
南柳瞅着妹妹的臉色有些奇怪,“誰啊?”
她掐了掐手心,“王中天。”
“王叔叔?!”南柳頓時驚訝萬分, “他來幹什麽?”
敘舊嗎?不應該呀!上次在南家老宅都已經敘過舊了。
南絮聳聳肩, “誰知道呢!”
南柳跟王中天不熟, 他來律所肯定是找南絮的。
她想起之前妹妹對待王中天的态度當即決定:“我跟你一起去見他。”
南絮心中異樣的感覺越發嚴重, 輕輕點了點頭。
很快她又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情, 對南柳說:“姐你等我一會兒, 我回趟辦公室。”
南柳:“你快點。”
片刻以後南絮回來了。
“你拿了啥?”
南絮摸了摸外套口袋裏細細長長的東西, 搖了搖頭, “沒什麽。”
姐妹兩個一起去了接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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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室空蕩寂靜, 窗外細雨飄搖, 雨絲細密緊湊,彌漫天際。整個堰山區籠罩在大片輕薄的霧氣中, 朦胧迷離。
深秋天,雨一下, 寒意四起, 無孔不入。
中年男人身穿休閑的針織開衫,發型照舊一絲不茍,正負手站在窗前,身材颀長又挺拔。
清隽的背影,溫文儒雅。文化、閱歷、建樹、地位、名氣、顏值、權和錢,一個男人所有引以為傲的資本,他都有了。如何不讓那些初出茅廬的小胡娘芳心暗許?
王中天在A大的名氣,這麽多年都沒怎麽下降。
可是只有南絮才知道這些都是表象。真正的惡魔都是披着完美的人|皮|面具犯罪的。
“王叔叔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南柳的聲音輕快溫柔,悅耳動聽。
在南柳這裏王中天始終是長輩, 該有的禮貌一樣都不少。
可南絮就做不到了,她木着一張臉,扯不出一絲笑。
聽到南柳的聲音,王中天霍然轉身,雙頰浮現出親切和藹的笑容,“你們姐妹倆如今獨當一面,創立了自己的律所,我這個做長輩的怎麽也得過來看看。我不請自來,你們不會怪我唐突吧?”
話說得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瑕疵。
“王叔叔說得哪裏話,您能來我和許許高興都來不及。”南柳捅了捅妹妹的胳膊,“是吧許許?”
“沒錯。”南絮寡淡地點點頭,音色疏離而冷清,絲毫不見熱絡。
兩次南絮的态度都這麽冷淡,南柳知道妹妹多半和王中天是生出了嫌隙。
她悄悄和南絮咬耳朵:“好妹妹,怎麽說都是你爸的朋友,你好歹做做樣子啊!”
一看到王中天南絮就頭皮發麻,寒意爬滿四肢百骸,胃裏直犯惡心。
生理性厭惡,你叫她如何做樣子?
南柳淺笑吟吟,“王叔叔喝點什麽?我這兒太名貴的茶沒有,鐵觀音和碧螺春倒是有的。”
王中天擺擺手,“不用麻煩了,我過兩天就回美國了,臨走之前來看看許許。”
南柳面露驚訝,“您才剛回來就要走了?”
王中天:“回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學校那邊有個課題等着我過去牽頭。再不回去,學校該催了。”
南柳給王中天泡了杯熱茶。透明的玻璃杯,幾片青綠色的葉子在水中漂浮,快速将茶水給染綠了。
泡完茶,南柳适時說:“那王叔叔您和許許先聊。”
她先行離開了,體貼地帶上了接待室的門。
“許許,你長大了。”比起五年前,南絮越發明豔動人,多了成熟女人該有的妩媚和婉約。
在王中天眼裏,南絮一直是最美好的。他看着她長大,長成了他所期待的樣子,亭亭玉立,溫婉可人,美得不可方物。乖巧,自律,勤奮,上進,是他最有天賦的學生。
她值得他人将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試問這麽美好的女孩,誰不想擁有?
“我一直都說你有天賦,你果然就沒讓我失望。”
年紀輕輕就創立了自己的律所,并且能夠在青陵各大律所的厮殺搏鬥中争得一席之位。南絮的優秀從來都是掩蓋不住的。
一樣的年紀,同一個學校,同樣學法,比起南絮,詹雨霏的資質就平庸多了。南絮只有一個,誰都無法取代。
那些陰暗的、瘋狂的、罪惡的念頭,那些不切實際的渴望與幻想,皆是源于對美的向往和追求。所以在這點上,他沒有錯。誰都不可以以此來怪罪他,來審判他。
“看到這些薄荷了嗎?”
這是南絮的第一句話。
她拉了一張椅子,坐到窗前。
窗臺處一整排蔥綠盎然的薄荷,細細小小的葉子,葉片脈絡清晰,根根鮮明。
冷風破窗而入,強勢地帶進無數稀疏的雨絲,落在薄荷澄綠的葉片上方,光澤瑩潤,近乎透明。
這是生命該有的樣子,生機、蓊郁、健康、向上。
王中天順着南絮的目光看過去,眼神猛地一縮,面色微變,趕緊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從踏進雙南律所開始,他就注意到律所四處都擺放着一盆盆薄荷,像是一排排哨兵在嚴陣以待,威風凜凜。
這些薄荷讓他感到非常不自在,仿佛無形之中有一雙雙眼睛在凝視着他,讓他無處遁形。
在他的記憶裏只有一個人才這麽喜歡養薄荷。
南絮沒看王中天,只靜靜地注視着那幾盆薄荷,不緊不慢地說:“雨菲生前最喜歡養薄荷。她走了以後,我就繼承了她的喜好,替她養了很多薄荷。看到它們,我就好像看到了雨菲,她好像一直都沒離開。”
王中天下意識地往後退開了兩步,神色異樣。
“你怎麽還敢回來?是雨霏入你的夢了吧?她說了什麽了?”
王中天梗起脖子,語氣生硬,“我為什麽不敢回來?你以為我會被你威脅嗎?”
“當年我就說過,你一旦回國,我就會将那份錄音交給警方。你居然還敢回來?還敢去見雨菲?”
“南絮,我這次回來以為你好歹會有點長進,沒想到還和當年一樣天真。光憑一份錄音,你覺得你就能審判我?我跟詹雨霏從頭到尾都是你情我願。”
“許許,我一點都不喜歡,我不願意,有人在逼我……”那個遙遠的女聲,那個最絕望的聲音,它一直在南絮的腦海裏徘徊。
怎麽可能會是你情我願?!雨菲一點都不願意,她不願意!
“你敢把那份錄音公之于衆嗎?你敢讓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嗎?南絮,你不敢!你當年就沒把那份錄音交給警方,而是選擇拿着那份錄音來見我,逼我出國。現在你更不敢!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你還敢翻舊賬嗎?”
“南絮,想想常遇。你的希望破滅了,難道你想讓常遇步你的後塵,再度破滅一次?常遇現在是什麽身份地位?華辰的高夥,聲名在外,你想毀掉他的人生嗎?就算你能豁得出去,可詹雨霏同意嗎?”王中天捏住了南絮的軟肋,“再想想詹雨霏的父母,一大把年紀了,身體也不太好,他們要是知道真相,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樣?”
看看這個老男人多會審踱人心,他料準了她不敢拿他怎麽樣,因為雨菲最在乎的就是父母和常遇。雨菲已然走了,這是事實,南絮不想讓活着的人再痛一次。那樣的痛一輩子經歷一次就夠了。
“何況詹雨霏自殺一直都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你知道的我看中的一直是你,她只是意外。”王中天似乎還覺得不夠,還要往南絮胸口紮刀子,一刀刀下去,紮得很深很深,他一定要讓她鮮血淋漓。
“王中天,你真讓我惡心!”南絮怒不可遏,直接将桌上的水杯甩到地上。杯子支離破碎,茶水在光潔的地板上流了一地,茶葉四散。
她用力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皮肉裏,紅血絲快速滲出,觸目驚心。
父親的摯交好友,她從小叫到大的“王叔叔”,她最敬重的長輩,她在他的引導感染下去學了法,當了律師。
“學法,識法,懂法,普法,實現法。”
這是她進入法學院上的第一堂課,他告訴她的。
這句話她一直銘記于心,從不敢忘,并且付諸實踐。
這是她學法的初心。
她滿懷熱情踏入這個領域,她奉為圭臬的至理名言,她最為敬重的老師和長輩,這樣一個人居然對自己一直都存有非分之想。
他渴望得到她,從十三四歲的年紀就開始有意識地接近、試探、肢體接觸,然後誘騙、指引、帶領……
她并非全然無感,只是一直沒往這方面想。以前總覺得奇怪。
然後她長大了。一切都戛然而止。這些都沒有了。他還是親切和藹的王叔叔,是溫文爾雅的王老師,是她尊敬的長輩。
再後來她考進A大,成為了他的學生。
四年大學,他不曾有過任何越矩的行為,他們始終都維持着師生,長輩和小輩之間該有的距離和禮數。
她無憂無慮地讀書,開開心心地談戀愛,一切好像都非常完美。
終于在她上交了論文三稿時,他沉不住氣了。論文定稿,緊接着就是答辯,然後就會舉行畢業典禮,她很快就要畢業了,會以最快的速度脫離他的掌控。一旦離校,他就再也留不住她了。
也沒有真正的強迫,他采用了最極端的方式——沉睡。
他迫切渴望得到她一次,哪怕只有一次都是好的,所以不惜铤而走險。
然而陰差陽錯的,毀了另外一個女孩的一生。
詹雨霏自殺後,南絮甚至不曾把這一切跟王中天聯系起來。她總是這樣後知後覺。
直到她收到了雨菲的那封郵件,聽了那段錄音……幾乎是一瞬間,理想破滅,信仰轟然坍塌,過往被徹底否定,他親手毀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然後噩夢就此開始……
她回憶起往昔,才真正明白過來這麽多年這個男人一直都在蟄伏,他在伺機而動,只為有一天能夠找到一個最完美、最合适的時機,真正擁有她一次。
這麽多年南絮但凡只要想起這些她都覺得惡心,心裏發麻,毛骨茸然,然後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一遍又一遍洗手。
“你不配提雨菲的名字!你不配!”南絮終于徹底爆發了,歇斯底裏,不再克制,不再忍讓。她将桌上的筆筒掀翻,數支簽字筆一齊撞向牆壁,筆帽被甩飛,一瞬間抛了很遠。
作者有話要說: 請把心疼絮絮子打在公屏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