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混沌新世界.下(2)
第25章混沌新世界.下(2)
來。
一個星期前的某天,已經在鄰市工作了大半輩子的法官突然被領導叫進辦公室。被告自己即将調去哥譚市進行為期兩個月的人才交換計劃。因為瑪莎的死,法官不想再踏入哥譚,但拒絕未果。領導告訴他,對方高層指名道姓要他前往。縱使萬般不願,法官還是來到這裏,迎來了他将要審理的第一個案子。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只是個傀儡。早在梵妮的案子開庭前,陪審團就已經敲定了8000萬的處罰金。即便是在拿不出決定性證據的情況下。再加上得知梵妮和你的關系,法官很容易明白了他的身份——一個可憐的替罪羊。
也就是說,所謂的審判,從始至終zheng府只想敲詐梵妮一筆錢。但又怕民衆怪罪辦事不力。于是拉來法官當擋箭牌。若是追究起責任,zheng府便會透露法官和你的親戚關系轉移視線。也不管你和他到底有沒有交集。
“啧啧啧。”我忍不住感嘆:果然,法庭外比法庭內更精彩。
“我猜他們的目的只是想讓我審理這個案子。如今案子結了,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我再待上兩個月就可以回去了。”
法官如釋重負的表情讓我不解。
“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你的聲譽嗎?布魯斯的也不在乎?”
“不要這麽看着我,你以為我不在乎、不想主持公道嗎?可如果我辭職了就拿不到那麽多退休金了。”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這麽說吧,我就是個普通的中産階級。我沒有能力和那些位高權重的人鬥。我也曾一心想揪出殺害瑪莎的兇手。然而剛隐約發現了一些事情就收到了恐吓信。我有家庭,有兩個孩子。我賭不起,我不能讓他們年紀輕輕就失去父親。于是我搬出了哥譚,只求安穩。”
法官說到這兒,徹底失去了他高傲。他臉上露出的倦态和無奈讓他看上去和一個普通的老人沒什麽兩樣。
“卷入這場風波并非我本意,很遺憾我沒有反抗的資本。我唯一能為瑪莎做的就是調用自己身邊的關系盡可能保住公司。現在是特殊時期,我會讓我的人直接和布魯斯聯系,幫助他渡過這場危機。”
法官的話很誠懇。我相信他已經盡力了。臨走前他向我提起梵妮。
“讓布魯斯離那個女人遠一點。她很危險。”法官嚴肅地說道,“還有,叫他少玩點花樣。xing窒息的案子可不少見。”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如此看來,梵妮的謊撒的很成功。連法官都認為你喜好一些小衆xing癖了。
我憋着笑随口問他梵妮哪裏危險了。法官卻一板一眼地分析道,“我聽過一些洛佩斯的傳聞。她是個有手段、有野心的女人。這樣的女人都是帶刺的玫瑰。會紮傷靠近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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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同意他的觀點。我認為,只要你真心愛她就随你去吧。年輕人嘛,總得嘗嘗愛情的苦。最重要的是不要給自己留遺憾。畢竟不管怎麽說,身為億萬富翁,你的選擇和出路總是比別人多的多。
法官看出我對他的說法态度極其敷衍,但礙于時候已晚,他只好放棄游說,急匆匆地趕回市裏。
我回到家,走進客廳。想起法官說過座機無法接通,拿出被拔掉的電話線卻遲遲不敢安上去。
如今想毀掉一個人,完全不需要髒了自己的手。間接化的言語暴力迫害足以讓人們選擇殺死某人或是被殺。而特定的、不斷重複的鈴聲則從精神上折磨、摧殘以至瓦解人的理智。
如果電話鈴聲再度響起該怎麽辦?
如果它響個不停該怎麽辦?
如果日複一日的騷擾依舊存在該怎麽辦?
似乎,在我的前面,還有數千個這樣絕望的日子。我想。最終把電話線收回了抽屜。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并沒有力氣去過多地關心你和梵妮。多天以來為案件奔波忙碌使得人身心俱疲。睡意襲來。可當神經松弛之際,卻又無法擺脫緊張所帶來的持續感,攪的人難以入眠。我微阖着眼,頭腦放棄思考,但知覺還很警覺。
半夢半醒間,我看到梵妮出現在房間裏。她輕巧地移動。身影柔和,美如魅影。這是夢,我不想醒來。
她慢慢靠近,停在我面前。用她那雙嬌媚、勾人心魄的眼注視着我。我不明白她要做什麽,只好回望她。就這樣過了一會兒。
倏地,她擡起手臂伸向我。
你是要跳舞嗎?
我試探性地詢問。
她點點頭,悲傷的笑容中增添了一分神秘。
讓我想想。
我說。即便是夢境,這樣的邀請多少也有些突兀。
梵妮似乎已經等不及了。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我。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将觸碰到她微涼的肌膚時,她牽起了另一個人的手。
那是個男人。身材高大,面容模糊不清。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從我身體裏拖拽出來。
他是誰?
是我的靈魂嗎?
梵妮開始與他跳舞了。她穿着白色的修身長裙,裙擺的流蘇随着曼妙軀體的扭動而輕輕搖曳。兩人配合默契。即便沒有音樂,他們的舞步竟也出奇地一致。
我打量着男人,心底油然升起一股陌生感。他比我年輕,身材更為健碩,舞技比我高超。他絕不是我,但卻是我渴望成為的模樣。
與梵妮共舞的男人一絲不茍地跳着,動作精準而古板。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而梵妮,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我身上。似邀請,似挑逗。我沒緣由地想起她對我說過的話。
[跳不同的舞的人,上帝會賜予他死亡。]
我努力不去想她。但又忍不住去看她。她那麽漂亮,叫人浮想聯翩。飛揚的裙擺撩撥了我的心,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于她。
梵妮注意到我在看她。她停住腳步,側過臉沖我壞笑了一下。下一秒她拽過男人西裝的領帶吻了上去。這個吻只持續了不到五秒,但在我看來卻如此漫長。一吻結束,她調笑着将他推開。
男人茂密的金發肉眼可見迅速變為銀絲。他面部的緊致皮膚瞬間松弛下來,甚至長出了老年斑。高大的身軀被荒謬掠過的時間壓彎了腰。整個人由內到外地蒼老。但驚吓遠遠不止這些。他的皮肉開始脫落,夾雜着白色神經組織的暗紅色的肌肉塊一點點在我眼前掉落——男人變成了一副骨架。我愕然。不知所措。更令我驚訝的是,梵妮開始(已删)月光灑在她身上,顯得愈發不真實。理智告訴我,現在我該跑掉。否則下場會和那個男人一樣。然而她看上去那麽迷人,一如既往。承載着我無法實現卻又向往已久的的熱望。就像突然掉進了陷阱,我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删掉)
我心中的堅冰轉而沸騰起來。只剩下火焰。
然後——
“砰”的一聲——
我睜開眼。顫抖着醒來,天剛蒙蒙亮。
房間裏除了我空無一人。
空氣,它焦躁難耐。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膚,燃燒我的神經,使我頭暈目眩,意幻神離。
我掙紮着爬起來打開窗戶。夜色褪去,秋日清晨的冷風仍徘徊不肯離開。帶着絲絲涼意攀上我的臉頰,呼嘯着,說着具有訓誡意味的話。
我在窗邊站了一會,逐漸冷靜下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美妙而又可怕的夢。我的頭蓋骨好像被人給揭了下來,□□裸地袒露出它最陰暗最貪婪的一面。那些未曾發生過的事在我看來卻如同曾經有過一般清晰。我以警察審問犯人的冷靜眼光審視自己的心靈。不由得一陣哆嗦,抖落出全部邪,淫。被龌龊思想污化了的愛,欲,在內心深處翻騰着,轉化為可憎之物。
擁有靈魂是種負擔。它承載着我的欲.念,驅使我不受控制地投入明知是錯誤的感情中。這使我打心底地唾棄自己。
懊悔之餘,我也沒有忘記身為管家的職責。八點一刻,我平複好心情,将做完的早餐打包好。拎着保溫飯盒驅車前往國安大廈。
停好車走進大廳登記,保安對我的态度很是熱情。當然了,他們對能進入大廈的所有人都表現的極為熱情。我從值班室走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份免費贈送的早報。頭版頭條毫不意外又是梵妮。媒體人紛紛把注意力聚焦在昨天的審判結果上。與之前設想的如出一轍,他們一致認為梵妮是靠錢靠關系才免受了牢獄之災。不僅如此,他們還扒出法官是你的親戚,連帶着你倆都遭了殃。
由于昨晚進行的談話,這些信息和批判之詞尚在承受範圍內。我卷起報紙坐上電梯,來到公寓門口摁響門鈴。梵妮走來開門。室內打了暖風,她穿着單薄的睡裙,一直垂到腳腕。棕色長發随意地披在肩上。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早安。”我舉起手裏的飯盒。
“早安。”她說,擡手将耳後的一縷頭發捋順到胸前。遮住脖子靠後的部分。
然而我還是眼尖地看到她光潔皮膚上淺粉色的印記。心裏隐約有了結論。
可能是我的眼神過于奇怪,表現的不像我自己。梵妮問我盯着她做什麽。
我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只好讪笑着搖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她發現了我手裏的報紙,伸手要了過去。我只見她伸出的手,一失神,便把報紙遞了過去。等我反應過來,梵妮已經邊走邊讀進了客廳。
我忐忑不安地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在沙發上坐下,神态從容地翻看報紙。而我拎着飯盒杵在一旁,不免感到窘迫。
“要不先吃飯吧?待會粥都涼了。”我試探性地詢問她的意見。
“怎麽又是粥啊?”梵妮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抱怨道,把報紙合上拿在手裏朝我走來。準确點說,她是朝我身後的餐廳方向移動。
當她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竟鬼使神差地拉住她的胳膊。做出這樣不合時宜的舉動連我自己都感到詫異。
梵妮驚訝地挑起眉。她在等待我開口。而我的腦子亂成一團,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為了不被她發現異樣,我主動挑起話題,問她對法官是你親戚這件事的看法(我當時簡直是蠢極了)。
“我并不意外。他們為了對付攻擊我,什麽人都可以拿來利用。”
她說話的時候,我望着她,努力尋找與我夢境中形象的不同之處。但沒有成功。只是她臉上的神情,淡然中夾雜着無法遮掩的哀愁。比夢中的美人更加憂傷。
我不忍看她這副模樣,于是搜腸刮肚拼命找出點什麽振奮人的話來。然而話到嘴邊變成了蒼白幹巴的一句“會好的”。
這是一種極具欺騙性的表達。因為當一個人走出這種“會好的”的狀态踏上新旅程後,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又陷入到另一個“會好的”的狀況裏面。所有的安慰皆是徒勞。
“真的嗎?”
梵妮的聲音很輕。雖是疑問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的期待。她看着我,笑了。她的笑裏有一種疲憊,甚至帶着強烈的悲傷。
“謝謝你,阿爾弗雷德。”
猝不及防地,溫熱柔軟的軀體貼上我的胸膛——她抱住了我。我心中的火焰再度熊熊燃燒。長久以來我所陷入的堕落思想使我騷動不安。那個詭異絕美的夢,還有虛幻但令人向往的胴.體更是讓我想入非非。
可我拒絕向欲望屈服。拒絕貪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比如一個微笑。一個擁抱。
只需一刻的遲疑,我推開了她。
“你幹什麽?”
我厲聲說,用憤怒掩蓋自己顫抖的聲音。
梵妮不解地瞪大了眼,“我沒有惡意,這只是感謝的一種表達方式。”
“你不應該這樣做。”
“不該感謝你嗎?”
“是不該擁抱我。”
“抱歉,我不知道你讨厭身體接觸。”
她誠懇地道了歉。然而這樣只會讓我更加讨厭自己。我想我總算能理解你為什麽一到梵妮眼前就會變得既幼稚又傻氣了。不過一切在昨夜已成定論。現在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盡快擺脫那個夢帶給我的影響,然後安下心繼續當一個好管家。
聊過法官的身份,話題已經所剩無幾。我和梵妮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倆對坐在餐桌前,她低着頭喝粥,我無事可做。好在要感謝她剛剛從沙發那兒帶來的報紙。有了它的掩護,總不會顯得太尴尬。
又過了一會,你光着上身從卧室裏走出來。先是踱步到梵妮身邊彎下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說了句“早安,親愛的”,再擡頭跟我打招呼。
“早上好,阿爾弗雷德。等一下,這是今天的報紙嗎?”你拿過報紙看了幾眼就皺起眉。
“我不記得我媽媽有這樣一位親戚。”
“但事實上他真實存在。而且他昨晚來過莊園,囑托我轉告你一些事情。”
我把法官的話大部分重複了一遍。除了最後涉及到梵妮的部分。
“好吧,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否則我一定會告訴你的。”你轉向梵妮為自己辯解。後者聳聳肩表示并不在意。你又湊過去問她待會兒要不要去商場添置幾件新衣服。
“布魯斯,恐怕你今天得回趟學校。教授說你已經缺了太多他的課。我本想等庭審結束再告訴你,讓你和教授視頻說一下情況。但昨晚……”我欲言又止。
“我所有科目的成績一直都是前幾名。”你有點不高興地嘟囔了一句。
看你這樣說,我也不好再堅持己見,“那就今天找時間跟老師視頻解釋一下吧。”
這時一直專心喝粥的梵妮突然問你是不是快畢業了。在得到你肯定的答複後她柔聲哄勸道,“去和老師見個面吧,這樣更有誠意。”
她吻了你的臉頰,再捋一下你蓬亂的頭發,你就乖乖聽她的話了。
早飯後你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系扣子。梵妮幫你打領結的時候你曲着腿,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我确定在你眼裏看到了深情(想必這回你應該是非常認真地對待這份感情)。臨走前,你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須得到梵妮的一個吻才肯離開。我花了點時間才好不容易把你帶到車上。
“收收你的笑吧。”我借着後視鏡看向你。從今早見到你開始,你的臉上就一直洋溢着幸福的傻笑。
“阿爾弗雷德,我這是高興!你看到了嗎?她終于肯接受我了!多少個日夜我偷偷祈禱讓她成為我的愛人,如今願望實現了。我是多麽愛她呀!她也恰好愛我,這是多麽可遇不可求的事兒呀!”
你近乎語無倫次地表達自己的喜悅。
“這麽說,你昨晚和她表白了?”
你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過來問我是否還記得拍賣會那天你從梵妮手裏搶下的戒指。我點了點頭。
我當然記得。因為這件事,你們每次見面都火.藥味十足。現在回望,很大程度上歸結于你的嫉妒。
但當你追問起關于戒指的細節,我卻答不上來。我只遠遠望見它作為拍品展出在拍賣臺上。再後來你買下它就再沒拿出來過。
我的沉默并沒有令你掃興。你興奮地掰着手指頭将戒指上鑲嵌的寶石名稱一一列舉:紫水晶amethyst,鑽石Diamond,貓眼石opal,紅寶石ruby,翡翠emerald。這枚誕生于19世紀的古董戒指暗含了當時最具流行的密語。把所有寶石的首字母按照順時針方向讀出來就是a-d-o-r-e。adore意為愛慕。
“所以——”我不可置信地拔高了音量,“你向她求婚了?”
“可以這樣說吧。”你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子,“我早就想把這枚戒指送給她了。”又急忙說,“但我絕對是認真的。訂婚儀式上我會為她準備一枚更大更昂貴的鑽戒。”
哦,布魯斯。你到底還要讓我重複多少次錢不是重點?
不過比起說教,我更想知道你昨晚到底是說了什麽打動的她。
或許是我的問題讓你想起昨晚的情景,你的耳根微微紅了起來。
“我對她說了一大段蹩腳但發自肺腑的告白。這些語句不摘抄于任何一本書。我迫切地希望她能知道并理解我所袒露的感情。但她的表情卻告訴我她有心事。于是我問她:我現在向你真誠地表達我的心意,你能真心誠意地回答它嗎?”
“她說什麽?”
“如果我答應你,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布魯斯,無論你做過多少慈善,和其他資本家有多大不同,民衆仍然會厭惡你。不為別的,僅僅是因為你有錢。以及你和我綁定在一起。”
“大概是這個意思。”你補充道。
我點點頭,“然後呢?”
“我告訴她這些跟她相比都無足重輕。一個我希望她成為我妻子的人,我十分看重她心中有絲毫隐諱。那些極微妙的秘密和顧慮,請不要害怕把它們說出來。”
“比如我沒有能力償還8000萬。”梵妮苦笑了一下。
你心想這還不簡單。8000萬而已。別說是8000萬,只要你們倆結了婚,你的財産全部給她都行。但這樣說有道德綁架之嫌。你思忖片刻換了種委婉的說法,并确信她明白了你的意思。
“她說自己還要再考慮一下。然後主動吻了我。事情成了一半。那個吻讓我飄飄然,我擅作主張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時整個人都在顫抖。幸好她沒有拒絕。這是個好兆頭。”
“她問我今晚還走嗎。我說:如果我讓你感到不舒服我就離開。然後她說——‘我希望你留在這兒。’剎那間,巨大的幸福砸向我,幾乎讓我暈厥。我握住她的手,恨不能吐露出心中所有炙熱而缱倦不絕的愛意。我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望着她。但我想她聽懂了。她拉着我的手把我帶進卧室。當一切結束後我躺在床上。那個沒日沒夜萦繞在我腦海中的女人此刻就睡在我身邊,躺在我懷裏。如此親昵。我的第一反應是感到震驚,一種恍惚。這種突如其來夢幻般的幸福令我激動到落淚。”
“阿爾弗雷德,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委婉地表示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我需要點時間消化。然而我還是想不明白。
“你真的要結婚?布魯斯,可你才剛過完18歲生日啊。”
“但我已經遇到她了。”你篤定梵妮就是那個你将會攜手共度一生的女人。
我本想說你對待的愛情的态度太過幼稚和武斷,根本不考慮現實的因素。可轉念一想,我當年連說出這話的勇氣都沒有。在我接到任務後的第二年,我的未婚妻離開了我。我不會埋怨她,因為對她而言,一個行蹤不定、甚至會帶給她死亡的男人是沒有資格做一位丈夫的。
“等我畢了業,我們就去鄉下,在那裏住上一段。那裏更輕松更自在。空氣也好,适合養病。騎馬、高爾夫或是游泳。再在花圃裏栽種一些她喜歡的花兒。就算是寒冷的冬夜,兩個人也可以在暖烘烘的壁爐前看一部愛情電影。”
你興奮地用一切美好的詞彙向我描繪有她的未來的模樣,而梵妮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
我想起競選演講前一天和她的聊天。她在某一刻真情流露,對我講她将永遠不會結婚。
我問她,你是認真的嗎?
梵妮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表情嚴肅地回答道,當然是認真的,結婚又有什麽意義呢?婚姻對男人來說只不過是一種讓自己更受敬仰的工具罷了。而對女人來說,步入婚姻意味着她會永久性地失去自由。所以我永遠都不會結婚。不過我将會有一個情人。
“那你會愛他嗎?”
誰規定我必須愛他?
她看着我,好像我說了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
“為什麽要愛他呢?”梵妮露出思索的神色。半晌,她掐滅了手裏的煙蒂。
“或許吧。如果他對我好,我就會愛他。女人不都是這樣嗎?”
手機鈴聲把我拉回到現實。盧修斯打來電話,語氣急切地要你回公司一趟。他說董事會的所有成員都在等你開會。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布魯斯今天沒有開會的安排。”說罷打開免提,靠路邊停下車。
“是突發事件。”盧修斯正要解釋,電話那頭響起他秘書的聲音。似乎是工作上的文件要處理。他匆匆說了聲抱歉就挂了電話。對于發生的事兒,你我都是一頭霧水。
或許我們可以換種方式尋找答案。
我打開車載收音機。自從可視化媒體登場後電臺便變得不景氣。只有開車時無聊的人才會聽。總共沒有幾個頻道,我的選擇不多。除去音樂頻道和財經頻道,只有新聞臺還有了解消息的可能。
一段冗長的gg過後,兩個主播,一男一女聊起了最近的新聞。他們先是對梵妮一案的判決發表了個人見解,不可避免地談到法官和你的關系以及你和梵妮的關系。雖然他們的遣詞造句都帶有強烈的個人主觀情緒,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大多數普通人的真實想法。
“關了吧,聽着心煩。”
“安靜,布魯斯。”我比劃了一個手勢。因為眼下男主播正問女主播知不知道韋恩集團的新鮮事。
“那裏又發生了什麽?”女主播驚訝的聲音傳入耳畔。
“這可是件大事。”男主播油腔滑調,“我想收音機前的聽衆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具體的事情了。下面讓我為您播報一條大新聞。”
“今天早上,一支由民衆自發組成的隊伍來到韋恩集團門口抗議審判結果。由于正值上班高峰期,抗議群衆的聚集造成街道交通堵塞。領頭人和門衛起了沖突。憤怒的人們沖進公司,對內部的辦公設備進行破壞。警察随後趕到現場,但并未對闖入者進行任何處罰。你瞧,警方都不替韋恩說話。真是大快人心!”
“這可不是個好主意。”女主播表示,如果人們對判決有異議,他們應該去法院門口抗議而非圍在韋恩集團門口阻礙別人正常上班。男主播卻振振有詞。他認為梵妮就是靠你的關系逃脫了法律的制裁。不僅是她,你和法官都應該站在被告席上接受正義的審判。
“就算洛佩斯的案件有韋恩家族的人從中運作,但抗議者的行為已經造成了社會性.暴.亂。這是不值得提倡且應該批評的。”
他們開始争論。女主播非常耐心地表述她的觀點,指出對方的邏輯錯誤。反觀男主播則思維混亂,胡攪蠻纏。最後他竟然氣急敗壞摔門而去。估計女主播也沒料到搭檔會在直播中發脾氣。她非常尴尬地念完了結束語。gg再次響起。我擡手關掉電臺。
事情變得明朗起來,但我倆都不再說話。
我們能說什麽?應該說些什麽?
只覺得悲哀又可笑。因為愚昧無知也是種極大的罪惡。
正如《烏合之衆》中所說,群體不善推理,卻又急于行動。群體只會幹兩種事——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處于群體中的個人會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正義”力量。對他們來說,群體就是正義,數量就是道理。單獨一個人必須要為他的行為承擔責任法律上和道德上的。但是群體則不然。群體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群體就是法律,群體就是道德,群體的行為就是天然合法的。因此,在他們做出過激行為時也可以表現得理直氣壯。
韋恩大廈出現在視野裏。門口冷冷清清,已經沒了抗議者。我把車駛入車庫熄了火。正準備下車,你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吓了我一跳。
“我的天!”
我回過頭,看到你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個綁着絲帶的小方盒。你顫抖着打開,那枚本該戴在梵妮手上的戒指此刻安靜地躺在紅絲絨盒裏。
“阿爾弗雷德,她、她這是……”
公司遭受襲擊的消息沒能令你慌張。然而眼前這枚戒指卻讓你亂了心。
我安慰你說,梵妮的性格就是這樣,事情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會做。她說自己還要考慮考慮,那安靜等她想清楚便是了。最起碼她沒有明确拒絕你。不是嗎?
我的話像一顆定心丸。你點點頭,感覺上似乎好了點。我們走進公司,入目一片狼藉:前臺背景牆上的“韋恩集團”幾個字母被拆掉一半,其餘的歪歪斜斜挂在牆上。
玻璃渣和壞掉的凳子腿随處可見,雇員的電腦壞的壞,裂的裂。有幾臺的線路還滋滋地冒着火花。
員工們正在部門經理的吆喝下收拾清理殘餘。經理看到你快步走來,拉着你的手開始訴苦。
“我的辦公室都被砸沒了!我那張陪伴了我近五年的辦公椅被人搶走了!這哪是人啊?這分明是強盜!不,這是法,西,斯——他們比希,特,勒還殘忍!”
“安娜、湯米、漢克,快過來給董事長看看你們的傷口。”經理招呼過來幾個員工,他們都在不同程度上受了傷。
“還有幾個傷勢嚴重的已經被拉去醫院做工傷鑒定了。可這事兒壓根沒人管啊!”
經理說起警察的不作為,氣的咬牙切齒。
作為受害一方的經理等人有任何訴求和情緒都實屬正常。但現在所有的高層都在等你開會,實在不應該把時間耗在這上。
“您看要不這樣,”你适時打斷經理的話,“我理解您的心情也同情您的遭遇。等損失統計下來後財務部會給你們部門撥款。大家都受了驚,不如就帶薪休息一天吧。醫院裏的那幾位月末多發點獎金。”
經理連說了三個好,扭頭對員工說,“今天大家清掃結束都回家休息。愣着幹什麽呢?還不快謝謝董事長?”
掌聲響起。很多員工的臉上,驚恐還未散去,卻硬擠出微笑,顯得有些滑稽。你不習慣經理那套奉承人的做派,擺擺手,示意大家可以停止鼓掌。
掌聲稀稀拉拉最終停了下來。你又問經理,除了他們客戶服務部,還有哪個部門遭受了損失。
“只有我們。”他苦笑了一下,“誰讓我們的辦公區在一樓?”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樓層越高,地位便越高。報複也好,借機發洩也罷,人們□□掠的目标及範圍卻僅限于一樓。所以我猜,驅使他們做出極端舉動的根本不是什麽正義。他們追求的也不是真相和理性,而是盲從、殘忍、偏執和狂熱。他們是弱者。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強者。他們化身為利劍刺入更弱者的身體再拔.出。對于強者,他們總是無言。
安撫好經理,我們上到頂樓。透過大會議室的玻璃看去,裏面坐滿了熟悉的面孔——都是公司的高層。
你現在已經成年,我不再是你的監護人,便沒有資格踏入裏面一步。于是我在會議室門口停下腳步,拍拍你的肩膀目送你走進去。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射向你。
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個個面容冷峻,不輕易表現出喜怒哀樂。但我認得那些目光。有嘲諷,有算計,也有幸災樂禍。他們的眼裏迸發出來的貪婪和陰險,看樣子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對你興師問罪了。
你落座後,坐在最邊兒上的男人起身向你彙報情況。我在門外站了一會,然後走進隔壁接待室。先給你的老師去了個電話。還未等我把打好的腹稿講出來,他先對你沒能與他見面一事表示理解。想必他也聽說了今早的事。
我剛挂斷電話,把手機調至震動模式,盧修斯推門走了進來。
“很抱歉我沒能說明情況。”他和我握了握手,低聲說,“公司早上亂了套,迄今為止金額還沒有統計出來。警方那邊推脫着不肯立案。股票跌的厲害。我看這事最後倒黴的就是布魯斯。”
“可不是嘛。”我嘆了口氣——這筆賬早晚會算在你頭上。
“等等,你怎麽不進去開會?”
“裏面坐着的不是極具話語權的高層就是持有股份的股東。我一個科技部的主管連門檻都邁不進去。不過我聽說有人要借機讓布魯斯退出他父母的基金會。”盧修斯的聲音更低了。即便接待室裏只有我們倆。
“看來是有人缺錢了。”
我盡可能把話說的诙諧幽默些,但內心卻不平靜。雖然基金會的錢一大半都注定流進中間人的口袋,但它以你父母的名字命名。對你而言有着特殊的意義。僅需這點就很難割舍。
“他的股份是多少來着?”盧修斯問。
“63%,我還有5%。”
“那就好,”他松了口氣,“沒人能動得了他。”
“所以有人要殺他。”
“怎麽會這樣!”盧修斯激動地一捶腿,憤慨地表示一定要盡早查出想要你性命的人是誰。
“怎麽查?”我攤攤手。貓頭鷹法庭的主要成員非死即傷。而且那些人
做事都派下屬執行,從不髒自己的手。
正說着,我注意到盧修斯的目光飄向門外。一個抱着文件夾的青年從眼前掠過,快步朝會議室移動。
“他看着臉生。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盧修斯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