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混沌新世界.中(2)
第24章混沌新世界.中(2)
我咨詢了一些經濟詐騙的問題。老實說,他很可能已經觸犯了法律。還有湯斯頓,他挪用公款的事……”
這酒還真沒白喝。
我垂眸瞄了一眼胸前別着的錄音筆。上面的紅燈正不知疲憊地閃爍着。
好樣的,日後的集團清肅就靠他了。
不過放心的是,錄音的本意不用做威脅。只要他能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官司中,發揮他最大的作用,沒人會知道他就是那個“告發者”。
晚些時候,你和梵妮回來了。散心初見成效,她主動和你道了晚安。
這激發起你的鬥志。第二天五點不到你就醒了。自己一聲不吭做了四人份的早餐。
你急的不得了。随身帶着本《美國法典》恨不能臨時修個法律專業。梵妮呢,身體和精神都飽受折磨。她缺席了早餐,在接下來的溝通交流中表現出消極的一面。至于律師,時間緊迫,他怕準備不充分壞了名聲,總是在不停地查找漏洞。變着法子套梵妮的話。後者非常抗拒,最後由于律師的逼問直接離開了書房。
梵妮在廚房找到我,希望我可以開車帶她出去兜兜風。
“再忍一天好不好?”我用商量的口氣說,希望她可以把時間用在和律師交流上。
“制定法律的是男人,法官是男人,陪審團也是男人。你想想看,我的結果會如何?”
“話不能這麽說,”我試着擺出經驗豐富的樣子,“這世上總是有正直的法律人。”
“我真的需要出去!阿爾弗雷德,我受不了了!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快半個月了,一步都沒有踏出去過!讓我走吧,否則我會瘋掉!”
她急切的神情和哀求的口吻動搖了我剛剛還堅定的想法。
“那……好吧。”我妥協了,“不過我得跟布魯斯說一聲。如果你離開太久的話,他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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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去和那該死的律師辯論吧!”她歇斯底裏地大喊,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我害怕刺激到她,只好任由她把我拽到大門口。借着提車的功夫,我剛準備給你發條信息說明一下情況,又突然想起你已經拔掉了手機卡。
看來只能回來再解釋了。
我嘆了口氣,把手機收回到口袋裏。梵妮拉開車門坐進來,急促地喘,息着。
“我要去個地方。”她說。随即報出一個名字。是個私人會所。
我不禁皺了下眉。明天就要開庭了,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保證她的安全。
“要見誰?”我問她。
“一個朋友。他欠我一筆錢。”
她說話的時候我透過後視鏡觀察她,以确認她沒有撒謊。
梵妮确實沒有騙我。我把車開進會所的大門停在後院,她下了車,從後門進入會所。約摸十分鐘後,她從裏面出來,有些吃力地提着一個箱子。
“走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她說了一個地址,但我并不清楚那裏有什麽。
“一個私人銀行。辦事總歸方便些。”
正因如此,我推測箱子裏的錢的來源并不是那麽合法,或者說她不想讓這筆錢暴露在公衆眼裏。
無論心中如何揣測,我還是乖乖将梵妮載到她口中的私人銀行。這回的時間有點漫長。我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她才重新出現,手中空無一物。
回去的路上,梵妮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我幾次想挑起話題和她搭話都欲言又止。她就靜靜地坐在那兒,好像面前有一道看不見的牆,阻斷了與人溝通的欲望。
到家後,梵妮主動和律師道了歉。算是了結了之前的不愉快。不過在我看來,她只是想找個借口出去辦事罷了。相比之下,我就難免有點倒黴了。你因為我私自帶梵妮出門而跟我發脾氣。我這才發覺,你潛意識裏對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已經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即便你的本意是出于關心。
莊園裏的現狀便是如此。
然而不管大家各自心思如何,開庭的日子到了。
開庭當天。律師建議梵妮穿一件白色連衣裙,再畫一個凸顯憔悴的妝。用他的話來說,楚楚可憐的模樣可以激發人們的同情心。但梵妮偏不。她骨子裏叛逆的一面此刻展現出來。
她換了件白色的西裝,把頭發綁成馬尾束在腦後,顯得幹練又有活力。雖然看上去依舊漂漂亮亮的,但蒼白的臉龐反而将她襯得更加憂傷。她還沒到三十歲,不過已經有了衰老的趨勢。這種衰老是從眼睛開始的。
出發之前,你摸摸口袋說是落了點東西。
“那就快去取。”我說,心思并不在你身上。
開庭時間定在九點。我載着你、梵妮和律師提前半個小時到達。
彼時法庭門口早已圍滿了人。令人驚訝的是,男人尤多。婦女和兒童幾乎看不見。他們舉着寫有反對标語的紙板,鬧哄哄地等待。
我不停按喇叭,人群紋絲不動。站在車道入口的門衛盡管想要驅散堵在那裏的民衆,可惜沒什麽效果。法庭對面的馬路沿上也站着一排觀望的群衆。
“我沒辦法停車了。”我捶了一下方向盤,卻又無可奈何。
我降下車窗和離我最近的一個男人搭話。
“老兄,讓一下。我要進去。”
他轉過身,我看到他手裏的記者證立刻升起車窗,但他已搶先一步認出了我。
“嘿!韋恩和洛佩斯在這兒!”他喊。人們聞聲湧過來,沖在最前面的是清一色的男人。他們把車窗拍的啪啪響。玻璃上映出他們扭曲的臉。
“這些男人在抗議什麽?”你不解。如果說,梵妮把女孩接到學校讓她們接受某種不符合世俗眼光的教育,那麽最該憤怒的應該是那些有女兒的女性。而非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但眼下,這裏全是男人。虛情假意地替女人發聲。
“他們只是在憤怒自己再也無法只花二十美元就能操。到德納街的姑娘。他們更憤怒為什麽自己不是那些有錢有勢的人。”
“真是惡劣的男人沙文主義*。”梵妮批判道。
(注:相當于漢語中的“大男子主義”“大男人主義”。現多用于性別歧視。)
她的言辭一如既往的犀利,一針見血。但身體狀态已不足以支撐她強大的心智。嘈雜的聲音和仇恨的目光令人壓抑。車子不再安全,倒像是囚禁人的牢籠。不光是她,車內的所有人都倍感不适。
梵妮的呼吸聲變得急促。她一遍又一遍地捋鬓角的碎發,将它別在耳根後。重複性的動作體現出內心的焦躁。
“我要下車。”她低聲說。但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是沒辦法下車的。
“再等等,他們很快就會散開。”
我看了眼身邊的律師。話雖這麽講,但他攥着公文包的手指肚因為用力而泛白。
“會的,很快就會的。”梵妮喃喃自語道,顫抖着抓住你的手,嘗試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你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把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
今天,他們在吶喊。卻沒有人呼喚理智。世界正在被一股盲目的力量牽着走。正是這股力量毀掉了他們,使得他們聽不進任何建議。用言語說服一個人成了不可能的事。
8:45,離開庭只剩一刻鐘。情況沒有任何改變。人們只增不減。仿佛只要梵妮不出來,他們就要一直這麽僵持下去。
律師不停地看腕表。我已經萌生出一腳油門踩下去的念頭。趴在車前不知好歹的家夥還在大聲嚷嚷。噪音浸入耳朵,叫人惡心反胃。
梵妮從手包裏掏出一個小巧的藥盒。表面的一層貼紙磨損嚴重。顯然它陪伴她已有一些年頭。
她取出兩顆細長的橢圓形白色藥片,在你遞過去一瓶礦泉水之前快速咽下。那藥苦的她直皺眉。好在無論是心理作用還是藥片開始生效,梵妮的情緒貌似穩定了一些。
五分鐘後,負責這片區域治安交通的騎警才慢悠悠趕來。疏散了部分激進的民衆(主要是圍在車四周的那些),勉強讓出一條一人寬可行的路。
律師解開安全帶率先下了車。他護着自己裝有文件的公文包戰戰兢兢走在最前面。人們向他投以厭惡不屑的目光,但沒有沖上前把他撕得粉碎的欲望。
一片喧嚣。人們嘴裏吐出的熱氣和晃動的腦袋怎不叫人眩暈窒息?可是事到如今,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下,還能後退嗎?
梵妮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她的露臉引起現場一陣騷動。人潮再次湧來,道路狹小了。黑洞洞的鏡頭對準她,準備捕捉每一個她可能出洋相的瞬間。
“洛佩斯!說點什麽吧!”
“你認為你會贏還是會輸?”
“檢方的指控你承認嗎?”
梵妮避開遞來的話筒,不吭一聲不管不顧地朝法院的大門走。兩側相機的快門聲響個不停。
“阿爾弗雷德,待會我去哪找你?”
我扭頭看向你,“總會有停車的地方。我們直接法庭見吧。”
話音剛落,一聲不真切的尖叫傳入耳朵。我一怔,望向車窗外,心怦怦直跳。
只片刻的功夫,不知為何場面突然失控。梵妮身處摩肩接踵的人群裏。他們要把她給淹沒了。我清楚地看見一個,不,是幾個男人将手伸向她,扯她的外套,還有人試圖觸碰她的臉。而在場的警察全都是副懶洋洋的模樣。對他們而言,維持秩序僅僅是出于職業要求。他們睜着眼,看着她掙紮卻無動于衷。
“梵妮!梵妮!”
你沖進人群,擠進這滿是人的洶湧波濤中,大聲呼喊她的名字。有人對你說了罵人的粗話,有人故意想将你推搡出去,但你仍在喊她。她聽見了,艱難地轉過臉。面色蒼白,眼神驚恐而絕望,恰如一只走投無路的動物。
剎那間,驚濤駭浪在心中激蕩。你花了很大力氣才擠到她身邊,将她拉進懷裏。護着她走了餘下的路。随着你們的前行,人群緩緩朝法院大門移動。騰出的空地足夠車子離開。
是時候去停車了。
我這樣想。回過神兒發現手已攥成了拳頭。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純粹的屬于男人的狂歡。參與到其中的人無不異常憤慨。他們高聲辱罵、比劃下流的手勢。看似義憤填膺,卻又趁機揩油。我想象着人群中藏着一顆定時炸,彈。上面的數字由10變為3、2、1然後——它炸裂開來,把整個場面染成鮮紅色。然而并沒有這種好事發生。那些令人作嘔的男人仍活的好好的。可以想象,在他們虛僞醜陋的皮囊下是一顆顆肮髒的靈魂。他們可能因為剛才碰到了她的手或是聞到了她發間的芳香而竊喜。
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把車停在街角的路口(反正這條路也行不通),匆匆跑向法院。沒人留意我。或者說,采訪一個只負責開車的老頭子沒有什麽價值。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盡快擠身到入口而無需應付任何人的提問和不懷好意。
開庭的幾天前,消息已不胫而走。報紙和電視臺都播報了這件事。無論是新聞媒體人還是普通民衆都想親眼見證判決的誕生。能進去旁聽的想必都是有關系或者願意掏錢的。也有些不願意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的則費盡心思和門衛扯皮。
負責受理審判案子的法院一樓呈環形結構。我圍着繞了一圈,在女衛生間外找到了你和律師。不用問也知道梵妮就在裏面。
“她還好嗎?”
你沒有回答,只是用擔憂的目光緊緊盯着衛生間的方向。律師自責地說,“我看到她的手抖的厲害。怪我急着走,沒注意後面的情況。否則也不會讓她受驚吓了。”
我瞥見他的腕表,時針已走過數字九。再聯想到剛剛第七法庭外的走廊上沒幾個人。我頓時緊張起來。
“時間過了怎麽還不進去?”
“檢方那邊臨時有情況,申請延遲半小時開庭。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足。”律師說,“不過是什麽事情會耽擱這麽久?”他摩挲着下巴,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又等了有一會,梵妮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布魯斯,你在嗎?”
“我在。”你慌忙應答。
“除了你和律師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我,”我接話道,“再就沒有人了。如果你擔心的是那些記者,他們現在估計都在搶位子呢。”
梵妮出來的時候仍保持着雙手護胸的防禦姿勢。她的頭發重新梳過,發絲依舊是亂的。好在身子不再發抖,神情也頗為平靜。白色西服外套那麽結實,領口也硬生生被扯開了一道口子。不難想象如果她穿了裙子将處于何種尴尬的境地。
看她狀态似乎好轉了些,律師問她要不要趁開庭前再簡單對一遍詞。梵妮點點頭。她的語速很慢,甚至算得上遲鈍。說幾句就會卡殼。律師皺起的眉再也沒舒展開。我這才發覺她臉上的不是平靜而是麻木。
“你剛剛做了什麽?”我把手伸到她眼前迅速晃動。梵妮的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像是夢游一般。
“我的藥吃完了。”她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笑,頗有種調皮的意味。接着把藥盒舉到面前輕輕晃了晃,像個偷吃糖果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這種東西不能多吃!你吃了多少?”
她還在笑,而我簡直快要急瘋了。
“我不知道。我太緊張了。我只想盡快鎮定下來,于是就——”她的笑凝固在臉上。緊接着幹嘔了一聲。
“我的心跳加速了,好暈……”梵妮突然毫無征兆地向後倒去。你眼疾手快把她接住然後慢慢扶到一旁的長凳上。
“梵妮!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梵妮!梵妮!”你焦急地呼喚她。
她半阖着眼,意識模糊,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說話斷斷續續。
“我、我想吐……”
我迅速跑去男衛生間撕下一個新的垃圾袋,把它撐開在梵妮面前。
“想吐就吐出來吧!沒關系。”我用言語引導她。
梵妮伸手揪住喉嚨。她的手顫抖不止。
“深呼吸、深呼吸!慢一點,很好,就這樣——”
梵妮勉強吐出幾口摻着白色粉末的口水。她早上沒有吃東西,也正是因為藥物對腸胃具有刺激性(醫生通常不建議空腹服藥)才被及時發現。慶幸的是,藥片沒有完全消化。否則保不準就要去醫院洗胃了。畢竟以前也不乏過量服用致死的案例。
她摳着嗓子又幹嘔了一會,直到再也吐不出來什麽東西才停下。律師猶豫了一下,從包裏拿出一瓶沒有啓封的礦泉水。那是他給自己準備的水。
“謝謝。”梵妮伸手去接,瓶子掉在地上。她沒有力氣握住它。你将水撿起來,擰開瓶蓋遞給她。
她只喝了一點點,垂下眼睑盯着瓶子看。
“我只是不想被看不起,如果我露怯的話。事實上,我的神經系統早就出了問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說到這兒,梵妮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有些波動。她深吸一口氣,問律師現在幾點了。
“還早着。你再緩緩也不遲。”律師悄悄把卷起的袖子放下遮住表盤。
梵妮暫時還站不起來,就又坐了一會。她的腳步虛浮,腿還在打顫。你攙扶着她。走廊上迎面走來兩個陌生人,梵妮立刻推開你,自己邁開步子故作鎮定地朝前走。
你郁悶地回頭望向我。我攤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相處了這麽久,想必你也清楚梵妮的性格便是如此:要強,對自己苛刻以及抗拒別人對她的好。
第七法庭的旁聽席擠得滿滿的。我們進去的時候,有兩個人正為了一個好位子吵的不可開交。你和我在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下。這裏的視線并不好,一般的媒體人不會跟我們搶。
律師和梵妮去了被告席。剛坐下相機的喀嚓聲就又響成一片。梵妮和律師說了句什麽,兩人換了座位。她坐在靠法官席的一側,和律師再無交流。
庭審還沒開始。你不安地扣着椅子的扶手,明顯有心事。我決定開導開導你。
“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我發現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她。我連她平常服用的藥物都不清楚。要不是你,阿爾弗雷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上次也是,上上次也是……”
“不要埋怨自己,”我打斷道,“你才十八歲。如此年輕,自然不可能什麽都知道。你有了解她的意願就已經很好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天天只想着怎麽偷看成.人雜志而不被教官發現。”
不過話說回來,梵妮看了那麽久的心理醫生,也吃了很長時間的藥。情況還沒有好轉,是該考慮換個環境好好休息一下了。她把自己逼的太緊了。
你小聲問我,“阿爾弗雷德,你上過法庭嗎?”
“噢,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我點點頭。
軍隊裏有個刺頭把他和我的矛盾鬧到了軍,事法庭。他質疑我是雙面間,諜。竟然只因為我是英國人以及我和英國女,王有不正,當關系。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他查到的資料信息都是zheng府想讓人看到的。事實上,我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說一口流利的倫敦腔是為了更好地滲透英國的情,報組織而學的。我在那裏工作了十幾年。倒也算半個英國人。
“你會介意我不是英國人嗎?”似乎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當然不會。”你露出一個短暫的微笑,聲音柔和了些。
“我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在乎別人怎麽看。對我而言,你就是你,英國人美國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法庭的門被人推開,檢察官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法官和陪審團的成員。所有人落座後,法官敲了下桌子,要大家安靜。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兩個吵架的記者還沒有停下。法官板起臉又敲了一下桌子。
“要是不肅靜的話,所有的旁聽人都退庭。”
争吵聲平息了。其中一個記者陰着臉走到我們身邊的空位坐下。不過看到你後他又來了興致,直勾勾地盯着你看,把你看的渾身不自在。
法官的臉有點眼熟。我很肯定自己在哪裏見過他。只是無法在我一向傲人的記憶庫裏找到他的信息。
由不得我細想,庭審正式開始了。
開場陳述很簡單。書記員朗讀并公示了參與審判的人員名單,以及公訴方和被告方的一些基本信息。這些并不重要,只是礙于媒體在場,總得走個形式。
這樣的環節總是枯燥乏味的。但我意外發現那位看着面熟的主法官的姓氏是凱恩。而凱恩正是你母親出嫁前的姓氏。旁邊坐着讨人厭的記者,我不想直接問你認不認識法官。再加上你對那個名字也沒有特別的反應,所以我猜,或許他和你母親不存在任何關系。
書記員把陪審人員挨個介紹了一遍。接下來是檢方主訴。檢察官說了一大堆話,中心思想就一個:他堅定地認為梵妮是教唆未成年少女的主謀。
然後輪到被告方主訟。梵妮對檢察官的指控進行否認。她沒有力氣講話。也很少說話。只有被問到不可回避的問題時才會言簡意赅地說幾句。大多數時間都保持沉默。大多數時間都由律師代替發言。
律師的嘴皮子很厲害。檢察官相形見绌,顯得木讷。只一會兒的交鋒,律師便占了上風。他神氣十足地放狠話道,“這是多麽嚴重的指控!對我的當事人洛佩斯夫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名譽損失。除非你拿出足以證明我的當事人對此案知情的證據,否則我将提出反訴。”
“你要證據?”檢察官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哈哈大笑。
“那麽有請本案的證人登場吧。”
法庭的門再次打開。人們紛紛抻長了博主,屏息凝神,都想搶先目睹證人究竟是誰。
韓露夫一身寬松的衣裙,腳上穿着平底鞋出現在衆人面前。她低着頭,不敢看人。就這樣一路走到庭中央。她宣了誓,站在那裏等着。
法官打量她片刻,用溫和的口吻說:“不要有負擔。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事都照實說出來就好。”
韓露夫點點頭,勉強擡起頭。她有意側了點身子,這樣她就不會看到梵妮。
“我們開始吧。”法官說,“你叫什麽名字?”
“露夫.韓。”
“職業?”
“梵妮.洛佩斯的前助理。負責打理她的開支。”
“很好,告訴我你拿到了怎樣的證據。”
“我核對財務報表時發現一筆很大的支出。該費用标注不明。我詢問過洛佩斯那筆錢用在哪裏,她含糊其辭不肯說。後來我根據賬單的序列號查到了消費的具體物品。”
韓露夫作證說,那筆隐藏開銷是梵妮向意大利某情.趣用品公司訂購了整整20套裝備。其中包括情趣.手,铐、皮,鞭、假陽,具、一捆捆的紅色麻繩等。這些東西的用途不言而喻。和艾米莉亞教授的東西也吻合。
她的證詞在法庭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容我插嘴一句,涉及此案的未成年女孩共計17人。”檢察官适時地煽風點火。
“光有單據上說明不了什麽。”律師據理力争,“誰能保證上面的簽名不是人為僞造只為了陷害我的當事人?”
“律師先生,可沒人想陷害她。”檢察官用一種嘲諷的調調說,從文件夾裏抽出一份材料交給法官。
“您看到的是經過權威機構鑒定過的字跡報告。種種證據表明,簽署財務單據的正是洛佩斯本人。她是知情者。”
一直沉默的梵妮突然站了起來。
“請允許我提出不同觀點。韓小姐剛才所做的證詞和對我的指控完全出人意料。我相信,不僅是我,整個法庭都有這種想法。但事實上,
她提到的那些東西是我幫我的男友訂購的。”
她停頓了一下,不知是喘不上來氣還是有意引導人們把注意力轉向你。一時間,承載着不懷好意和揶揄的目光紛紛落到你身上。
對于加在你頭上這種莫須有的、不正經的東西,我承認我有一點小小的生氣(畢竟你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韋恩家族的形象)。但看你擺出的這副坦然自若的模樣,似乎默認了這一“事實”。我這才意識到,或許正如你所說,當你真正認定一個人後,你會接受并包容關于他(她)的一切。
梵妮繼續說,“一個月前,我通過布魯斯結識到一些名人。交談中,大家都對性,虐戀表現出興趣。于是我們決定買些道具找個周末試試看。介于他們的身份,原諒我無法直接透露他們的名姓。不過如果法官和陪審團的各位有需要,我可以私下聯系他們為我作證。由于粗心錯把個人開銷單據夾入工作報表,我深表歉意。”她朝審判席位的方向鞠了一躬。
“很抱歉給大家造成誤會和困擾。”她轉向旁聽席再次微微點頭致歉。
“玩S,M的也包括你和布魯斯.韋恩?”一個大嗓門的記者問了這個十分沒禮貌甚至算得上粗魯的問題。意外的是,梵妮回答了他。
“當然,這不過是成年人之間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情,趣而已。”她沖記者優雅地笑了一下。
“不過先生,我得提醒你,這裏是法庭。我本不該回答你的問題。”
她巧妙地轉移了重點。現在那些酷愛八卦名人私生活的記者估計只想挖出參與游戲的成員,好來一篇暧昧的桃色報道。
她說謊時淡然的神情和有意露出的親切的笑以及她本身營造出的那種高雅感惹得我不禁暗自感慨——梵妮就是天生的zheng治家。
檢察官坐不住了。他呼籲人們把視線落回到案件上。
“懇請諸位想想,絲蘿小姐講授的課程內容和梵妮.洛佩斯購買的道具,這兩者間必然存在着某種關系。”
“大概只是巧合吧。”梵妮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
“很遺憾,洛佩斯夫人。我這裏還有一份巧合。”檢察官再次向法庭呈詞。
“一位本案的受害者四天前找到了我。她是個勇敢的、願意揭露真相的小姑娘。這是一份通過測謊儀檢驗的證詞。”他起身給法官在內的每個參與審判的人員發了一份文件。然後回到位置上,“考慮到證人尚未成年,她今天不會出庭。這更是為了避免她遭受人身威脅,尤其被告和韋恩集團的董事長關系甚密。”
這後半句倒更像是說韋恩集團和城裏的黑,幫一樣無惡不作。目的只有一個:拉你下水。
法官翻看文件的手一頓,不悅地咳嗽了一聲。檢察官自知失言,趕緊轉移話題沒再說什麽故意招惹你的話。
這份來自某位“受害者”的證詞指出,梵妮主動找到她攀談,用言語誘惑她讓她加入一個據說能賺大錢的社團。被迫簽署過一份保密協議後,她和其他十餘個女孩開始了每周一次接受培訓的校園生活。主講人是梵妮,艾米莉亞.絲蘿則是助教。所學的知識也就是視頻中曝光的那些。
證詞的內容大致上和梵妮說給我們的出入不大。然而這裏所講的東西都有誇大的成分或經過渲染。其用詞之精準和極具煽動性的話語讓我不得不懷疑有槍手代筆。
律師念完了證詞,轉身對法官說,“證人就在接待室。您有任何疑問都可以詢問她。”
縮在一旁的韓露夫趁機申請退庭。法官準許了這一請求。他敲了法槌,宣布休庭。然後去接待室見證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改編源自ID孔雀島六點半關門的博主。法庭劇情相關內容參考自加缪《戰鬥報》。
本想這章直接結束劇情,然後發現三萬字不夠用,于是分成了上中下。
PS本人達成成就:今年雙十一一分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