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最後的審判.下(2)
第22章最後的審判.下(2)
錯。”
沒想到哈維一語成谶。本來兩輛車一前一後平穩地行駛在回去的路上。前面嫌犯的車突然來了個急轉彎,朝相反的方向開。
“加速!快點!”眼看兩輛車的差距越來越大,哈維急的大喊。開車的警員被他的吼聲吓亂了陣腳。哆哆嗦嗦的模樣像是連車都不會開了。
“還是我來吧。”哈維一個翻身垮入前排把警員擠到副駕。搶過方向盤一踩油門。
憑借着他精湛的車技和勇往直前(不要命)的精神,兩車的距離縮小了很多。
“阿爾弗雷德,射擊。快!”
其實不用哈維說我也清楚趁這個好時機該做什麽。我降下車窗,風呼嘯而來。我微眯起眼,舉起槍對準了前面車的車胎。
第一槍擦邊落了空。第二槍因為哈維突然轉彎打在了保險杠上,激起火花。不過沒關系,第三槍總算成功射.入了後胎。
車胎肉眼可見瞬間癟下去。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子失控,在馬路上劃出幾個“S”便再也不動了。只剩下車胎還在冒煙。
“幹的漂亮!”哈維吹了個口哨,關掉手.槍保險下了車。我和警員緊随其後。
考慮到對方巡邏時也有配槍,我們拉開車門,用它當掩體偷偷觀察前方。
嫌犯沒有出現。哈維一連叫了幾聲無人應答。他終于失去耐心,對着肩上的移動電臺說道,“7-A-08。呼叫7-A-03。你們已經無路可退。現在,走出來!”
他的聲音在僅有兩輛警車的馬路上回蕩,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前面車子的車門被人推開。我繃緊了手臂,雙眼死死地盯着那扇開啓的車門。
片刻,嫌犯的搭檔皮特出現在視線裏。現在他也是嫌犯了。
皮特的手裏也有一把槍。平舉着,戒備着。嫌犯湯姆也出現了。透過車窗,我只能看見他的頭緩慢地移動。似乎很是吃力。直到他的身子完全從車門的遮掩中露出來,我才看清是什麽拖慢了他的速度。
Advertisement
哈維先前派去的警員垂着腦袋被湯姆挾持着。後者的一條手臂扼住他的喉嚨,一手用槍抵住他的太陽穴。
“湯姆!你對漢斯做了什麽?”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沒有談判經驗。跟來的小警員先慌了神。
“放輕松。他只是被打昏了而已。”湯姆說着收緊了胳膊。很快他意識到手中的同事是個不錯的人質。
“你們所有人把槍扔到地上!否則我就殺了他。”他對着我們喊。
“好、好,我聽你的……千萬不要殺他,求你——”警員急的語無倫次。他第一個把槍放在地上,然後将它踢到對面。
我和哈維對視一眼。
完蛋了。
我們從彼此的眼中讀到了這個信息。
本來我們有70%的勝算。即便是對方手裏有人質的情況。可警員這一投降無形中給了我們更大的壓力。
助長了嫌犯的威風。
“謝謝你的配合。”皮特從地上撿起我方警員的槍,要求我們從車旁走出來。礙于其手上的人質,我們照做了。
沒了汽車的保護,我們的身體暴露在早晨微冷的風中、幾乎感受不到溫暖的陽光中還有對方黑漆漆的槍口下。
現在的情況是:湯姆用槍指着昏迷的人質。同伴皮特舉着兩把手.槍與我和哈維對峙。警員因為繳了槍的緣故躲到哈維身後免得被誤傷。
“哈維警督,輪到你了。”湯姆颔首示意。
哈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幸好你還有一把槍。老兄,就靠你了。他慢慢蹲下身将槍扔到對面。看着皮特将它撿起來揣進口袋。
“好了,該你了,老頭。”
我聳聳肩,松開手。手.槍掉落在地上。我用力一踢,它打着旋兒滑到了皮特腳下。
“還有一把。交出來。”他命令道。
這不對勁——他怎麽會知道我還有一把手.槍?
出發之際我和哈維閑聊确實提及過此事。那個時候,車裏除了我們還有另外兩個警員。而唯一能接觸到嫌犯的人只可能是哈維派去的漢斯。這很難不令我起疑心。我甚至開始懷疑他所謂的昏迷不醒是不是
他們三人合夥演的一場戲。
湯姆的眼裏閃過一抹慌亂。或許他本人已經意識到他說漏了嘴。
這很不妙。我心中警鈴大作。生怕他采取什麽過激行為。為了穩住他,我假裝沒有發現話裏的漏洞,緩緩蹲下身撩起褲角。
就在此刻,槍聲在耳邊響起。哈維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地倒下了。子.彈在他的後背綻放出一朵鮮血灌築的花。
我猛一回頭,警員冷着一張臉站在身後。他手裏端着一把不知哪來的槍。槍口還在冒煙。
“舉起手站起來。別耍花樣。”他走到我身後,将留有餘溫的槍口抵在我的腰部。
我照他說的做了。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哈維。“昏迷”的人質睜開了眼,從口袋裏掏出槍。
輕微的“咔嚓”過後,槍上膛了。一股寒意從我的體內升起,蔓延到肌肉,再從肌肉蔓延到皮膚。對于即将發生的事情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另兩個家夥走過來協力把哈維翻了個面。他大睜着眼,喘.息聲沉重。
又是一聲槍響。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發出一聲呻.吟。就這樣沒了生息。他的血,溫熱,猩紅,迸濺到衣服上、地面上、鞋上。空氣中彌漫着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再一次,有人活生生地死在我的眼前。
痛苦的藤蔓在我體內瘋長。粗壯的枝條幾乎要壓垮我的心智。
我應該感到憤怒嗎?
當然,但痛苦比憤怒更甚。痛苦的盡頭是麻木。反抗毫無意義。
我的身體強壯,手腳卻無力。我失神地望着哈維胸前的斑斑血跡,任由那些叛徒搜走了我的第二把槍。
“算你走運,老頭。有人要求我們不能傷害你。否則你的下場也是如此。不過我猜你也快死了。”
我已辨認不出那是誰幸災樂禍的聲音。他們拿槍指着我,要我坐進車裏。
或者可以換種說法,我是自願被他們帶離這裏的。因為我在那一瞬間已經全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們譏諷我“這老頭怕不是被吓傻了”,但他們不會知道我所承受的這種痛苦。
過去我見證了太多的人倒在我眼前。後來我逃離了戰場,盡可能和善對待每一個人。然而如今,沒有任何改變。我做的一切想讓自己到了夜晚能安然入睡的良心事都是徒勞。我的人生像個莫比烏斯環。走不出的陰影。如鬼魅幽靈,是我永遠無法逃離的夢魇。
有電流聲傳來。這種僅停留于肉.體層面的痛苦是細微的。□□所帶來的電流開始起作用。
我閉上眼。
畢竟無知的昏迷總比清醒的痛苦好。
我中途醒過來一次。可惜醒的并不是時候。看守我的人換成了兩個戴着貓頭鷹面具的家夥。他們給我注射了一針不知名的藥劑。随後我沉沉地睡去。往好處想,至少它彌補了我缺失的睡眠。
現在我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類似于婦科檢查臺的機械上。雙手被捆在扶手上。雙腿擡起、分開,固定在體側。
這樣很不舒服。我處于一種半躺半坐的狀态,低頭看不見膝蓋以下的事物。外人卻可以看遍我的全身。這讓我産生了濃重的羞恥感——即便褲子完好無損地穿在身上。我仍感覺自己的隐私器官暴露在外。
掙紮無果後,我轉而關注周圍的環境。房間的顏色是純白。頭頂亮着燈。窗戶被窗簾遮擋,讓人判斷不了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右手邊有輛醫用推車,上面擺着一些藥品和器具。再遠一點,也擺放着一個檢查臺。上面沒有人。空氣中沒有消毒水的氣味。很可能是私人診所。
但是哪個診所會不打招呼就把人鎖在檢查臺上?
我再次看向那個推車。最上層有兩把手術刀。假設,我是說如果我能順利拿到,我就可以割斷手腕處的帶子。可惜帶子把手腕和扶手緊緊地捆在一起,沒留出任何可活動的間隙。我嘗試了幾次都毫不意外失敗了。唯一的成果僅僅是帶子的邊緣鼓起來了一個小弧度。但那遠遠不足以讓我逃脫。
門外傳來依稀的腳步聲。來人走到門口轉動了把手。他進來了。從身形體态上看是個男人。穿着白大褂,帶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是哪?”我問了幾乎所有被綁架者蘇醒後都會問的問題。
“這裏很安全。”男人的聲音奇怪。像是故意壓低似的。而且他也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他慢慢踱步到我面前,繞着我轉了兩圈。最後在我右側停下。他伸出食指放在我手腕上帶子鼓起的小邊用力按了按。然後一言不發收走了旁邊的推車。将它推到我的腳邊。
這個男人觀察力驚人。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我這樣想,偷瞄着他。
男人搬來把椅子。正好坐在我的□□。我更覺不自在。
這時門外再度響起的腳步聲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從聲音上判斷,是三個人。很快門開了。餘光中,兩個人架着一個個子略矮的人走進來。
他們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三人的模樣:兩個戴貓頭鷹面具的黑衣人,中間夾着的人是你。
你身上的還是失蹤時穿的那身。臉上沒有明顯的外傷。我悄悄松了口氣。但糟糕的是,你同樣也被控制住了。
你望向我,我看着你。彼此憂慮的眼中映出的是迷茫不安。我們不知道即将迎來怎樣的命運。換言之,我們皆是命運的奴隸。
“你們可以離開了。”男人對那兩個黑衣人說。
他們搖頭拒絕了。
“我們不能離開。法庭下達了命令。要我們保護您的安全。”
“轉告你們的主人,我和他們只是合作夥伴。不像你們,是他們養的幾條狗。”
男人的傲慢态度激怒了一直沉默的兩人。其中一人開始數落他的“罪行”。
“法庭幫你綁架了韋恩的管家。你卻提前把位置透露給布魯斯.韋恩。他還帶了個該死的妞,害得我們的同伴受傷。你搞砸了事兒後又私自行動,跑到韋恩莊園結果被逮捕。法庭派警局的人去救你,一下子損失了四個卧底。現在我們把人給你帶來,可不是讓你再次放走他的。”
“搞得像你們沒從我這得到好處似的。”男人嗤笑一聲。語氣裏滿滿的嘲諷。
“別忘了,正式結盟前我送了你們一臺發電機當做見面禮。你們把它用在了某所我設計建造的學校上。不過我不介意。也正是我在zheng府大樓埋了炸彈,你們才有機會把林肯.馬奇叫到大樓除掉。”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名字。”黑衣人的聲音弱了下來,“我是孤兒。不過我們有一個統稱:‘利爪’。”
“很好,利爪先生。我喜歡你的伶牙俐齒。你們就留在這兒。你們将見證本世紀最偉大的奇跡。”
現在我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誰了。
“歡迎來到我的醫院,布魯斯。”傑羅麥摘下口罩,咧嘴一笑。蒼白的皮膚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更顯詭異。
他先是從推車上拿起一副醫用手套戴上,接着挑選了一把手術刀。鋒利的刀劍散發出冰冷的金屬光澤。
“你要對阿爾弗雷德做什麽?”你睜大了眼,開始劇烈地反抗。然而只是徒勞——你被利爪按的死死的。根本無法掙脫。
“別擔心,一個小手術而已。”傑羅麥用懶洋洋的腔調說,伸手解開我的襯衫扣子,目光在我的胸膛徘徊。口中呢喃道,“你病了。”
“我沒有!”
“他沒有!”
你我幾乎異口同聲地反駁。
傑羅麥不為所動,“他病了。你也是。這座城市也是。所有人都病了。”
他把手術刀換了個握法。偏了下頭,似乎沒有想好在哪裏下刀。
“這裏爛透了。那裏也是。”他手中的刀在我的胸膛上輕點了幾下。一股寒意直沖我的大腦。它感受到了危險的信號,但我的身子卻被束縛于此跑不掉。難道還有比這更令人絕望的事嗎?
“一切都是扭曲的。每個人都是殺人犯。”他繼續說。
照他的觀點,這世上根本沒有好人。所謂的好人不過是那些善于掩飾自己欲.望的僞君子。倘若去到他們心靈深處窺探一番,保準你會大開眼界。他們和殺人犯沒什麽不同。甚至更可怕。他們面上說謊,背地裏講壞話,盡幹些不道德的事。總之,人人都是潛在的罪犯。
“嘿,老頭。你殺過多少人?”傑羅麥打開了我頭頂的照明燈。刺眼的光使我不得不本能地閉緊眼睛。
我的頭腦混亂極了。
“我不知道。”我機械地回答,“我記不清了。”
“看到了吧?連他自己都數不清自己殺過多少人!哈!一個活的殺人機器。這種人不配在你身邊,布魯斯。你值得更好的。”
我被強光照射的睜不開眼,只能聽見傑羅麥張揚的笑聲。那其中包含着憤怒和對我的鄙視。這之後他談起了傑羅姆。聲音意外地變得輕柔。
“我的弟弟是個十足的蠢蛋,膽小鬼。但我愛他。他活着的時候并不快樂。他是個窮人、弱者。理所應當遭受了惡意,辱罵和白眼。所以他瘋了。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是這個毫無善意、人人冷漠自私的社會。你、我、城市裏的所有人都是他痛苦的來源。”
“但他始終對你有種……嗯,天然的迷戀。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布魯斯,你為什麽讓他如此着迷?”
傑羅麥停頓了一下,好似在思考謎底。再開口,語氣裏多了些厭煩。
“我感受不到你的魅力,不過我願意試着理解我那蠢弟弟的想法。他認為只有你才能拯救哥譚。可是看看你,你太弱了。你什麽也不是。布魯斯,你必須變得強大起來。”
“我想盡辦法想要幫你重塑你自己。而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殺了他。殺了他,你會發現你自由了。沒人再會拿良心啊,道德啊這些虛僞的東西綁架你。你可以盡情地享受生活了。那才是真實的。”
“而我,你最好的朋友。會引領你,一步步,在這城市的廢墟上築建屬于我們的理想國。”
話音剛落,我感到自己的胸膛傳來一陣劇痛。有什麽鋒利的東西劃開了一個口子。
我努力睜開一條小縫,卻仍舊看不清你的臉。它在光暈中扭曲模糊。只有聲音聽的真切。
你帶着哭腔求傑羅麥不要傷害我(這真讓我心碎)。
“我願意做你的朋友!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只求你能放過阿爾弗雷德……”
“不不不,布魯斯。你還有所牽挂就不可能變得和我一樣快樂。記住,在毀滅世界之前你得先毀滅自身。”
又是一刀。他比剛才下手更重了。我忍不住悶哼一聲。
“來吧。是讓我剜出他的心髒還是由你了結他的性命?友情提示,後者他可以死的體面一點。而不是內髒腸子流一地。”
謝天謝地,傑羅麥終于調轉了燈的角度,我才得以看清眼前正在發生的不可控的荒誕的滑稽戲。
不知何時他手裏換了一把長刀。目測有一英尺長(約30CM)。
他到底是有多恨我!這刀能把我身子捅穿!
我在心裏哀嚎。
“不要一點點刺進去,要像這樣——”傑羅麥握着刀比劃了一個刺入的動作。然後看向你。
“這可以減少他的痛苦。你能為他做的事可不多。下手幹脆一點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了。”他把刀遞向你。你沒有接。
你躲閃着往後退,被利爪按住肩膀。傑羅麥把刀硬塞到你的手上。你被縛在胸前的雙手顫抖的厲害。幹脆松開手,任由刀子掉落在地上和大理石地磚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傑羅麥盯着你幾秒。默默彎腰撿起刀再次塞給你。這一次他的動作明顯強硬了不少。話裏也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布魯斯。你要清楚我不是那個對你有着迷之崇拜的傑羅姆。我對你無感。這意味着,如果你不能乖乖照我說的做,我會連你一起處理掉。”
起初,死亡的恐懼籠罩着我。如今,強烈的求生欲終是臣服于我對你的愛。既然我罪孽深重,你清白如水。那我甘願告別這個世界換取你的存在。非要說有什麽不服氣的地方,大概是我打心眼拒絕傑羅麥對我的制裁。他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審判我。因為他本身并不比我高尚到哪兒去。
“聽我說,布魯斯。”我急切地呼喊你的名字,妄圖把你從自我思想折磨中解放出來。我知道你此刻無法言喻的痛苦。
“你想過為什麽我在過去數十年內每周日會去教堂做禮拜嗎?我為什麽會成為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
我忏悔、禱告。向上帝請求寬恕。因為過去是一種疾病,記憶則是對我的懲罰。我一天忘不掉那些亡者的臉,我的靈魂就一天不得安寧。”
“所以布魯斯。殺了我吧。這對我們都好。我再也無需忍受良心的譴責,我終于可以解脫了。”
“不——”淚水霎時充盈了你的眼。你發出絕望的吼聲。
“我不允許你死!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輕易把我交出去!阿爾弗雷德,你發過誓的,你會永遠陪着我!”
如此一番情深意切的宣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容。我強忍住心底翻起的酸楚。否則眼淚就會留下來。
“布魯斯。我已經幫不了你什麽忙了。”我盡可能讓自己表現的淡然些。“你應該殺了我然後到你的新朋友那兒。對了,請務必動作快一點。”
傑羅麥也催促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他死,或者你們一塊死。”
不、不……我已經失去過他一次了……我不能傷害他,再一次,我做不到……”
我清楚,你正陷入痛苦的回憶。一年前,你在忍者大師的蠱惑下将一把長柄刀刺入了我的心髒。我還記得你用綠色池水清洗我的傷口。那種難聞的氣味讓我記憶猶新。
“動手吧。布魯斯。如果我注定要在今晚死去,我希望殺死我的人是你。”
你單薄的身體震顫了一下。不可置信于我的選擇。事實上,我們從未留有選擇的餘地。
傑羅麥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他起身,揮揮手,叫利爪把你押到我面前。
我看見你臉上尚未幹透的淚痕。無助的眼神讓我不禁黯然神傷。你年幼之際曾目睹父母的死亡。現在還要親手結束我的性命。命運未免對你太過殘忍不公。
我們對視了一會。
“阿爾弗雷德。我愛你。對不起。”
如約定好的一樣,你把刀迅速推入我的胸膛。就過程而言并不算痛苦。
“謝謝你。我很幸福。”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努力擠出一抹笑。
我真的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還能說點什麽減輕你的負罪感。
安慰你?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無論說什麽都太過殘忍了!因為任何語句一旦不能忘掉都會把人折磨瘋。
傑羅麥饒有興味地踱步到跟前,用眼神丈量我的傷口。我半眯着眼,安靜等待死神帶走我。
“你為什麽把刀插在左邊?是因為他的心髒長在那兒嗎?”
“是的。”你說。
“感謝你的坦誠,布魯斯。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他突然伸手拔.出我胸前的刀。
那是種怎樣的疼痛!
就好像将某個已經融入你身體一部分的東西再次硬生生地扣出來!
你站的離我很近。無可避免地,鮮血噴濺到你的臉上。染紅了你濃密好看的睫毛。
我想我的肺破了。我感到喘不上氣,用力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從中途跑掉了。
鮮血蔓延浸透了我的白襯衫。胸口溫熱,略帶血腥味。四肢正在逐漸冰冷。這是生命流逝的信號。而我躺在這兒,什麽都做不了。
可憐的孩子!你一定是被我這副駭人的模樣吓傻了。你眨了眨眼,一動不動。傑羅麥才不管那麽多。他向來卑鄙可恥。趁你愣神的功夫将刀塞到你手中。然後握住你的雙手再一次、猛烈地刺入我的胸膛。正中我的心髒。
或許他早已知道我和其他人沒什麽不同。即便是特工也不意味他長着顆和普通人位置相反的心髒。
刀尖刺穿了我的身體。但我沒有立刻死去。我的意識還在。比起肉.體的痛苦,更為可怕的是我得忍受精神上的折磨。在恐懼和絕望中殘喘直至死去。
你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猛地用肩膀撞開他,跌跌撞撞朝一旁跑去。傑羅麥在你身後用一貫的自滿的調調嘲諷道。
“不要騙我,布魯斯。我讨厭欺騙。放棄那些可笑的幻想吧。恰是你的小聰明讓這個老東西死了兩遍。”
他又轉向我。
“嘿。老頭。你還記得耶利米書11章11節說了什麽嗎?”
耶利米書(11.11):所以耶和華如此說、我必使災禍臨到他們、是他們不能逃脫的。他們必向我哀求、我卻不聽。
只可惜,我現在已經無法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抱歉,我忘了你快死了。”傑羅麥笑了。幸災樂禍。他轉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俯瞰整座城市的華美夜景。可以肯定,這裏是某棟大廈的高層。
“今晚11點11分,我會用發電機徹底清理這片罪惡之地。大批的人會死去,但幸存者将獲得永生。”
不必擔心,布魯斯。這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那批發電機已經被法庭截獲。以他們的做派,是不可能甘願拱手相讓的。
我的嘴唇嚅動了幾下,只勉強吐出幾個微小的血沫。
你縮在角落。背影是那麽無助。仿佛正在經歷一場無聲的崩潰。
“回答我!布魯斯。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你不敢回頭。更不敢看我,說話的語氣也沒了起伏,“你瘋了。這座城市,那麽多普通民衆。他們怎麽辦?”
“我說過了,沒有人是無辜的。瘋子?不!我是上帝!我擁有最強的意志力。反對宗教、拒絕相信宿命論。我是創造主義者。人類命運的締造者。今天,我将以□□義創造出一個新的你。我釋放哥譚市的罪惡無序和混沌。然後徹底摧毀一切。世界會沐浴着毀滅重獲新生。”
傑羅麥走向我,伸出手指。蘸取了我的血在玻璃窗上寫下了大大的11。
“現在如果給你一把槍,你會殺了我嗎?布魯斯。”
回答他的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我會的。”片刻,你開口。顫音裏夾雜着憤恨。
“是麽?”傑羅麥用輕佻的口吻反問。然後自顧自地說下去。
“不過我是不會給你動手的機會。
這是個教訓。你要牢記。你不可能在人死後才知道報警。人活着的時候你沒有救他,你本身就是在殺人。”
不要踏入他的陷阱。布魯斯。他這是在有意一點點摧毀你的心理防線。
你自然聽不到我發自內心的呼喚。耳邊回蕩的只有傑羅麥循循善誘的蠱惑之詞。
“想清楚了嗎?我是有邏輯的惡,你是沒有邏輯的善。當體制讓人失望時,法律就變成了枷鎖。告訴我,程序正義真的重要嗎?”
“至少我不會變成你這種人。”
“真是愚蠢!”傑羅麥訓斥道。
“其實你始終沒有明白。因為讓哥譚堕落的從來不是我們這些你眼中的壞人。而是那些該死的權貴。是這些人制定了繁雜而不真誠的法律條文。約束他人,自己犯了罪卻可以鑽空子。他們收稅、貪.污公款,将市民的退休金揣入自己的腰包。榨幹老人最後的價值。把窮人逼入絕境。窮人走投無路,不敢反抗卻還想活,所以作惡。攻擊更弱者,甚至能為一頓免費午飯殺一個人。如此陷入惡循環。世界就是這麽周而複始壞掉的。”
同時他又說,對待這些可憐又可惡的愚民無需什麽特殊的技巧。撼動他們的靈魂的唯一方法就是恐懼。憐憫和不公平感只在電影中起作用。人性的醜陋之處就在于:一旦習慣了接受,就會忘記感恩。恐懼統治才是城市的一劑良藥。
“zheng治不僅僅是富人的玩具。如果是,那我就要把這個玩具搶過來。”
傑羅麥再度向我走來,将整個手掌壓在我裸.露的傷口處以蘸取更多的鮮血。
“我最讨厭zheng治家。爬到高位上的沒有幾個是手腳幹淨的。你知道嗎?布魯斯。其實我最想親手殺死的人是梵妮.洛佩斯。她殺了我的弟弟,用他贏了個好名聲。真是個精明狠毒的女人。她就應該下地獄!看那裏,我為她準備了一臺手術。可惜她不會來了。”
“有人保證她會活的好好的。為的是承受所有人的怒火。她會生不如死。這才是最可怕的懲罰呀!”
傑羅麥在玻璃窗上寫完了最後一筆。擡手示意靜候一邊的利爪把我處理掉。
他們面無表情解開束縛我的帶子,把我擡下來。因為失血過多,我的雙腿無力。他們粗.暴地拽着我的衣領像提一袋垃圾一樣将我拖出了房間。
外面的走廊一片漆黑。他們拖着我來到電梯前按下了按鍵。深夜的大廈安靜極了。電梯上升的很快。當紅色的數字“28”停着不動了。電梯門開了。
我被推了進去。刺穿身體的刀尖碰到電梯的牆壁。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我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顫抖痙攣。
與此同時,一種一瞬間産生的、渺茫的希望浮現在腦海:我還沒有死。說明我本不該死。就算是死,至少也不是現在。
我費力地睜大眼,兩個利爪背朝我而站。肢體語言都較為放松。
或許我應該在生命的最後再拼一把。運氣好的話我能有機會報警。等警察來了你得救了,我就能放心地去了。
于是憑借着這股信念和我較高的心理素質(試問誰能在身體被捅穿的情況下前行),我慢慢爬到其中一人身後,調動全身所剩無幾的力氣一拳打在他的小腿骨處。雖說敲不碎他的骨頭,但足以讓他疼上一陣。
利爪吃疼,重心不穩倒在地上。我趁機拔.出他口袋裏盯了好久的槍。憑借着多年在戰場厮殺的本能,我迅速裝好槍,對着另一人就是一陣射擊。我瘋了一般地扣動扳機。彈.夾空了才停下來。那家夥的臉早已血肉模糊。剩下倒在地上捂着腿的這個,我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竟扭斷了他的脖子。
我沒有停歇。而是翻找起兩人的口袋。遺憾的是,他們身上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只搜出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
突然傳來“叮”的一聲,吓了我一跳。我立刻卸下另一人的槍端在手中。好在虛驚一場,是電梯門開了。我跨過利爪的屍體,扶着門框攥着被血染紅的紙一瘸一拐走出了電梯。
一樓的長廊依舊很黑。我卻感到莫名的熟悉。直到看到值班室的牌子。它确認了我的猜想。
——不要驚訝,這裏正是韋恩集團大廈。
多麽可怕!你我竟然被囚禁在自家的公司裏!這集團到底盤踞着多少法庭的毒牙!
值班室的燈還亮着。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和慰藉了。我馬上就可以見到馬特了。但願他不會被我這副模樣吓到。
我推門而入,看見他胖胖的身子趴在桌子上。這可以理解,上了歲數的人大都嗜睡。
我走過去輕輕推了他的背部一下。沒有反應。手指的觸感告訴我,這是一具僵硬冰冷的屍體。
馬特死了。
我顫抖着将他翻過來。他的眼睛大睜着,脖子上纏繞着電話線。他是被人勒死的。
沒時間哀悼死者了。我從他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大衣裏找出一部手機。
習慣性地按下“911”又删掉。
哈維死了。戈登被強制遣送出了哥譚。警局裏數不清的黑.警和作風敗壞的警察。還有潛藏在暗處不知何時會咬你一口的法庭的走狗。
我現在還能信任誰?還能指望誰會将你從傑羅麥手裏解救出來?
絕望裹挾了我。這種糟糕的情緒令我的呼吸更加困難。我每吸入一口氣都要花費更多的力氣。長時間的缺氧讓我感到眩暈。我的腿開始打顫,只好在屋內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我坐了一會。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随之而來的不是輕盈,而是厚重如夜的悲涼感。
馬特是韋恩集團的老員工。他為集團奮鬥了一輩子,卻也因法務部複雜的內鬥在基層待了一輩子。退休後,他選擇繼續留在集團當一名保安賺些微薄的薪水維持家用。正因為他優秀的工作能力和與之并不相匹配的職位,我對他抱有很深的同情。而這種同情經過歲月的沉澱,久而久之轉變為兩個老男人之間的友情。
為什麽死的總是好人?
我想我不能接受。
我扭過頭,不去看他出現屍僵的臉。我寧願想起他時腦海中浮現的仍是他和善的微笑。
我又開始流血了。借着值班室還算亮的燈光,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經過剛才的劇烈打鬥,更多的鮮血從翻卷起的肉皮下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