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後悔(小修)
◎從未想過似乎走偏了◎
簾幕層層遮掩, 內室之中一片昏暗,銅鏡映照出膚白似雪的面容,杏眸在陸景幽的逼迫之下波光粼粼。
陸嘉念動彈不得, 聽清楚他的話後,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扯住衣袖的手指漸漸松開, 無措地撐在小桌上。
十指之間傳來輕微疼痛,陸景幽懲罰般緊緊夾住指節,好似對她的沉默與猶豫極為不滿, 迫切地逼她答應。
“咯吱”幾聲脆響,二人指節皆是捏的發紅, 陸嘉念吃痛地輕呼,陸景幽卻分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不過如此一來,她反而清醒不少,方才那陣莫名酸澀不堪的心緒褪去,仔細思忖着那句話。
讓她拿自己來換......難不成是用這副身子, 如妃嫔般留在他身邊嗎?
侍奉君王,承受雨露,甚至礙于身份, 要小心翼翼地依賴着他, 以免暴露後無力自保。
思及此, 陸嘉念驀然明白過來,迷茫的眸光變得清明晶亮,輕咳一聲挺起身板, 不甘地從他身上掃過。
看來繞了一圈, 他并非當真想這麽做, 只是拿此事威脅她。
想明白這一點, 陸嘉念憤憤不平地在心底暗罵一番,卻又無端泛上幾絲慶幸。
她方才沒想錯,陸景幽不會輕易接受宮中多出其他女人。
這些同她沒有關系,她只不過是......
是身為皇姐,覺得剛剛即位就充實後宮,會損耗身子。
沒錯,僅僅如此。
陸嘉念終于說服自己,神色如常地掙開他的禁锢,強行忽略抵住她的溫熱匕首,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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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說笑了,我怎會不高興?”
她扯着嘴角揚起端莊溫柔的笑意,後退一步保持距離,聲音聽不出任何破綻,淡淡道:
“再說了,我身居此位,不會取代其他姑娘。”
說罷,陸嘉念悄然錯開目光,故作整理鬓發,埋頭看着地面。
她自己也辨不清是否違心,抑或是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只覺得嘴角酸澀,像含了一顆陳年話梅。
但興許是自幼身為嫡公主,如今身為長公主,骨子裏帶着幾分傲氣,倔強地不肯讓步。
那時陸景幽說過讓她入後宮,她斷然拒絕。
現在幾番折騰就輕易改口,皇族尊嚴都要丢盡了。
不就是幫他操辦一回嗎?這也不是難事。
母後多次為父皇選秀,皆是處變不驚,井井有條,她早就耳濡目染了。
“皇姐是真心話嗎?”
陸景幽保持着方才的姿勢,望着空蕩蕩的懷抱頓了一下,眸光幽深地收手,興致盎然地俯下身,寬容道:
“朕可以不計較,讓皇姐再選一次。”
“我、我何時說謊?”
陸嘉念生怕自己遲疑猶豫,嘴巴動得比腦子快,率先把話放了出去。
她一本正經地端着架子,雙臂環在身前,防備地後退着,擔心他再做出些出格的事來。
陸景幽故意逼近了些,驚得她如炸毛小貓般氣惱地凝眉,忍俊不禁道:
“好啊,那皇姐可別後悔。”
陸嘉念毅然決然地點頭,滿是把握地應下此事,忙不疊逃出了禦書房。
翌日,消息就傳了出去,朝臣喜聞樂見,連陸氏皇族也極為滿意。
畢竟陸嘉念是自家人,不說偏心太多,至少能公平公正,不會讓好處被他人占盡。
母後對她多加贊賞,主動教她如何辦的圓滿,送來的卷宗和畫像挑花了眼。
唯獨陸嘉念莫名耐不下性子,緊閉宮門不願見客,寫下初選名單時筆尖發顫,好幾回都下不去手。
她仰頭灌下一口涼茶,把宣紙揉成皺巴巴的紙團,撇撇嘴抛在地上。
柳葉撿起滿地廢紙,心疼地撫平褶皺,存在懷中不舍得扔,上前勸道:
“殿下,既然此事這麽難辦,不如還是推給旁人吧?”
見陸嘉念不接話,她又擔憂地托腮沉思,訝然道:
“該不會陛下不放心別人,威脅您這麽做的?這可如何是好?他到底想要什麽,殿下不如順着他吧?“
柳葉絮絮叨叨地胡亂說話解悶,殊不知真讓她猜中了。
聽得陸嘉念筆尖又是一抖,再次丢棄一張宣紙,賭氣般道:
“住口,才沒有呢!”
就算事實如此,她總不能把自己當物件給他吧?
況且,她以後都是大梁長公主了,早晚要面對這件事。
沒道理她親自撇清關系,還耽誤他不許有別人。
與其讓旁人來辦,不如她親自把關,別讓那些禍水進了宮魅惑君上,獨占恩寵。
不對,她擔心這個做什麽?
分明是陸景幽奪了皇位,若真有人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她應該感謝才是。
陸嘉念心亂如麻,一時間理不清思緒,索性放下厚厚的卷宗,轉而考量一幅幅美人像。
畫中的姑娘個個容貌秀麗,水靈靈地依次排開,看着賞心悅目。
她的眼睛幹淨不少,心緒逐漸平靜,但總要想着陸景幽會喜歡什麽樣的,登時又蹙起眉頭,任憑是誰都有些不順眼。
“殿下,不如選些資質平平的,以免陛下沉溺太深,日後薄待了您。”
柳葉跟在她身後,對他們之間的事兒知道幾分,小心翼翼地開口提議。
聞言,陸嘉念腳步一僵,深吸一口氣擡頭挺胸,淡淡道:
“別胡說,那是陛下的事情,同咱們有什麽關系?”
這話含糊不清,說得好似她與陸景幽藕斷絲連,像閨中怨婦般對夫君時刻緊盯一般。
再說了,若真的這麽做,一眼就會被那家夥看出來,到時候免不了嘲笑。
既然她應下了這事兒,就不會用這種下作手段。
陸嘉念穩住心緒,把精力放在挑選世家貴女之上,讓柳葉在一旁拿着卷宗核查。
算是盡了本分,只不過興致缺缺,始終面無表情。
天色漸晚,忙活了一整日,終于定下了幾人。
陸嘉念應族中長老的命令,排除對舊皇族心存芥蒂之人,抑或是權勢太過顯赫的。
層層篩選下來,竟是只留下一人了。
她輕嘆一聲,将畫像與卷宗放在一起,出神地端詳着。
畫中之人名喚林楚楚,父親清流文官之輩,母族是名門望族,世代簪纓。
聽聞她自幼在江南長大,如今跟着林大人遷入京城,知書達理,溫柔貼心,上門提親的人數不勝數。
陸嘉念觸碰着畫像上清麗婉約的姑娘,不禁斂起眼睫。
那麽多人争搶要她,想必大多男人都不會例外。
哪怕是身居帝位,父皇不也對嬌俏美人毫無抵抗之意?
所有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應該差不多吧?
“殿下......”
“就是她了,你派人去送請帖,讓林家人不必擔心,先進宮看看再說。”
陸嘉念打斷了柳葉的話頭,利落地把東西塞給她,轉身悶悶坐在一旁。
她知道柳葉全心為了她,定要撺掇她打退堂鼓了。
但她理智尚存,盡管确實不太樂意,還是不能優柔寡斷,必須拿出些樣子來。
催促她趕緊去辦,亦是不給自己留後路,免得到時候心軟的人是她。
“奴婢遵命。”
柳葉無奈地應聲,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幾日後,林家如約把人送來,回信恭敬有禮,謙卑卻不谄媚,字跡是端正小楷,果然是清流做派。
林家夫人為表感激,特意讓人帶了謝禮,是栩栩如生的雙面繡錦帕,由心腹之人親自送來。
雖然東西不是價值連城,但貴在精巧用心,陸嘉念無法推辭,只好讓人收下,挑不出什麽錯處。
真不知該說她自己眼光好,還是不該較真。
将近辰時,林家馬車停在漱玉宮前。
陸嘉念正襟危坐,靜靜看着正殿門口走來一個姑娘,端莊矜貴地扯起嘴角,寒暄道:
“這位就是林家嫡女吧?”
林楚楚禮數周全地拜見,興許是家裏人教過,除了略帶拘謹膽怯之外,并無其他差錯。
這姑娘人如其名,生得楚楚動人,年方及笄,小巧清秀的巴掌臉惹人憐愛,一雙眸子水靈靈的,含着懵懂無辜。
當她想不起如何回話時,總是下意識笑着遮掩,雙頰酒窩深深,看得陸嘉念都不忍心責備。
二人初次見面,心知肚明為了何事,所以小坐片刻就起身離開,讓車夫朝養心殿而去。
林楚楚一身水藍色輕紗衣裙,肌膚吹彈可破,陽光一照就泛起緋色,鼻尖兔子般粉紅,局促地伫立在門口,雙手藏在身後。
她應當學過一些宮中規矩,自知不能坐長公主車駕,又怕跟不上馬車,猶豫了許久也不敢開口。
陸嘉念看得輕笑出聲,撇去其餘雜念,倒很是喜歡這個姑娘,掀開車簾朝她招手,準許她同乘一輛馬車。
一路上,林楚楚絞動着帕子不說話,見長公主随和可親,才慢慢放松下來,閑談幾句後,背書似的問道:
“殿下,您可知陛下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平日裏要對哪些事上心?”
陸嘉念唇角一凝,随口回答着,聲音沉了幾分,道:
“你尚未見到陛下,問這麽多同他相關的事情作甚?”
“殿下,我阿娘說過,這是您在信中特意關照的,讓我多打聽一下。”
林楚楚羞怯地垂眸,鼓起勇氣晃了晃陸嘉念的手臂,溫軟道:
“是我唐突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陸嘉念這才驀然想起來,當時一心想着要把事情做的體面漂亮,好像真的在信中寫過這句話。
她懊惱地咬唇,讪讪笑着住了口。
養心殿內,陸景幽矜貴坐于高臺,随手翻看着閑書,待到她們走進來,才漫不經心地擡眸。
他淡淡從林楚楚身上掃過,眼底平靜無波,卻在看見皇姐時閃過一絲光亮,好似看一場好戲。
陸嘉念輕咳一聲低下頭去,緩了緩腳步藏在林楚楚身後,看得她愈發疑惑,目光在陛下與長公主身上打轉。
三人相對而坐,各懷心思,除了東拉西扯說些車轱辘話外,實在是無話可說。
林楚楚從未見過這場面,尴尬無言時順手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緩緩咀嚼。
“外人在養心殿內不得飲食,林姑娘不知道這個規矩嗎?”
陸嘉念好心拉住她的小手,生怕她惹怒陸景幽,壓低聲音提醒道。
誰知,她剛說完沒多久,陸景幽忽然回過神似的,悠悠道:
“無妨,她不似皇姐這般懂規矩,別吓着她。”
聞言,陸嘉念驀然擡頭,杏眸微張地眨巴幾下,仿佛無聲的質問。
分明他平日裏待人苛刻,她好心幫人家小姑娘,這家夥竟換了副臉面。
從未見他對誰這麽寬容過,難不成是故意而為嗎?
陸嘉念不好當面發作,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愈發覺得這場面實在怪異,一刻也不想多待,找了個由頭先行告退。
她走得匆忙,陸景幽未曾料到,擰眉打量了好幾眼。
林楚楚慌亂地轉頭看向兩邊,還沒來得及感謝長公主,又要叩謝陛下寬宥,随後又要恭送陸嘉念,忙得不可開交。
她如同受了驚的鳥雀,眼看着長公主走後,陛下臉色似乎沒有方才和煦了,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出門前,阿娘教導她要溫柔體貼,這樣陛下才會喜歡。
林楚楚想起這句話,憶起阿娘給爹爹添茶研墨的溫馨場景,拍了拍混亂的小腦袋,單純地走上前去,從張公公手中接過茶盞,柔聲道:
“陛下,臣女為您奉茶吧。”
陸景幽的眼前盡是皇姐的身影,思緒跟着混亂起來。
他只是想讓皇姐知難而退,順從他的意願,從未想過似乎走偏了。
這段時日皇姐一次都沒見他,久別重逢,竟真的給他帶了個人回來。
皇姐不會當真徹底放下,并不介意了吧?
陸景幽頓時沒了興致,煩悶地擱置狼毫,有些後悔那天執意如此。
看着眼前楚楚可憐的小姑娘,他沒有半點心疼,只覺得礙眼至極,不悅道:
“誰讓你近身伺候的?滾出去。”
話音剛落,林楚楚不可置信地擡眸,眸中閃着淚光。
她無辜地抽泣幾聲,在張公公地引導下磕頭謝罪,捂着臉跑了出去。
方才溫柔寬容的陛下哪裏去了?怎麽說變臉這麽快?
原來喜怒無常,是如此可怕嗎?
家中父母皆是和善之人,自幼沒說過一句重話,更沒有一個“滾”字。
她本不想進宮,是被逼着來的,還要受這種委屈。
那些規矩她努力學了好幾日,哪能面面俱到?
林楚楚越想越難受,哭聲愈發響亮,跟着她的家仆看不下去,苦口婆心道:
“小祖宗,你小點聲吧,別連累一家子受罪。”
不說還好,一旦把全家人同她聯系起來,林楚楚更加憋屈了。
進宮是為了家人,不許哭也是為了家人,那她算是什麽?
“既然你們怕被連累,那就快些離開,不必管我!”
說罷,她氣急敗壞地甩開仆從,悶着頭向前跑去。
恰好陸澤安路過,打算去後宮給母妃請安,手中拿着一包讨巧的小玩意兒,邊走邊欣賞宮中景致。
“砰”的一聲,他冷不丁被撞個正着,踉跄幾步跌倒在地,疼痛地捂着額角倒吸涼氣,東西撒了滿地,全都糟蹋了。
從前人盡皆知大皇子脾氣好,為人潇灑仗義,此刻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訓斥道:
“你是哪個宮新來的宮女?沒長眼睛嗎?”
林楚楚摔疼了,聽了這話更是又氣又委屈,擡起手抹眼淚。
她根本不認得陸澤安是誰,只當他是個尋常宮人,耍着性子許久不起身。
這動靜不小,陸嘉念正在不遠處漫步,看見皇兄的身影趕忙走來。
望着滿地狼藉與林楚楚時,她登時詫異地掩唇,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方才在養心殿時,陸嘉念只覺得自己多餘,連茶水都泛着酸苦。
陸景幽不是待她很好嘛,怎會需要她這個皇姐插手,想必會留在身邊吧。
可是,林楚楚為何一會就出來了,還滿臉委屈?
陸嘉念愈發覺得不對勁,好似想到了什麽,調頭往養心殿趕去。
作者有話說:
陸狗:不僅套路失敗,還獲贈追妻火葬場QAQ
ps:本文無任何雌競,每個女孩都有屬于自己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