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兩日
◎“皇姐,今夜你來。”◎
天光透過窗棂, 映照在陸嘉念瓷白細膩的面容上,褐色眸中光華流轉,笑容清媚動人, 撲扇着眼睫等他回應。
仿佛此事理所應當,分毫不覺得不妥。
陸景幽被那抹笑意刺得生疼, 落在眼裏盡是殘忍, 欲言又止地擰眉,終究默默拂去她的雙手,起身道:
“夫妻之間, 用不上那種東西。”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快步離開床榻, 看得陸嘉念着急起來,随手披了件衣衫遮在身前,匆匆拉住他,底氣不足道:
“話雖如此,但若是有個萬一, 你我茍且之事會瞞不住的......”
說着,她目光躲閃開,下意識攏了攏披風, 擋住平坦纖瘦的小腹。
自從被他擄走那日起, 陸嘉念就思忖過這件事, 未曾想他會不樂意。
前世她在金銮殿暖榻,每次睡醒後,都會有人盯着她喝下避子湯。
這是陸景幽的意思, 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那時她滿心恨意, 連暖榻都十分勉強, 更不可能懷上他的孩子。
而陸景幽心機深沉, 自然明白她若有了身孕,便是給陸氏皇族希望。
今生境況大同小異,她理所當然覺得,陸景幽會慷慨給她避子湯。
否則,不知會引起多少禍患。
聽了這話,陸景幽身形愈發僵硬,寒涼嘲諷的笑意溢出,望向她的目光盡是失望,喉結滾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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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這段時日在你眼裏,只是茍且嗎?”
陸嘉念不解地擡首,四目相對時有些無措,緊緊抿着唇瓣,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她在心底問着自己,仍然得不到答案。
一切都像前世般荒唐無度,卻又隐約有什麽變了,讓她悄然沉溺下去。
“你情願怎麽想都行,這與避子湯有何幹系?”
陸嘉念抛開繁雜的思緒,不自覺攥緊衣角,堅持不懈道:
“若是不給,我也會自己找,你日後休要碰我。”
見她如此執着,陸景幽心底愈發悶得難受,按捺不住地沖上前去,死死扼制住她的手腕,雙眸泛起點點猩紅。
雖然這段時日兇險艱辛,但算得上是他最珍惜享受的時光。
因為皇姐只屬于他一人,只能依賴他順從他,無人能奪走。
他以為,皇姐比從前乖軟多了,應當認他作夫君了。
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思及此,陸景幽的力道越來越大,在她手腕上掐出道道紅痕,與昨夜的青紫痕跡交疊在一起。
他氣息微微淩亂,唇角笑意深深,逼着她抵在檀木小櫃上,兩指擡起下颌,厮磨道:
“皇姐以為,能夠瞞一輩子嗎?
待我即位,會給皇姐位份,昭告天下。”
他欣賞着皇姐驚慌的神色,故意壓低了聲音,清淺吐息道:
“我們的孩子,定然名正言順。”
陸嘉念越來越聽不下去,詫異又抗拒地搖着頭,使勁掙紮不開,索性低頭咬住他的手指,齒尖幾乎刺出鮮血。
她荒謬地擡眸望去,目光所及盡是認真,頓時覺得不可置信。
“你在胡亂想些什麽?”
陸嘉念忍不住高聲質問,不耐煩地扶額嘆息。
且不說他們名為姐弟,為世俗所不容,一意孤行只會背上罵名。
縱使天下無人敢指摘,他們身份特殊,新舊皇族難免因此紛争,沖突一觸即發。
若有什麽好歹,陸景幽還是春風得意的少年帝王,她卻沒了後路。
興許是歷經前世慘狀,抑或是不夠喜歡,她再不是情窦初開的少女,萬事都要思慮周全。
況且,後宮到底是什麽地方,她并非沒有見識過。
難道要她像父皇的嫔妃那般,為了一個男人争得頭破血流,日夜盼着他施舍雨露嗎?
那些女人,都不如她這個嫡公主尊貴快活。
“皇姐,這是思量已久的事情。”
陸景幽的虎口留下半圈齒印,較真地迎上目光,不依不饒地說着,無端帶着些許委屈。
“想要娶我?好啊。”
陸嘉念掃過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覺得有趣,勾唇道:
“我只要這世間最尊榮的位置,你給得起嗎?”
陸景幽一怔,喉結滾動幾下,眸光複雜道:
“總有一天,會的。”
話音剛落,他就頗為煩躁地揉着眉心,總覺得這話虛無缥缈,皇姐定是不樂意了。
但就像當初,瑤仙池邊,他問皇姐會不會愛他,皇姐也是這麽說一樣,沒有确切的答案。
他只想盡快占有皇姐的一切,至于後位,要等到他站穩腳跟再說。
不然,皇姐只會跟着他一同受難。
陸嘉念好似料到了這個回答,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樣,驀然笑出了聲。
她伸出柔夷般的手指,踮起腳尖點了點他的頭,輕柔道:
“那就日後再說,眼下不行。”
陸景幽失落地攥住皇姐的手,卻被她靈巧掙開,一把推向了門外。
再轉身,榻上之人裹緊了小被,連腦袋也埋了進去,不理他了。
清晨耽擱許久,陸景幽快馬加鞭下了山,直奔皇宮而去。
燕北舊部與禁軍融合,張大統領親自坐鎮,一切還算妥當,待到處理完瑣事,就能即位掌權。
朝中勢力錯綜複雜,陸景幽忙了一天,将近戌時才回神。
正準備回去,疾風忽然來報,說順熙帝在牢獄中鬧騰不休,無人能夠制止。
提及此人,陸景幽臉色陰沉,快步去了地牢。
還未踏入,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傳來。
順熙帝盤踞坐于茅草上,蒼白的頭發淩亂披散,一身素衣肮髒不堪,瘋癫地摔碎碗筷,狠狠斥責獄卒,吓得其餘囚犯都不敢出聲。
“你們算什麽東西,敢用糠咽菜糊弄朕?”
順熙帝搖晃着起身,将碎瓷片踹了出去,恰好看見陸景幽,愣了一下後笑得更為癫狂,顫巍巍指着他道:
“還有你,罪臣腹中的雜種,亂臣賊子!朕當初就該将你挫骨揚灰!”
陸景幽面無表情,眼底閃過一絲愠色,冷冷吩咐道:
“以後不許給他食物,再說這些話,就把舌頭拔了。”
獄卒應聲點頭,狠狠上前教訓了一番。
順熙帝痛苦地慘叫出聲,目光模糊地看着陸景幽的背影,忽然間安靜下來,陰恻恻道:
“她現在是你的了,對嗎?”
聞言,陸景幽身形一頓,眼前浮現皇姐的面容。
“讓朕猜猜,她不願意吧?有沒有問你要避子湯?”
陸景幽捏緊指節,刀鋒般的眸光刺向他,轉身行至他面前,盡是警告之色。
然而順熙帝更是興奮得意,笑得肆無忌憚,幽幽道:
“你阿娘當年也是如此,不好笑嗎?你同朕一模一樣!”
陸景幽忍無可忍,一腳踢開了牢門,狠狠拽着衣領将他拎起來,憤恨道:
“別把我和你相提并論,太過惡心。”
順熙帝毫無懼怕,反而愈發來了興致,繼續道:
“他是朕的女兒,怎會心甘情願跟了你?阿蕊泉下有知,會死不瞑目吧?
她此生都不能擺脫朕,做不成夫妻做親家,哈哈哈......”
陸景幽知道他故意而為,心底的怒意和不安還是翻湧而來,抑制不住地揮手打去,将他摔在地上。
鮮血噴湧而出,順熙帝猛咳幾聲,脆弱的骨頭斷裂,牙齒散落地面,虛弱的支起身子,嗤笑道:
“你得不到她的,你只會成為下一個朕!”
“住口!”
陸景幽低吼出聲,拔劍就要刺去。
順熙帝笑着迎上來,身子癱軟道:
“你敢殺了朕嗎?朕是她的生父!她會恨你一輩子!”
陸景幽執劍的手一顫,劍鋒在他的鼻梁前停滞住,眸中閃過幾分茫然。
“看吧,你還是太在乎她。
你不殺朕,就像朕當年顧及阿蕊,沒有殺了你一樣。“
順熙帝氣虛力竭,面色蒼白地嘲諷着,眼底盡是諷刺。
劍尖随着手腕發顫,陸景幽試了好幾次,卻仍然無法說服自己。
他知道皇姐恨父皇,恨他把她拱手送出去,但他們是父女。
皇姐最看重親人,不知他做了這麽多,能否比得過這個十惡不赦之人?
先前他從未懷疑過,直到最近幾日,他愈發沒有把握。
特別是清晨之事,讓他對皇姐所有的篤定,此刻都開始動搖起來。
他氣息急促,不願露出破綻,挺直了脊梁,居高臨下道:
“你真的了解她嗎?你覺得,她會救你?”
順熙帝面容一僵,閃過幾分驚懼,一口鮮血吐在衣衫上。
陸景幽斂起所有怒意,腳步匆忙地離開了地牢。
回宅院的路上,陸景幽不讓人跟着,獨自打馬狂奔,仿佛這樣就能将糾纏不休的心緒抛在身後。
屋內亮着燭火,皇姐的身影映在窗紙上,讓他看了稍稍安定些,恍惚地進了門。
“這是怎麽了,那事兒......考慮好了嗎?”
陸嘉念放下閑書,緩緩走上前去。
剛說起避子湯的事情,陸景幽就眸光淩亂,像是極力克制着什麽,眸中斷紋一片血紅。
他猝然沖上前來,死死将她抱在懷中,力道大得要把她融入骨血。
“皇姐,就三天,再給我三天。”
陸景幽自己都未意識到,沙啞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乞求。
仿佛沙粒在指間流逝,他卻拼命想要留住。
陸嘉念不明所以,懵懂地點了頭,下意識揉了揉他的腦袋。
母後入主慈寧宮的事兒還沒有着落,這事兒提得突然,想必他接受不了也是有的。
長遠考慮,此時不宜太過強硬。
三日後,暗中讓太醫院調理,應當不會有大礙。
但她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環住他小聲安慰道:
“有誰故意氣你嗎?別管那些閑話。”
陸景幽閉口不提順熙帝的事情,倚靠在她懷中許久,聞着清甜香氣,才漸漸平靜下來。
他拿出銀鏈子,交到她的手中,眸中綻開沉醉笑意,舉起雙手引導道:
“皇姐,今夜你來。”
作者有話說:
今夜是沒有安全感的心碎小狗,并且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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