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日
◎“不可,三日吧。”◎
萬籁俱寂, 銀鈴之聲清脆悅耳,在緊湊的小屋內緩緩回蕩。
那鏈條細長銀亮,結實的扣頭雕成鸾鳳含珠的式樣, 輕輕一卡便牢牢勾住,使勁拉扯也不會掙斷, 當真是精妙別致。
鈴铛小巧繁多, 每個只有黃豆大小,緊挨着綴在鏈條上,無意間動彈都會碰到, 銀鈴響動不絕于耳。
陸嘉念微微怔住,凝眉打量幾眼, 忙不疊向後退着,躲閃着不敢擡頭。
這東西倒不是完全陌生,但回憶不太美好。
前世陸景幽總是折騰太久,後半夜她精疲力盡,昏睡過去沒有反應, 金銮殿中只有他一人孤寂的呼吸聲。
所以他将銀鈴做了活扣,深夜戴在她的頸圈上,随着動作發出陣陣輕響。
既能與他的氣息應和, 又能讓她保持清醒。
如此, 長夜好度。
每每深夜驚醒, 她的耳畔都是虛幻清脆的銀鈴聲,直到今生才稍稍緩和些。
誰料,現在不僅要再來一回, 還變本加厲了!
陸嘉念并無此種興致, 屏住呼吸頻頻退步, 猝不及防撞在了牆壁上, 腦瓜磕得生疼。
不知何時,她已經被陸景幽逼到了角落裏,刺骨寒意攀上脊背。
“等、等一下!”
她顧不上揉一揉腦袋,防備地伸出手臂擋在身前,勉強保持最後的距離,弱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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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一直做這種事吧?”
看這架勢,陸景幽根本沒想放過她,今夜是逃不掉了。
但她記得那夜,他說要永遠鎖在此處,那同前世有什麽區別?
甚至深山野林的條件,還不如金銮殿呢!
“皇姐曾教過我,言出必行,言而有信,如今應當以身作則。”
陸景幽一本正經地上前,死死将她抵在牆角,面容靠得極近,幾乎鼻尖相觸,俯首厮磨道:
“怎麽,現在皇姐怕了?”
“才不是!”
陸嘉念矢口否認,倔強地仰起頭,唇瓣險些貼了上去,又只好讪讪埋首,心裏的退堂鼓打得震耳欲聾,硬着頭皮道:
“我不知內情,眼看着情勢不對,擔心你才跑出去的,未免罰得太重了。”
“哦......”
陸景幽故意拖長了尾音,唇角笑意愈發幽深,在燭光下灼灼奪目,不忿又幹澀道:
“皇姐到底是擔心親人,還是擔心我?”
陸嘉念心頭一梗,無語凝噎地迎上他的目光,心道這個坎是過不去了。
她知道現在應當哄着他,奈何自幼不會奉承他人,輕咳一聲道:
“擔心親人,也擔心你。”
說着,她瞥見陸景幽眸光一黯,生怕他全然不信,兩眼一閉踮起腳尖,輕輕在他臉上啄了一下。
香軟玉唇短暫地停留,甜香與溫熱驟然彌散,仿佛有一只溫柔的手梳理毛發,一點點撫平煩躁和不滿。
陸景幽正要發作,剎那間扼制住愠色,意外地擡手觸碰餘溫,嘴角克制地揚起弧度。
他耳根微熱,泛上一陣緋紅,貪戀地将皇姐攬入懷中,眸光明亮道:
“那若是我敗了,皇姐會替我求情嗎?”
陸嘉念被他勒得喘不上氣,無效地掙紮幾下,杏眸滴溜轉悠幾圈,擡頭挺胸道:
“不好說,但你放心,總會替你收屍的。”
她說的理直氣壯,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沒有半點猶豫。
且不提現在被他控制在掌心,心底憋了一口氣,不想讓他太得意。
如果真到了那時候,她自身都難保,求情也無濟于事。
不過,她大抵還會試一試。
聽了這話,陸景幽臉色一沉,眼底剛亮起來的光芒,瞬間再次暗下去,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弄得懷中嬌人兒嗚咽出聲。
銀朱小衣松松垮垮,白瓣牡丹嬌豔欲滴,銀鏈悄然從背後繞過去,挂在殷紅花蕊上,随着花瓣輕顫叮當作響。
陸嘉念身上發涼,登時一激靈,羞惱地瞪着陸景幽,眸中泛起一陣潋滟水光。
“看來皇姐執迷不悟,還是不知錯在何處。”
陸景幽聲音低沉,有條不紊地繼續着,惹得她顫抖得愈發厲害,不免發軟無力地向下滑落,被他一把撈在懷裏。
“無妨,日子還長,我會好好教皇姐。”
冷硬銀鈴層層纏繞,再輕微的動作都會引起響動,一次比一次清脆響亮,似有似無地劃過溫熱肌理,仿佛冰塊丢入火焰之中。
陸嘉念咬牙忍耐許久,終究掙紮不開,有些後悔方才說錯了話,穩住氣息求饒道:
“我、我知錯了,就不能少些日子嗎?”
反正躲不過去,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畢竟母後和族人還在宮中,她不能撇下不管,更不想一輩子在屋子裏,同他做這種難以啓齒之事。
陸景幽似乎被那一聲“知錯”取悅,稍稍松了力道,眉眼間暗湧着得逞的笑意,緩慢地打開扣頭,繞過她的手腕與腳踝。
“咔噠”一聲,栩栩如生的鸾鳳銜住寶珠,他頗為滿意地颔首,欣賞着這副佳作,悠悠道:
“皇姐覺得應該幾日?七日如何?”
“不可,三日吧。”
陸嘉念可憐巴巴地眨着眼睛,抱着軟墊不肯動彈。
“好吧,那就依皇姐。”
陸景幽心情不錯,大發慈悲地應了聲。
聞言,陸嘉念詫異地擡眸,未曾想他答應的這麽幹脆,看到希望般坐起身子,得寸進尺道:
“不如一日吧,淺嘗即止。”
陸景幽擰眉,面無表情地撥弄着牡丹花蕊,引起一陣鈴響,淡淡道:
“看來皇姐胃口太小,是該用一旬來教導了。”
陸嘉念默默掰着手指算着,一旬是十日,整整比七日還多出一個三日。
這個太過離譜,怕是到時候,她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她連連搖頭,驚懼地苦着臉,滿臉情願道:
“不不不,三日就三日!”
陸景幽眉峰輕挑,心滿意足地點着頭,緩緩俯下身去,不經意間掀起一陣微風,熄滅了滿屋燭火。
黑暗之中,銀鈴清脆動聽,比任何絲竹都要悅耳,聲音節律越來越快,好似軍鼓陣陣,在狹小的空間回蕩不休。
晃動的桌腿還未修好,随着銀鈴一同“吱呀”作響,仿佛為其伴奏。
屋外寂靜無聲,時而傳來幾聲蟬鳴,掩蓋着屋內逐漸淩亂的呼吸,漫天螢火飄蕩,彙聚在窗前久久不散,幽微光芒照亮了糾纏的輪廓。
夜半三更,陸嘉念昏昏沉沉,只覺得頸間酥癢,忽而又傳來鈍痛,似是那人惡劣地不肯放過,逼着她清醒過來。
銀鈴聲微弱下去,她終于得到歇息的機會,卻又不能翻身,只好躺着阖上雙眸。
“皇姐似乎不太适應。”
陸景幽摸索着她的面容,輕柔吻去淚痕,附在櫻唇上磋磨,笑道:
“今日權當預演,從明日開始算起。”
陸嘉念剛要睡去,頭腦遲鈍地消化着這句話,驀然睜大杏眸,憤憤不平地挺身起來。
過分,太過分了!
狗東西欺人太甚!
怒意迅速翻湧,她一下子清醒過來,雙眸通紅地掙紮抵抗,誓死不同意。
然而陸景幽渾不在意,樂在其中地沉溺下去,對這句話的效果很是滿意。
皇姐一下子就能清醒過來,明日還要這麽用。
長夜漫漫,銀鈴聲再次響起,蓋過了蟬鳴。
陸嘉念沒撐太久,後半夜仍然意識渙散,只記得能安穩睡下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耳畔的鳥鳴清晰可聞。
她心思繁多,但實在太過勞累,這一覺難得睡得深沉。
直到辰時,窸窸窣窣的動靜越來越大,才漸漸睜開雙眸。
陸景幽起身更衣,玄色長袍奢華講究,鎏金袍角輕拂地面,墨發高高束起,少年帝王的威懾一如前世。
“皇姐再睡會兒,我要去宮中,至夜方歸。”
他支開侍女,獨自整理着衣襟坐在床沿,撫摸着皇姐透着桃粉的臉頰。
陸嘉念半夢半醒地哼唧一聲,隐約感受到他心情舒暢,腦海中想起昨晚一閃而過的念頭。
父皇也就罷了,母後無辜弱勢,回娘家折損顏面,就算保全性命與榮華,留在宮中也身份尴尬,難免受人欺負。
她甩甩腦袋從榻上支棱起來,伸了個懶腰恢複精神,趁此時機從身後擁住他,貓兒般慵懶地蹭了蹭,道:
“能否讓母後居慈寧宮主位,幫着料理宮中事務,其餘的絕不插手。”
話音剛落,她覺得有些不妥,畢竟蕊夫人才是陸景幽生母,是名正言順的太後,而慈寧宮是太後居所,想必他會猶豫。
陸嘉念不願放棄,笑着在他頸窩蹭了蹭,柔柔道:
“夫君......”
發梢拂過頸間,溫熱酥麻讓他發愣,剛要否認的話語堵在喉嚨裏。
阿娘為了他傾盡一生,他想在奪位之後,讓阿娘享盡尊榮,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後。
而當今皇後雖然心慈手軟,幫過阿娘,終究是那個男人的正妻。
他怕阿娘泉下有知,會心有怨怼。
但是皇姐喚他“夫君”,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喚他。
深夜之時,他無論發狠逼迫,還是溫聲乞求,都沒能換來這聲“夫君”。
既然皇姐認他當夫君,那皇姐的母後就是他岳母。
日後有了孩子,應當喚一聲“皇祖母”。
總不能讓孩子喚不出口,想必皇姐也傷心。
陸景幽說服自己,心悅地颔首,聲聲引誘道:
“皇姐這三日乖一些,回去就讓她移居慈寧宮。”
看見皇姐面容上綻開笑意,他也很是舒暢,道:
“還想要什麽,我晚上帶回來。”
陸嘉念不缺什麽,但不想錯過機會,認真思忖片刻後,恍然想起一件事,立即拽着他的衣襟,急切道:
“務必記得,帶些避子的湯藥回來。”
陸景幽身形一僵,笑容凝滞在唇角。
作者有話說:
陸狗:皇姐,你是對浪漫過敏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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