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午的時候, 傅泊冬的助理和司機一起來了嶺洋,帶着瞿新姜去了節目組的海選現場。
節目組采用公開報名的方式,一邊篩選投遞到郵箱的報名表, 一邊通知選手參加海選。
臨近截止日期, 來的人依舊很多,節目組分給素人的名額并沒有多少,所以競争力不小。
傅泊冬叫來的這個助理看起來年紀還很輕。
“我叫程碧, 您的簡歷、音頻和照片這些已經發送過去了,報名表的事不用管,一會按着流程走就好,傅總已經安排好了。”
瞿新姜和程碧握了一下手。
程碧笑得很公式化, 讓人無可挑剔。
其實瞿新姜不想傅泊冬把一切安排得這麽妥當, 這樣好像她在其中起不到什麽作用, 結果已經被寫得明明白白。
程碧見她神思不屬,以為她是在緊張, 又說:“流程很簡單, 只要進去按照要求做就好了,沒有特定的曲目,現場海選時會錄制視頻,不用太緊張。”
瞿新姜垂着眼,“如果有失誤,瑕疵太大,會過不了吧。”
程碧愣了一下, 然後擠出笑, “怎麽會, 傅總已經和導演聯系過了, 導演對您還算滿意。”
以前還和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的時候, 瞿新姜偶爾聽說他們會往一些劇組和節目裏面塞人,她當時雖覺得鄙夷,卻還是理解,畢竟兩方都得益。
不想,現在自己成了鄙夷的一方。
“那我這……算不算是走後門,這樣不太好,傅泊冬給了他們多少。”
程碧捧着平板電腦,正在記錄路上花費的時間,好像已經習慣于記錄,她聞言又是一頓,連忙說:“不算,傅總只是把您的資料發給了導演,主要還看導演的意思,傅總……沒有塞錢。”
瞿新姜神情不太自然,覺得就算傅泊冬沒有塞錢,導演看在對方的面子上,大概也是會點頭的。
Advertisement
車上,程碧忽然想起了什麽,從包裏摸出一張卡,雙手遞了出去,“上回傅總讓我帶到嶺洋給您,我那天有點事耽誤了,到嶺洋的時候,阿姨告訴我您已經出門了。”
瞿新姜了然地接了過去,這就是傅泊冬說要給她的卡。
程碧又說:“傅總說,密碼是您的生日。”
這回,愣神的成了瞿新姜。
黃頑的車開得很穩,不一會就能遠遠看見那幢大樓。
“快到了,需要我陪您進去嗎。”程碧猶豫了一下,頓了頓說:“其實傅總讓我在車上等您。”
瞿新姜搖頭,“我自己進去就好。”
一頓,她說了聲謝謝。
程碧又笑,“不用,你和傅總一樣,喊我名字就好了。”
車停在了大廈外,來往的人還挺多。
瞿新姜拿着程碧為她整理好的資料進了大廈,和同行的人一起走進電梯,到了現場報名的那一層。
沒有人陪着一起,其實她還是有點慌的,總擔心會在這地方碰見熟人,譬如文肅星宗烨這樣的。
幸好沒有,一眼望過去全是生人。
瞿新姜跟着人群走進了大廳,站在了隊伍的後面。
并不擁擠,卻好像被淹沒在人群中,變得不值一提。
在剝開瞿家的外殼後,如果再失去傅泊冬的庇護,她也許還真會一文不值。
隊伍前進得很慢,在選手的确認上花費了一些時間。
排在前面的女生似乎分外緊張,一直在動着,小步小步地來回轉動,時不時搓手。
瞿新姜心裏沒有什麽悸動,因為她能預知到結果,但這種平靜并不是來源于自信,真要尋根究底,那只能算是傅泊冬的自信。
排到時,瞿新姜已經站得有點發困了,她把資料遞了出去,雙眼因困倦而蒙了一層水汽。
審核的工作人員為了比對照片,擡頭看了她一眼,看得愣了一瞬。
瞿新姜的好看通常會讓人耳目一新,她不媚俗,不妖豔,因不自在而露了怯意,像是一張能随意潑灑顏料的畫布。
很幹淨,很漂亮。
在車上時,程碧小提了一句,因為傅泊冬托人幫她辦理了休學,所以她的在讀院校還是國外一所知名音樂學院。
故而工作人員在看她的資料時,又是一怔,眼裏露出少許掩藏不住的驚豔。
瞿新姜看着工作人員的神色,隐約能猜出個大概,但她不能說,她考進那所學院并不完全是靠自己,如果單純依靠自己,好像她向來做不到什麽。
工作人員給了她一個編號,讓她去裏面等着。
瞿新姜走時,工作人員又多看了她一眼,随後才審核起下一位報名者的資料。
等待的時間十分漫長,可在陌生人的包圍下,瞿新姜就算有困意也不敢合眼。
在這幾個月裏,她變得越來越多疑,真成了驚弓之鳥,自己跑進了傅泊冬的籠子裏。
一些人或許是結伴來的,坐在邊上小聲地說着話,只她一人獨自坐着昏昏欲睡。
有些人在看她,也許是出于對競争者的打量,那些目光或者明目張膽,或者遮遮掩掩。
瞿新姜早習慣了傅泊冬那總帶着審視的目光,如今再被打量,竟也能坦然接受了,好像她把傅泊冬的從容學了個三成像。
學的,不是真的。
每隔一陣會有人喊號,號數越近,瞿新姜心跳得越快。
原本的鎮定好像在無形之中被打散了,雖然知道結果,但想到會受到他人的評判,她還是會緊張,她害怕被評判。
瞿新姜嘗試像傅泊冬一樣鎮定,傅泊冬無論做什麽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有工作人員喊了句什麽。
瞿新姜先是懵懂地消化了一下,随後看了一眼自己的編號,才意識到是在喊自己。
她走進裏屋,冷不防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是高中那半年還在國內時的學姐。
金明瑩看見瞿新姜時顯然也愣了一下,很快低頭看起工作人員送過來的資料,再擡眼時,雙眼笑得彎彎的,回頭對同伴說:“是我的學妹。”
同伴驚訝,“你什麽時候的學妹,人家是留學生,你不是在華音讀的麽。”
兩人看起來分外熟稔。
瞿新姜輕吸了一口氣,照着流程問好。
金明瑩本來就是大方活潑的性子,從以前起就沒怎麽變過,“我高中時候的學妹,以前一起學琴,她彈豎琴的樣子很漂亮,鋼琴彈得也很好,可惜她一直不肯參加什麽比賽,她曾和我在同一位老師門下。”
瞿新姜沒想到金明瑩還記得這樣的事,她已經記得不太清了,樂器也很久沒有碰過。
金明瑩問:“現在還在學習樂器嗎。”
瞿新姜坦然,“很久沒有接觸了。”
金明瑩似乎有點失望,卻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只說:“都是音樂,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也很好。”
瞿新姜如芒在背。
“試試吧,選了什麽曲?”坐在金明瑩身側的人問。
瞿新姜唱了兩首,其實她沒有太擅長的,因為不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裏,所以什麽都會去試一試。
聽完後,評選的幾人紛紛低頭,拿着筆記錄了一些什麽。
金明瑩很高興地鼓起掌,回頭讓攝影機避開,然後主動要了瞿新姜的號碼。
瞿新姜加了金明瑩的好友,很快離開。
出大廈後,她找到了傅泊冬的車,剛打開車門就迎上了程碧期待的目光。
瞿新姜坐了上去,“結束了,有評委是認識的人。”
程碧點頭,“我得先告訴傅總海選結束的事。”說完她拿起手機,給傅泊冬發了消息。
只是傅泊冬這時候應該沒什麽時間,所以沒有回複。
司機把車開回了嶺洋,程碧下車給瞿新姜打開車門,擺了一下手說:“下次有機會再見。”
瞿新姜也和她道別,進院子時正巧看見劉姨打開門。
劉姨并不是要出門,只是接到了消息,于是開門迎接,笑眯眯地說:“還以為得忙上很久才能回來,還是挺快的。”
一切在傅泊冬和她程碧的安排下變得井然有序,是那麽的死板而封閉,但勝在沒有太多的意外。
瞿新姜進了門,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沒想到先前擔心了許久的事情竟就這麽輕易完成了。
劉姨把剛切好的水果端了過來,“先吃點水果。”
瞿新姜坐下,回頭說:“劉姨你也吃。”
劉姨擺手,“其實我切的時候悄悄吃過了。”這樣的話,她在傅泊冬面前時顯然是不會說的,如今竟變得俏皮起來。
短暫地休息了一陣後,瞿新姜上樓直播,省得浪費了今天的妝。
鈴小铛像在緊盯着她,她才剛上播,就馬上發來連麥的邀請。
海選大概率是過了的,瞿新姜心裏沒太多的感覺,沒有猶豫地點了接受。
鈴小铛穿着毛絨卻又清涼的衣服,衣着和發飾紅得很有過年的氣氛,只是這個年早已經悄悄結束了。她撐着下巴說:“是不是很驚訝,剛來就被我逮住了,我可是特別關注了你的。”
瞿新姜不大自在,“為什麽要特別關注我。”
“我欠你的嘛。”鈴小铛含糊不清地說,“說起來,我過年的時候還是播少了,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紅的,給大家補回來。”
是挺紅的,跟個紅包殼一樣。
這還是瞿新姜頭一個過得這麽狼狽的年,除了和林珍珍吃火鍋的那一夜,竟是一點年氣也沒有感受到。
鈴小铛和她聊天時,很少會提及自己生活中的事,不會透露自己的所在地和家人朋友。聊了一會,她感慨道:“其實挺想出遠門玩玩的,但一直找不到伴,一個人的話并不是那麽有意思。”
瞿新姜心想,她應該是出不了遠門的了,她還得給傅泊冬解瘾。
鈴小铛問:“你什麽時候有空,要不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出去吧。”
瞿新姜搖頭,很委婉地說:“最近可能都沒什麽時間。”
鈴小铛似乎是聯想到了什麽,沒有當着攝像頭問出來,而是給瞿新姜發了私聊。
「你報名了?」
「去了。」
瞿新姜回。
鈴小铛自然而然地覺得,瞿新姜沒空是因為海選過了,于是笑得有點合不上嘴。
「好啊!」
海選結果還沒有知道,瞿新姜不想旁人想太多,于是說結果還不确定。
鈴小铛又打字。
「成不成都值得慶祝,也不用謝我,你別介意之前的事就好,我這個人就是大大咧咧的,有時候挺沒腦子。」
瞿新姜突然有點羨慕鈴小铛,能把自己沒腦子這種事說得這麽坦誠。
下播後正巧到了吃飯的時間,劉姨在樓上喊她。
直至夜裏瞿新姜洗完澡坐到床上,傅泊冬也沒有打來電話,好像真的不太需要她。
瞿新姜反反複複點開通訊錄,手指懸了半天還是沒有點下去。
傅泊冬的電話沒有來,但金明瑩的電話來了。
金明瑩大概是剛結束工作,聽聲音有點疲憊,“小姜,我剛忙完,抱歉這麽晚才給你打電話。”
瞿新姜忙說沒關系。
當年在校時,她和金明瑩的關系還算不錯,只是她高中只在國內待了半年就走了,數年沒有聯系,如今生疏起來,再聯系不免有點尴尬。
金明瑩又說:“你是真的不玩樂器了嗎。”
“是啊。”瞿新姜實話實說。
金明瑩沉默了一陣才開口,“我覺得挺可惜的,當年傅泊冬拿了很多獎,我以前總覺得你也能拿。”
這純屬擡高了,瞿新姜想。
金明瑩一頓,又說:“你還記得傅泊冬嗎。”
瞿新姜怎麽會不記得,她如今人還在傅泊冬家裏住着,“當然記得。”
金明瑩笑了一下,“她現在可厲害了,我年前倒是見過她一次,只不過我是個唱歌的,她是贊助商。”
“你也很厲害。”瞿新姜拉來毯子蓋住腿。
金明瑩嘆了一聲,“很挺唏噓的,你現在怎麽樣,聽說瞿家……”
“我現在挺好。”瞿新姜捏起膝蓋上的毛毯。
“我記得你以前和傅泊冬關系挺差的,但我剛和導演聊了一陣,他提到了傅泊冬。”金明瑩語意含糊地說。
瞿新姜猜傅泊冬打過招呼這事大概瞞不住,猶豫了一陣才說:“我現在就在傅泊冬這。”
金明瑩詫異地“啊”了一聲,“你們和好了啊?”
“和好”這個詞,就很微妙。
金明瑩慢聲說:“以前就聽說你母親家和傅家交好,總覺得你和傅泊冬不應該是這樣。”
瞿新姜又和她聊了一陣,聊以後的打算,其實瞿新姜沒有什麽打算,只是金明瑩在說,她也只好有來有回地搭話。
聊了半個多小時,剛挂了電話,傅泊冬打了過來。
瞿新姜有點心虛,輕輕“喂”了一聲。
傅泊冬的聲音聽着有些含混散漫,大概是因為太疲乏了。
“我等了你很久,你剛剛在和誰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