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瞿新姜很少會反駁傅泊冬的話, 趁着電量還有,趕緊打了字。
「我才不會。」
這次傅泊冬倒是沒說什麽。
發了定位之後,瞿新姜又自己走了一段, 料想中, 傅泊冬應該是從別墅的方向過來的。
其實她有點怕黑, 在路上沒有車經過的時候, 會走得特別快。
人的倒黴總是會來得很突然,就比如她走快後, 絆着了自己的腳後跟,一下就崴到了腳。
她跌坐在地,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站都站不起來。
身後有車開來,燈光打在她的身上, 卻疾馳而去,未作停留。
瞿新姜坐在地上,委屈得不敢擡頭, 怕過路的司機看清她的臉。等疼過了那一陣, 她才哆哆嗦嗦地扶着圍欄爬起來, 眼裏含着淚坐在邊上。
本來她就已經不大能走得動, 這下是徹底走不了了。
跌倒後,她衣服上還蹭到了不少泥塵, 衣服褲子上髒了大片,看起來好像剛從垃圾箱裏爬出來。
瞿新姜哪裏受過這種委屈,竟盼着傅泊冬能早點到,她從未像今天這樣, 盼着傅泊冬到來。
回國後, 好幾回她受委屈, 傅泊冬總是像從天而降般,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直擊她狼狽的一面,又攜來一些令人戰栗的希望。
這回,她竟也惶惶不安地希望傅泊冬能早點來。
在等的這近半個小時裏,傅泊冬發來信息,問她有沒有走動。
瞿新姜手機電量告急,剛打完字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屏幕一黑,竟自動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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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也随着暗下去的屏幕猛地一跌,冷風從四面刮來,吹得她的脖子寒毛直立,冷得直不起背。
她覺得傅泊冬可能要生氣了,會因為收不到回複而生氣,并且,她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沒有停留在定位發出去的地方。
可是腳踝疼得厲害,就連坐在圍欄上一動不動也疼,她哪還能往回走。
夜深後,這一片過路的車更少了,路燈隔得很遠,且燈光不是很強,她像是被籠罩在黑暗中。
瞿新姜把沒電的手機放回了包裏,心想要不試着往回挪一挪,挪到她發送定位的地方。
只是起初定位定的是哪裏,她記得不是那麽清了。
于是她扶着欄杆,跛着腳慢騰騰地往回挪,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一輛車忽然停在她身側,她匆忙扭頭,被車燈給照得不大睜得開眼。
車型有點陌生,不是傅泊冬常用的那一輛。
瞿新姜停下微微眯着眼看,只見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男人。
起初她以為是傅泊冬的司機,可是男人臉上卻帶着醉意。
如果是傅泊冬的司機,哪裏會從後座下來,哪裏會面帶醉意?
瞿新姜想後退,但是她的腳扭傷了,她的一舉一動變得那麽的生硬和笨拙。
醉酒的男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一雙醉意朦胧的眼竟直勾勾地看她。
瞿新姜犯怵,“你誰啊。”
男人笑了,還伸手想摸她的臉,“哪有這麽好看的女鬼,我說不可能是鬼,他們還不信。”
環山的公路,一側蕭瑟的樹在夜裏顯得鬼氣森森,半夜裏獨自走在路上的女孩,總是能給人帶來無盡的遐思,或是陰森,或是旖旎。
瞿新姜在國外太久了,總是對國內的治安太過信任,即便之前已經吃過一些苦頭。
車上傳來起哄的聲音,大概是載了一車的醉鬼。
瞿新姜連忙避扭頭避開,抿着唇怕得不得了。
男人又拉她的手臂,似想把她拽上車,可她跛着腳,一個趔趄就摔到地上了。
那拉扯她的男人愣住了,“怎麽還躺下了。”
瞿新姜猛地扒開他的手,掙紮着,不明白自己這一天到底是倒的什麽黴。
“走開點!”
好像自從瞿家出事,她就沒有一天好過,生活變成了一灘稀爛的泥。
車上似乎還有人想下來,打開的車門裏又邁下來一條腿。
瞿新姜咬着嘴唇不想在外人面前掉眼淚,且還是一些手腳不幹淨的醉鬼。
又有車路過,因車燈的緣故,這裏被照得越發明亮。
瞿新姜想喊的,但她還沒有開口,那輛車就停了下來,她有點絕望地想,這些人不會還有同夥吧。
然而遠處卻響起一串高跟鞋的聲音,一個人高挑纖細的女人不疾不徐地走近。
逆着光,瞿新姜不太看得清對方的面容,但那身段在逆光下顯得極其好看,即便對方上身還裹着一件大衣。
是傅泊冬。
她高高吊起的心在這一瞬間回到了原處。
傅泊冬拿着手機,很冷淡地撥了一個電話。
那拉着瞿新姜的男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來人,目光在兩人間搖擺着,好似看花了眼一樣。
瞿新姜知道傅泊冬好看,冷漠又豔麗,很招人,卻不會有人敢放肆招惹。
傅泊冬又對着手機說:“對,麻煩快點讓人過來。”
挂斷電話後,她睨了男人一眼,“拉扯什麽。”
男人沒說話,已經醉得頭暈腦脹的,就光顧着笑。
傅泊冬不想和醉鬼交涉,走到男人的車邊,敲了駕駛座的窗。
駕駛座上的人看她面色又冷又沉,心裏微微一驚,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車上的人剛下來,傅泊冬就擦着他的肩坐了上去,降下車窗,然後熄車。
剛下車的人傻眼了,連忙問:“幹什麽啊,想和我們一起走?”
傅泊冬摸出了一根煙,手腕撘在車窗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叩着,煙沒有點燃。她側着頭說:“我還想問你們想幹什麽。”
後排的人愣住了,起身想把她推下車。
可是傅泊冬卻鎮定自若地坐着,朝正中的後視鏡睨了一眼,“坐回去,現在車鑰匙在我包裏,油門在我腳下,方向盤在我手邊,你們不要命了?”
“你他媽有病嗎!”
“媽的有病就去治,別碰老子的方向盤!”
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提,“我是有病,不要命的,那你們要嗎。”
後排的人醉得再離譜也被吓醒了。
和傅泊冬一起來的司機也走了過來,把瞿新姜身邊的男人給制住了。
傅泊冬冷冷開口:“你們亂動一下,我的人就會把他的胳膊掰斷。”
沒人敢動了,因為傅泊冬的司機一瞬間就把男人按倒在地,一看就是練家子。
瞿新姜很勉強地往後挪了一點,擡手抓住了路邊的圍欄,惶恐地朝傅泊冬看去。
她不怕傅泊冬做些什麽,卻怕車上的人對傅泊冬下手。
車上醉了酒的男人容易亢奮,在後排傾身向前,想抓傅泊冬的頭發。
傅泊冬把車鑰匙從包裏拿了出來,插回了鑰匙孔裏,重新發動了汽車。
車還挂着駐車檔,她卻踩下了油門,一瞬間噪音轟鳴。
伸手的男人陡然頓住。
傅泊冬緩慢開口:“我還沒有拉檔位,你說我一個急轉,車能不能沖下山。”
說完,她仰頭看向中央後視鏡,唇微微動着,似在清點人數,“你們死在一起,也不算孤單。”
“黃頑!”傅泊冬喊了一聲。
黃頑會意,令那個被制住的人痛苦地喊叫出聲。
車上的男人很慢地收回了手,他覺得傅泊冬是真的有病。
數分鐘後,警車開了過來,紅藍色的光極其耀眼。
黃頑松手走開了一步,原先被他按着的男人卻還是不敢動。
随後,傅泊冬從車上走了下來,和這輛車原本的司機擦肩而過。
瞿新姜還跌坐在地上,看着警察給那車的司機測了酒精。
明顯是酒駕,司機被帶上了警車,餘下的人也全被拖下車,一并被帶走了。
等醉鬼們都坐在警車上呆滞離去,瞿新姜才流起眼淚來,惦記着袖口沾了塵土有些髒,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連眼睫都是濕的。
傅泊冬垂着眼看她,“怎麽不起來,地上不冷嗎。”
瞿新姜仰頭,有點別扭地開口:“腳崴了。”
傅泊冬靜靜看她,沒有伸手。
瞿新姜眼眶通紅,唇上還沾着沒有完全脫落的口紅,像是嘴唇被咬出血了一樣,只打了粉底的臉很幹淨,仍是精致又無暇。
她抿了一下嘴唇,有點不知所措,卻好像不是那麽怕傅泊冬了。
“怎麽崴的。”傅泊冬問。
瞿新姜目光閃躲,“走得太累了,崴到了腳。”
“你給我的定位不是這個地方。”
瞿新姜料到傅泊冬會這麽問,委屈地解釋:“我以為你會從別墅的方向過來,就想多走一段,好讓你少開一點路。”
話音剛下,傅泊冬的神色變得有點古怪,說冷漠也不算冷漠,但說柔和也算不上多柔和。
瞿新姜吸了一下鼻子,把聲音壓得很低,好像并不想讓傅泊冬聽見,“為什麽你每次來的時候,我都這麽丢人啊。”
“你是笨蛋嗎。”傅泊冬問。
瞿新姜鼻尖酸得厲害,“那幾個人我不認識,他們忽然在旁邊停車,那個男的下來拉我,我走不動,被他一拽就摔到地上了。”
傅泊冬得出定論,“你是笨蛋。”
遠處偶爾還有車路過,但已無人停留。
傅泊冬的司機已經回到了車上,自始至終一聲不吭。
瞿新姜小心翼翼地問:“你能不能讓司機來拉我一下,腳真的很疼,站不起來。”
傅泊冬無聲地看着她,最後像是對峙失敗,皺着眉緩和了神色,“我背你。”
“啊?”
“要我重複一遍嗎。”傅泊冬冷聲。
瞿新姜撐起身,小聲說:“我會把你的衣服弄髒的。”
傅泊冬輕輕一哂,“衣服是不能洗嗎。”
然後瞿新姜拘謹地伏到了傅泊冬的背上,明明這背和她一樣單薄,卻好似分外靠譜。
瞿新姜很克制地流着眼淚,生怕淚珠落在傅泊冬的衣服上。
司機開了門,好方便傅泊冬把瞿新姜放下。
瞿新姜坐了進去,笨拙地想要往旁邊挪,然而傅泊冬卻走到另一側車門,從那邊上了車。
車上放着舒緩的舞曲,司機依舊沒有說話。
傅泊冬環起手臂合上了眼,好似十分疲憊,“臨時有點事,所以來遲了。”
瞿新姜哪裏敢說傅泊冬半句不是。
“你說你,怎麽這麽招人。”傅泊冬的語氣并不像責怪。
瞿新姜已經沒在哭了,側着頭小心翼翼打量身側的人,思索了一下,壓着聲無措地說:“我錯了。”
傅泊冬睜開眼,目光安安靜靜地落在她身上,随後很輕地笑了一聲。
“需要去醫院嗎,傅總。”司機終于開口。
“不用。”傅泊冬淡聲,“先把醫生叫到家裏。”
她看到瞿新姜乖巧地望過來,那謹慎小心的模樣,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怕被責怪。
傅泊冬心裏忽然湧上一種奇妙的想法,她覺得……
瞿新姜就這麽安然無事地待在她身邊挺好,不需要太聰明。
到家後,劉姨詫異問:“怎麽崴成這樣了!”
瞿新姜別開眼,“是我不小心。”
她哪敢讓傅泊冬一直背着她,很輕微地動了一下,想要下地。
傅泊冬把她放在了沙發上,随後才走去換鞋。
劉姨見狀,連忙把瞿新姜的棉拖給她帶了過去,還企圖蹲下幫她脫鞋。
“我給您換鞋。”
瞿新姜惶恐彎腰,推開了劉姨的手,“我自己來。”
傅泊冬沒說什麽,把外衣脫了下來,随手放在了沙發上。
醫生到得也很快,簡單觸診了一下,崴得并不嚴重。
瞿新姜抱着抱枕,看着醫生給自己上藥。
傅泊冬就坐在邊上,疊着腿,十指交叉着搭在膝上。似是太疲倦了,她微微歪着頭,雙眼合起。
“只是小問題,接下來注意着點,很快就能好了。”醫生又斷斷續續地交代了一些事。
傅泊冬睜眼,坐正了身說:“麻煩您了。”
醫生擺手,由劉姨送了出去。
一時間安靜得離譜,瞿新姜連氣息都放緩,小心翼翼朝傅泊冬睨去。
傅泊冬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垂着眼目不轉睛地俯視。
瞿新姜仰頭,好似無形之中有一股勁在推着她,她往後一倚,陷在沙發中。
傅泊冬彎下腰,伸手碰了碰瞿新姜的脖子,指甲蓋很輕地蹭在對方頸側的皮膚上。
這一點點的接觸還不至于讓瞿新姜難受,但她怕傅泊冬會把整個掌心覆上。
傅泊冬沒有這麽做,而是收回了手,拎起大衣就上了樓。
在樓梯上,傅泊冬頓一下,回頭說:“下次記得,手機是有通話功能的。”
所幸崴得不重,也幸虧崴了腳,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傅泊冬沒有讓瞿新姜遵照合同做點什麽事。
其間鈴小铛又找了瞿新姜,發信息問她怎麽還不去簽約。
瞿新姜只說自己扭傷了腳,這幾天走不了,而且公司也沒有通知她去簽約。
鈴小铛有點遺憾。
「你住在哪裏,需要我去看看你嗎,怎麽會崴到腳,看醫生了嗎。」
「看醫生了,不用來,應該過幾天就好了。」
瞿新姜哪裏敢透露地址,也不敢把鈴小铛請來,畢竟門能不能打開也不是她說了算。
鈴小铛又說。
「我看你唱歌唱得挺好的,以前是專業學唱歌的嗎。」
瞿新姜想了想自己不務正業的這兩年。
「是,學得一般。」
「之前的事我現在還覺得很抱歉,這幾天有特意幫你留意一個歌唱節目的消息,素人可以參加海選,評委都是挺有名氣的,這檔節目播出後應該熱度不低,你有沒有想過做點直播之外的事情?我自己唱得不好,所以不會考慮。」
瞿新姜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明星,沒想過要出名,更沒想過掙錢,她壓根不需要這些花裏胡哨的體驗。
看了鈴小铛的信息,她愣了一陣,問是什麽節目。
經鈴小铛一說,她陡然想起前幾天看過的那檔音樂競技向的節目,可不就是那個麽,原來現在已經在給下一季招人了。
「報名途徑什麽的我都給你摸清楚了,你如果有想法,我就發給你,趁你現在還沒和公司簽,省得以後麻煩事會很多。」
瞿新姜有點動心。
「我得先問問人。」
「問誰啊。」
瞿新姜思索了半天,想要給傅泊冬安上一個名頭。
「問問家裏人給不給去。」
鈴小铛心直口快,打字的手也挺快。
「你自己做主不就好了,難道還有監護人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