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瞿新姜後知後覺, 傅泊冬真的像她的監護人一樣,盡管在她的年紀,理應不再有監護人。
她等着傅泊冬回家, 想把這個消息說給傅泊冬聽, 以征求到一些不太可能的同意。
但這一天, 傅泊冬罕見的沒有回來。
傅泊冬不是在加班,也不像是出差。如果是出差,劉姨應該會得知消息,可劉姨顯然也被蒙在鼓裏,竟和瞿新姜一起等着傅泊冬。
過了夜裏一點,傅泊冬依舊沒有到家, 門死死地關着,電話也如沉寂。
瞿新姜難得因為傅泊冬的晚歸而焦灼起來, 沒有聽到開門聲,猶猶豫豫地出了房間, 站在樓上往下看, 底下燈還亮着, 劉姨在來回踱步。
劉姨的慌張極不應當,因為傅泊冬已經不是小孩,她不會走丢,也不大可能被人拐走,畢竟她連司機都是練家子。
可劉姨就是惴惴不安地在樓下徘徊, 來來回回地走到座機前,時不時看一眼自己的手機, 等着電話響起。
好像這其中有什麽心照不宣的秘密。
瞿新姜出門的動靜很小, 只是想悄悄看一眼。
劉姨又拿出手機看了一陣, 轉身時仰了一下頭, 正巧看見瞿新姜,“怎麽還不睡。”
“睡不着。”瞿新姜說。
“小姐還沒回來,可能有事情耽擱了。”
“這也太晚了。”瞿新姜站在樓上,伏在欄杆上往下看。
劉姨眼裏擔憂盡顯,“您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再等等。”
瞿新姜心裏湧上了數個有點荒唐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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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傅泊冬的身份,不免有人觊觎她身後的錢財,保不齊是被綁架了,這麽晚沒回來,可別是被撕票了。
瞿新姜這念頭剛湧上心頭,又悄悄吐出一口氣,生怕心想事成。
“她最近很忙嗎。”
傅泊冬工作的事,劉姨又哪會清楚。
劉姨搖頭,“不久前打過了,但小姐沒有接,我擔心她有事在忙,不好再打,要不……麻煩瞿小姐您給小姐打個電話。”
連稱呼都變得正式了起來。
瞿新姜怔了一下,想了想說:“你為什麽不給她的秘書和司機打電話?”
劉姨急傻了,這才想到給傅泊冬的秘書發了信息,又開始焦灼而漫長地等待。
秘書似乎也不太清楚,在信息裏說,傅總走得很急,沒有帶司機,自己開車走的,接下來的一些工作已經交由其他人代辦了。
劉姨把信息裏的內容原封不動地複述給瞿新姜聽,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嘴一張,露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神情。
瞿新姜走下樓,不安地問:“怎麽了?”
劉姨的神色很快恢複平靜,像是一切早在意料之中,“大概是老宅發生了一些事,您上去睡吧,時候不早了。”
瞿新姜越發不安,“傅家老宅怎麽了。”
“這事您如果想知道,可以問小姐,我還不太确定,不敢妄自下定論。”劉姨眸光游離。
瞿新姜轉身上樓,路過傅泊冬房間時頓了一下。
房門緊閉着,她知道屋裏沒有人。
夜裏,瞿新姜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在失眠的時候,心裏總是很容易冒出許多古怪的念頭。
她想起文婧那天的突然離開,以及對方臉上略顯黯淡的神色。
大概真的是傅家老宅出了什麽事。
傅家的事,她一個外人屬實不方便過問,想再多也無用,幹脆把手機放在桌上,側着身迫使自己入睡。
眼是閉上了,卻無半點困意。
瞿新姜半夜裏睜開眼,給傅泊冬發了信息。
「你去哪了。」
發完信息,她像是做錯了什麽事一樣,飛快把手機放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本來以為信息會石沉大海,不想,嗡的一聲。
傅泊冬竟然沒有睡,但也沒有回答她的疑問。
「劉姨在家,如果怕黑,可以去找她。」
瞿新姜幹脆坐起身。
「劉姨問了你的秘書,她說你回傅家老宅了。」
「是。」
确認過後,瞿新姜心跳如雷。
其實她還是不太敢面對傅家老宅,親手打出這四個字時,連心尖都會顫上一顫。
「傅家老宅怎麽了,那天明婧阿姨突然回去,也是一樣的原因嗎。」
這一次,信息石沉大海,傅泊冬沒有回。
第二天,瞿新姜很早就醒了,她崴傷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只是走起路時,還有點不太自然。
劉姨還是和平時一樣準備早餐,只是少了傅泊冬的份。
在吃早餐時,瞿新姜很克制地朝廚房投去一眼,很小聲地問:“劉姨,傅泊冬有吩咐什麽嗎。”
劉姨臉上沒了笑,顯得有點苦大仇深的,轉身搖了搖頭:“小姐什麽也沒有吩咐。”
瞿新姜竟覺得失落,明明平常還會因為傅泊冬帶着強制性的囑托而有點生氣。
“小姐大概要好幾天才會回來。”劉姨說。
瞿新姜不太高興得起來。
過了一會,劉姨來收走她的碗筷,水流聲打碎了寂靜。
瞿新姜走回了她那漆成了藕粉色的直播間,啪啪幾下敲了鍵盤,把電腦喚醒。
她本來不打算把海選的事告訴傅泊冬,然而鈴小铛給她發了語音信息。
“你考慮好了嗎,時間不多了,過了可就沒辦法報上去了,你家裏人還沒有松口嗎?哎喲,這又不是什麽騙財騙色的節目,人家正正經經的,你要不直接把前幾季放給他看?”
鈴小铛顯然是急了,沒有故意捏着嗓子,也沒有打字。
“我也真不是诓你,你要是能成,我以後有大腿抱了豈不更好。”
鈴小铛說得好像去了準能成一樣,可以和傳銷頭子搏上一搏。
瞿新姜蜷在椅子上,側臉抵着膝蓋,面前電腦的屏幕亮着,畫面卻還停留在桌面。她說:“要不,你先把東西發過來給我看看。”
鈴小铛把信息全發了過來,又說:“得抓緊時間決定了呀,你要是有想法,可以先斬後奏,家裏人再不樂意,也不會和你斷絕關系是不是。”
瞿新姜坐着發呆,過了一會,硬着頭皮給傅泊冬發了消息,詢問可行性。
過了兩個小時候,她才等到傅泊冬的回複。
「我最近很忙,如果你想,我會讓助理安排。」
瞿新姜小心翼翼打字。
「我還以為你會拒絕。」
她剛把信息發出去,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屏幕畫面陡然一變,吓得她差點把手機丢出去。
電話裏,傅泊冬用疲憊卻又冷淡的聲音說:“我們的合同裏并沒有限制你的個人發展,你不能誣蔑我。”
瞿新姜慢騰騰把腿放了下去,還不由得坐直了身,“可是你會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傅泊冬很輕地笑了一聲,笑得實在寡淡,“這是違法的,不要亂講。”
瞿新姜努力地辨別着傅泊冬嗓音裏的情緒,“還有四天,我……也不是那麽着急。”
傅泊冬那邊很安靜,什麽嘈雜的聲音也沒有,“你可以在考慮清楚後告訴我,我會讓人給你安排妥當。”
瞿新姜讷讷說:“有司機和我一起去就好了,不然你可以借我一點錢,我自己打車去,還有……”
電話裏傳來一聲很輕的笑。
“錢的事是我疏忽了,在我原本的計劃中,你出門的機會應該會很少,大概沒有什麽會用到錢的地方,但沒想到那天你和你明婧阿姨一起出了門。這樣,我會讓助理下午把卡送過去給你。”
瞿新姜一鼓作氣,“我想晚點再決定要不要和公司簽約,你……”
“這是你自己的主意嗎。”
“不是。”瞿新姜目光搖擺。
傅泊冬又說,“确實應該先把簽約的事放一放,如果你的表現不錯,價值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誰替你想的?”
瞿新姜不想回答,隐約聽到手機裏傳出明婧的聲音,只是聲音太小,不大聽得清。她小聲問:“你回去那麽突然,我和劉姨……昨晚都很着急,是出什麽事了嗎。”
“你是在擔心我嗎。”
瞿新姜沒吭聲,她不想承認,是有一點擔心。
“我以為你會很高興。”
“也沒有很高興。”
“那就是有一點。”傅泊冬淡聲。
瞿新姜沒有否認,因為她沉默了。
“我沒什麽事,不用擔心我。”
“那老宅是怎麽了?”瞿新姜心跳如雷地問。
“是有一些事,現在沒空細說,我要挂斷電話了。”
瞿新姜還來不及應一聲,電話已經挂斷。
過了好一陣,門忽然被敲響,劉姨輕着聲在外面問她在不在。
瞿新姜穿上鞋走去開門,看見劉姨一臉疲意地站在外面,似是有話要說,但欲言又止。
“怎麽了,劉姨。”
劉姨站在門外說:“這件事,我不知道小姐有沒有告訴您,但我考慮了很久,想到覃傅兩家的關系,還有老爺夫人對您的關心,覺得有必要讓您知道。”
瞿新姜心一顫。
“其實是老爺的事,想來您也很奇怪,為什麽前幾天夫人是一個人過來的,老爺因為病重,已經卧床很久,我也是四處詢問了一番,才得知老爺病情已經很危急。”劉姨斟酌着開口。
印象裏,幾年前的傅文詠還是那麽的精神奕奕,在姥姥和姥爺相繼過世後,替她親手操辦了一切。
瞿新姜把消息消化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錯愕地問:“病得……那麽嚴重嗎。”
劉姨點頭,“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照顧過老爺和夫人了,但老爺一直是個很好的人,想必您也有所體會,可惜病痛這種事,它向來不看人。”
疾病确實不看人,甚至在有的病痛上,才會顯得衆生平等。
這幾年裏,覃小琉自殺,姥姥和姥爺相繼過世,再到瞿漛出事。
瞿新姜就像是在一片棉花團裏,被殘忍地剖出,被推到一些血淋淋的現實前,然後懵懂地接受一切。
在聽了劉姨的話後,她過了很久才短促而又迷惘地“啊”了一聲,然後問:“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劉姨說:“老爺和夫人會很希望見到您。”
然後瞿新姜連衣服都沒有收拾,在劉姨那拿了點錢,打車到了車站,又在車站坐上了大巴。
跟劉姨要錢的時候,她還極其不好意思,耳廓赤紅一片。
劉姨讓她稍等一會,轉身進了小房間裏,過會兒拿了個紅包出來,說是一路順風的紅包。
瞿新姜還是頭一回收到這樣的紅包,走時她拆開看了一眼,紅包裏的錢不多,但也算不上少,也許是諧音的緣故,裝的是“1666”。
這些錢,對于坐車到幸安的傅家老宅,已經綽綽有餘。
門是劉姨給她開的,她沒敢跟傅泊冬提去幸安的事。因着對傅家老宅深刻的記憶,她甚至沒走什麽彎路,很快就找到了傅家老宅。
老宅沒什麽人,開門的女傭并不認得她。
瞿新姜站在門外,讷讷說:“我找傅泊冬。”
女傭會意,連忙給傅泊冬撥了電話。
過一會,瞿新姜的手機響起,她長吸了一口氣才“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傅泊冬問:“你想讓我說點什麽。”
瞿新姜把手機死死摁在耳邊,生怕洩出來的聲音被別人聽見。
“可別兇我,我是為了叔和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