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時候進衣帽間做什麽,是要換衣服,還是要補妝?
瞿新姜忽然想起,傅泊冬衣櫃裏那些給人諸多遐思的物品,于是一聲不吭地穿過走廊,鑽進房間裏,一覺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醒來,傅泊冬已經不在家中,反倒有個陌生男人站在客廳裏等。
劉姨從廚房出來,一雙眼笑眯眯的,“這是司機,小姐吩咐了,等您用了早餐,再由司機送您回去。”
瞿新姜本以為傅泊冬說話不會作數,沒想到還真讓司機來了,她看劉姨掀起了食品罩,只好坐下吃了起來。
司機沒有開口,恭恭敬敬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這頓早餐瞿新姜吃得很快,離開的心過于急切,以至于不想細嚼慢咽。
在離開前,她收到了傅泊冬發來的消息。
「司機在等你,吃完了再走。」
這句話看着像是讓她吃飽上路一樣,瞿新姜捏着勺子的手驀地一頓。她小心翼翼回複了傅泊冬,在劉姨收了餐具後,又火燒火燎地起身。
司機擰動別墅的門把,門被推開一條縫。
開了。
車就停在別墅外,車型也很低調,但和那天來時坐的不是同一輛。
司機把後排的門打開,等她上了車,才坐上駕駛座,恭敬到讓瞿新姜不知所措。
瞿新姜捏着手機,屏幕還沒有完全暗下去,她手指一動,把屏幕蹭亮了,傅泊冬的頭像框撞入視野中。
傅泊冬頭像上那一串古怪的數字點醒了她昨天的回憶,她想起來傅泊冬手臂上那一圈紋身,依稀記得幾個數字,再一看,似乎與頭像上的數字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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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想象中,傅泊冬身上不該有這樣的紋身,傅泊冬的脾氣雖然很怪,但在長輩的眼中,向來是懂事省心的代名詞。
甚至,她覺得傅泊冬不應該抽煙,也不該平靜從容地逼迫同輩。
這麽一看,傅泊冬在這幾年裏确實變了很多,好似沉在深海的游輪,叫人摸不清邊角。
瞿新姜點開了傅泊冬頭像的大圖,認真看着圖中數字,這一串數字沒有什麽規律,像是東拼西湊來的。
到底是什麽樣的寓意,才值得紋在身上?
在近要離開別墅區的時候,司機問:“小姐沒有把地址給我,請問要開到哪裏?”
瞿新姜回過神,退出了聊天界面,把地圖導航點開,“我給你導航吧,跟着走就行了。”
“多謝。”司機說。
從傅泊冬的別墅過去,得花費半個多小時,如果是打車,那價格可不便宜,且不說,沒人會開這樣的車去接單。
到了地方後,瞿新姜下車,看着司機把車開遠,才松了一口氣進了巷子。
林珍珍住的地方并不是在小區裏,而是一棟老舊的居民樓,離街上很近,但出去的巷子十分狹窄,并不方便車輛駛入。
家裏沒人,林珍珍老早就去上班了。
打開門時,和傅泊冬那兒截然不容的滿實映入眼中。
算不上亂,所有的東西都井然有序地擺放着,但房子太小了,就會顯得分外的擁堵和淩亂。
瞿新姜打開衣櫃,找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因為她離開別墅的時候,又把前天的衣服給穿上了。
傅泊冬的信息來得很及時。
「司機說你到家了。」
「到了。」
「好,回見。」
這個“回見”就很可怕,像是篤定了她們會再見。
瞿新姜猛地把手機翻轉,總覺得透過手機屏幕,能看見傅泊冬在注視她。
或許是因為經歷了別墅裏的監控事故,她甚至有種古怪的錯覺,傅泊冬能通過手機的前置攝像頭看到她的一舉一動,她甚至想找個膠帶,把攝像頭給貼起來。
瞿新姜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凍得哆嗦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想,她一定也病了。
再把手機翻回來的時候,傅泊冬的頭像似乎還在注視着她。
她顫巍巍地把這個白底黑字的頭像保存了下來,然後點開了林珍珍的對話框。
既然用在社交賬號上的,那應該不是什麽私密的東西。
于是瞿新姜把傅泊冬的頭像發給了林珍珍,然後問她:“你覺得這串數字是什麽意思。”
林珍珍大概在忙,過了好一陣才回答。
「這是什麽?我看着像是時間。」
瞿新姜又看了那頭像一眼,似懂非懂。
「年份取了後兩位,後面是日月,也許還精确到小時,但後面沒有分和秒。」
瞿新姜越看越覺得林珍珍說的是對的,懊惱地咬住下唇。
她仔細地回憶,那一年她在做什麽。
并不是什麽難以回想的事,因為恰好是覃小琉去世的那一年,她人生中頭一回對數字這麽敏感。
也正是覃小琉去世的那一年,她回了國,跟着姥姥姥爺去了傅家老宅,時隔多年再次和傅泊冬見面。其後的碰杯和酒後發生的事,也成了她無形之中的陰影。
瞿新姜的懼意從腳底開始蔓延,每上爬一寸,她就冷下一分。
對于她來說,也許誤拿那杯被下了藥的酒,只是一次沒有什麽損失的過錯,但對于傅泊冬來說,似乎不是這樣。
瞿新姜茫然無措,那只是她的無心之過,然而卻好像造就了什麽不能磨滅的傷害,好像緊貼着骨頭的毒瘡,紮根在傅泊冬的身上。
她頭一回覺得自己這麽聰明。
「怎麽了?」
手機叮鈴一聲,在出了別墅後,她重新打開了響鈴模式。
瞿新姜蔫蔫地打字。
「我好像做了什麽很壞的事情。」
「是因為傅泊冬嗎?」
「我好像害她生了什麽病。」
林珍珍顯然在狀況之外。
「生病那是因為她的抵抗力差吧,怎麽能是你害的,你又不能給她植入病毒。」
瞿新姜換好了衣服,往床上一趴,心神不寧地打字說:“也不是那種生病,我好難解釋清楚。”
「那就不說了,你回家了嗎,不會還在傅泊冬那裏吧,她還不讓你走嗎。」
瞿新姜的愧疚也像是一顆深埋心底的種子,一經雨洗,就蓬勃發芽,“我到家了,不用擔心,她也沒有對我做什麽,只是留我在那邊住了兩天。”
「沒事就好,我要繼續忙了哦」
瞿新姜翻身躺着,雙臂高高舉起,想了想把保存在相冊的頭像又點開了。
她不太記得和傅泊冬上樓是什麽時候,但左右差不太多,約莫就是十點過。
一想到傅泊冬紋在身上的是那天事情發生的時間,她又慌又怕,很想問一問傅泊冬,為什麽要把那麽一個噩夢一樣的時間紋在身上,而不是選擇遺忘。
手已經快要點在删除鍵上了,她又猶猶豫豫地挪開,心想算了,只是一張開不了口的圖片。
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過,陳梨在化妝間裏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視頻,看見人來了也不動。
瞿新姜坐在化妝鏡前,側頭問:“陳梨姐,可以幫我化個妝嗎。”
陳梨這才回頭,訝異地走了過去,随手抓了幾下她的頭發,“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兩天沒見着你,鈴小铛今天還問起我。”
她彎腰看了一會鏡子裏的人,又往瞿新姜的臉上摸,“剛洗了臉出來的嗎,怎麽什麽也沒上,皮膚有點幹。”
瞿新姜笑了一下,“走得急,忘記了。這兩天有點事,所以就沒過來,鈴小铛問什麽了?”
陳梨給她的皮膚打了個底,一邊說:“問我你是不是不打算簽了,我說我不知道,我只是個化妝師,我納悶了,她這麽想知道,怎麽不直接問你。”
瞿新姜微微眯起眼,陳梨手上的粉撲從她的眼睑上輕輕抹過,“可能因為我沒怎麽回她。”
“嗯?”陳梨慢騰騰給她上底妝,“她怎麽你了,不過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在公司裏也沒少惹人。”
瞿新姜不太想把那天的事說出來,也許這樣的事在陳梨他們的眼中已經屢見不鮮了,并不是什麽值得生氣的事,就像是……
就像是她沒有在意,但傅泊冬卻不能忘記。
這麽多年過去,在脫離了瞿家這把保護傘後,她才明白人與人之間的想法,是會有很大差別的。
“也沒什麽,可能是我太小心眼了。”
陳梨笑說:“你再試播個幾天,大概就能簽了,會留下來嗎。”
瞿新姜想到林珍珍當時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猶豫說:“再說吧。”
上播的時候,直播間裏還是只是那麽幾個人,鈴小铛也沒有像之前那樣邀請她連麥。
就連公司買的水軍也不怎麽幹活了,公屏靜悄悄的,偶爾才有幾個人問她唱不唱歌。
瞿新姜穿着公司的裙子,肩膀被粗糙的系帶勒得有點疼。
明明街上到處都是穿着冬衣,戴着冷帽的人,可她坐在開着暖氣的隔間裏,穿着吊帶。
過長的頭發半遮半掩地垂在身前,鎖骨上的牙印就好像……沒有潑勻的白色顏料。
本來直播間裏就沒什麽觀衆,以至于公屏上一些話格外的醒目。
瞿新姜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意,可無意一瞥,眼好像又濕潤了起來。她眨了眨眼繼續唱歌,看見一個伴随着酷炫特效的名字進入了直播間。
極其酷炫,彩色的光束張揚揮舞。
傅泊冬總是來得很顯眼,不管是名字,還是名字伴随的特效。
過了一會,十個飛船砸了出來,把公屏上一些不好聽的話都刷了上去。
這砸禮物的手法看起來已經極其熟練,以至于瞿新姜很好奇,傅泊冬平時會看什麽樣的直播,大概不會只看她吧。
她悄悄點進了傅泊冬的個人資料,在對方的關注列表裏,看見了很長一列美女主播的名字。
有一些名字她曾在鈴小铛那裏聽說,因為鈴小铛希望她可以成為那樣風格的主播。
手機收到信息。
「眼睛別紅,我會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