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假裝 他們這樣的人，容不得挑釁的
很多年後，秦臻依然記得林空竹當時的回答。
少年很明顯的愣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說了句‘挺好看’。
雖然聲音平靜，眉目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這兩個字聽在秦臻的耳朵裏，還是猶如天籁一樣。
可能是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就是會不自覺的變的卑微。
秦臻是從小被人誇好看，漂亮誇到大的，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為別人誇獎自己如此簡單的兩個字就無比雀躍。
悸動不已。
大概可能是因為林空竹教的好的緣故，一個月後的月考，比起期中考試的時候，秦臻還真的向前進步了好幾名。
從倒數第三變成了倒數第十了。
主要是，化學分提高的特別多，竟然成了她除了語文以外唯一及格的一門科目。
看到成績後，秦臻挺開心的向林空竹炫耀了一下：“你看，我這次及格了哦。”
她五官無一不精致，可巴掌臉上最漂亮的還是黛眉下的那雙眼睛，眼尾上翹宛若帶着桃花，平日裏沒有表情看別人的時候會顯得分外鋒利英氣。
可笑起來時，又彎彎的很是讨喜，好像凝聚着星星點點一樣。
林空竹飛速的挪開視線，修長的手指執筆，飛快的勾勒出卷面上的幾個錯題，他清冷的聲音顯的頗為無情：“這幾個題給你講過了，還是做錯了。”
……
讨厭，還以為能被誇誇一下呢。
畢竟，怎麽說也進步了幾十分呀。
秦臻強壓下心頭的郁悶，哦了一聲。
林空竹見她這麽乖，想了想，仿佛又很艱難的補充了一句：“不過這次比上次考的好多了。”
于是秦臻就像是被順毛了的布偶貓，又很開心了。
“都是你教的好。”少女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林空竹，我請你吃飯吧。”
話題怎麽跳躍到這裏的？
林空竹微微皺眉，剛想說‘不用’，就聽到秦臻飛速的補充：“就一起吃個食堂，感謝林同學的幫助嘛，或者說是……”
少女清澈的瞳孔裏閃過一絲狡黠，聲音帶了些軟糯的輕笑：“小林老師？”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師。
心裏的感覺除了別扭，還是別扭。
就這麽一個愣神的空當，林空竹來不及拒絕，就被秦臻拉着校服袖子下意識的站了起來，然後，跟着她走了。
看着女孩寬松的校服外套下高挑纖細，又蹦蹦跳跳的背影，少年有微微一瞬間的失神。
大概是從一個月前班主任讓自己‘幫幫’秦臻那時候開始，他們漸漸有些熟絡了。
起碼，不是像剛開學那兩個月的狀态——即便是同桌，卻從來沒有過要對話的沖動。
因為他們從肉眼看來，就是兩根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只是被強制掰在了一起後……林空竹發現這女生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頑劣。
或許，他之前因為一些若有若無的偏見，誤會秦臻了也說不定。
但現實很快就告訴了林空竹，即便是漸漸走近了一些，心裏也還是該泾渭分明才對，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例如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去了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就碰上了比他們早來一點的徐喬陽。
徐喬陽在看到秦臻的時候，眉眼之間閃過一絲很鮮明的驚喜，可這抹喜悅在看到秦臻身後的林空竹時就消失了。
“臻臻。”少年走過來，強壓着郁悶有些猶豫的問：“你怎麽來食堂了？”
他知道秦臻一向是不愛吃食堂的。
況且……怎麽跟着林空竹一起來了？剩下這半句問話，徐喬陽憋着沒問。
“請林老師來吃飯呀。”秦臻心情好，就也回答他了。
她說完，眼睛看向徐喬陽旁邊站着的高個少年。那男生穿着高二校服，眉目清秀，身上那股子張揚桀骜的氣質在看到秦臻後卻莫名有些心虛。
少年揮手，弱弱的打招呼：“姐。”
姐？本站在秦臻身後一語不發的林空竹，聽到這個關鍵字時才微微有些訝異，但眉梢也只是輕輕一動而已。
“嗯。”秦臻知道秦沨和徐喬陽是常年混在一起的，也沒興致問他們兩個萬年吃校外飯店的家夥怎麽今天來食堂了，敷衍的打個招呼就要走。
畢竟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小林老師一起吃飯呀，第一次呢。
“姐，都碰到了就一起吃呗。”
然而秦沨卻攔住了她，撓了撓頭看向林空竹，大大咧咧的問：“這人誰啊？”
平常秦臻周身的那些男生他都認識，無外乎都是他們那個圈子裏的。
第一次見到林空竹，秦沨倒是覺得面生。
“你怎麽說話呢？有沒有禮貌啊？”可秦臻聽到他這明顯有些不屑的态度卻生氣了，她停下腳步看着秦沨，義正言辭的把他批評了一頓：“我和我同學來吃飯，需要跟你報告麽？”
秦沨被她這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弄懵了。
只是他從小就怕秦臻，她一發火自己就下意識的不敢說話，直等到秦臻走了後才回過神。
眼見着少女纖瘦的背影和旁邊男生清瘦高挑的影子漸漸重疊，秦沨忍不住撇了撇嘴，問徐喬陽：“那人誰啊？我姐竟然因為他跟我發火。”
秦沨轉頭，就看到徐喬陽也盯着秦臻剛剛離開的方向，臉色黑的厲害，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臻臻的同桌。”
“同桌？”秦沨歪頭，有些納悶：“那我姐怎麽叫他什麽老師？”
徐喬陽直到秦臻轉了個彎，背影消失後才收回視線，他眼神薄涼內斂，同秦沨坐下來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笑一聲，看似不經意的說：“劉老師讓他給臻臻補課來着，班級裏前五幫着後五名…許纾蔓還給我補課呢。”
也是因為這個，這段時間他覺得自己簡直飽受那個瘋女人的折磨。
秦沨‘哦’了一聲，頗為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說着大實話：“就我姐那成績，補課也沒用吧。”
“……”徐喬陽勉強笑了一下，頓了頓又說：“不過也是，人家也沒誠心想給補。”
這下，秦沨總歸聽出來他話裏有話了。
少年眯了眯眼，問：“什麽意思？”
可能這就是一種‘魚兒上鈎’的感覺吧。
徐喬陽垂着眼睛看着餐盤裏那不怎麽和胃口的飯菜，想了想，簡略的把之前秦臻被代課老師罰站的事情說了，當然，他自然也沒有省略林空竹在裏面的作用。
十七八歲的男生實際上都是大大咧咧的，徐喬陽也不例外，他之前一直覺得秦臻和他一樣，對那個林空竹是眼皮子都不擡一下的愛搭不惜理。
直到今天看到他們一起吃飯，這個印象才微微有點破裂。
破裂過後，還隐約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
就想下意識的告訴秦沨，想要破壞林空竹的形象。
連徐喬陽自己也說不清這種‘危機感’到底是源于什麽，他甚至覺得可笑。
因為林空竹是那個他看不起的窮小子，又窮又講究那個逼樣……有什麽讓他值得危機的？
“艹，你說的真的假的？”果然秦沨一聽就來氣了，他才沒注意到徐喬陽眼底那些複雜的情緒，只覺得事情本身讓他這個頭腦簡單的靈長類生物憤怒，就倏地一下站了起來：“他敢這麽說我姐？我他媽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算了。”徐喬陽想起上次秦臻說‘別管她事’的警告，心裏有點更為窩火，卻搖了搖頭：“別找麻煩，臻臻該生氣了。”
“有什麽好怕的？”秦沨一挑眉，頭腦簡單的問：“那小子是校長家親戚？”
徐喬陽簡直覺得無話可說。
他冷笑一聲：“一個窮逼。”
“那有什麽好怕的啊？”秦沨說着要走，十足十的虎氣沖天：“我這就去收拾他。”
“我是怕你姐生氣，畢竟現在臻臻和他是同桌。”徐喬陽連忙攔住秦沨，眼底閃過一絲短暫的涼涼笑意：“再等等吧。”
他會想辦法讓秦臻和林空竹坐不了同桌，然後，再順理成章的‘教訓’他。
從上次的罰站事件過後，徐喬陽心裏那股子想要收拾林空竹的念頭就始終沒有消失過。
他們這樣的人，容不得挑釁的。
上次林空竹當衆讓他丢人，讓秦臻丢人，他一直記着呢。
秦臻用自己的飯卡簡單打了兩份飯，和林空竹找了個人比較少的僻靜角落坐下後，少女的臉上還有點殘留的郁悶，因此眉眼微蹙，顯的很鋒利。
她不能不煩啊，好不容易把林空竹帶出來吃頓飯，誰知道還能碰上她那個腦殘弟弟，真有夠讨厭的。
可實際上林空竹心裏根本就沒在意這件事兒，他沉默的吃了幾口飯，看着對面的秦臻一直用筷子劃拉着餐盤，就像小雞啄米似的一會兒吃一口，修長的手指頓了下。
她是不是不怎麽喜歡食堂的飯？
少年腦子裏漸漸浮起這個念頭，想了想站起來對着秦臻說了一句：“等我一下。”
秦臻一愣，擡頭就看到少年修長的身影走向食堂外面……這是要幹嘛去？
怔怔的等了一會兒，等到幹淨清冽的少年回來時，眼前的桌上還出現了點別的東西——一瓶香蕉牛奶，還有包裝看起來挺精美的三明治。
秦臻意外的眨了眨眼睛，長睫輕擡，小貓似的看向林空竹：“給我的麽？”
林空竹‘嗯’了一聲，覺得她怯生生的模樣有些好玩。
難不成他一個男生，還能吃這些類似于小零食的東西麽？
林空竹只是覺得，比起江塢九中出了名的難吃食堂，秦臻可能會更喜歡這些東西也說不定，于是就買了。買東西的時候他想起上次徐喬陽給她買的那個黃色包裝的瓶子，覺得這個香蕉牛奶挺像的。
雖然跟着秦臻一起來了，但總不能真讓女孩子請自己吃飯，只是她居然會有食堂飯卡這件事讓他很意外。
原以為像她這樣的姑娘是從來不會在食堂吃飯的，畢竟學校做的菜味道确實挺一般。
秦臻看着他，眼睛眨了眨：“謝謝哦。”
她眼睛亮晶晶的，唇角梨渦若隐若現，看起來居然是挺開心的樣子，是……不用吃食堂的飯覺得開心麽？
當時的林空竹，是怎麽也聯想不到自己身上去的，因為他覺得自己根本沒做什麽。
不過是，幫着同桌補補課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