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擡手擋了一下眼的那麽陣工夫,耳朵清晰地聽到巨大撕裂響聲,陳懾連着一樓店面的擋雨棚一起摔到了地上。尖叫聲馬上接二連三地響起來,我無意識地跟着柳勳跑動過去。
“救護車!”不知是誰的喝令,大多數人手忙腳亂地掏出電話。
場面控制這種事我一向不太行,只能跟着柳勳跑到陳懾那邊。
殺手哥的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柳勳站在邊上大喊:“後退!”
人聲嘈雜,場面一度失控。這場戲,甚至這個片子都偏向文藝言情,根本沒有任何武打動作場面,現場也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和急救人員,群演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驚慌失措得沒有一點行動力。
陳懾仰面躺在地上,沒人敢去碰他。我瞧了一眼,他的臉被撞青了一片,身子不自然地扭曲着,地上有血。
“陳懾,陳懾?”我蹲下身,聲音有一絲顫抖。
“咳,”好在他的意識還算清醒,沉作冷靜,“你不要碰我,我的左邊身子都沒知覺了,可能要壞事……”
旁邊是幾個小女生低低的嗚咽聲。
“好,好……”我剛剛伸出雙手,聽他這麽一說,又立即垂下,“其他地方呢,還有哪裏不舒服?”
“多虧了這塊布……腦袋可能沒事。咳咳。”他難掩痛苦,流出了幾滴淚水。
我還想說些什麽,陳懾卻接着說:“有焉,別哭了。”
我順着他溫柔得一塌糊塗的目光看去,榮有焉定定地站在不遠處,捂着嘴無聲地流淚。
救護車的鳴笛聲恰到好處地從遠處傳來。
陳懾在醫護人員到來前已經陷入昏迷,我們無能為力,只能看着陳懾的助理跟着跳上了救護車。地上還有陳懾被鐵架劃破大腿而流下的大灘血跡。
衆人散開,我跪在地上久了,腿有些麻,還是在柳勳的攙扶下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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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去哪了?”我凝視着地上那攤刺目的血,久久挪不開視線。
“疏散人群,到外頭引導救護車……還有給榮有焉遞紙巾。”柳勳的語氣很淡定,甚至有些冷漠。
我把目光移向他,這才想起榮有焉也許是最難過的,她目睹了陳懾從她面前跌落:“她……還好吧?”
“嗯。她跟着助理走了。”柳勳嘆了口氣,搭住我的肩膀,“今天沒法工作了,回去吧。”
我皺眉:“為什麽你如此……無所謂?”
“啊?”柳勳詫異地歪頭,“我哪有無所謂,我現在正煩着呢,這幾天要怎麽應付媒體。”
“我不是指這個。”
“哈?你說陳懾的傷啊,可能确實要休養一陣,但是換個角度想,或許是好事呢?”
“什麽意思?”
柳勳狡黠地沖我眨眨眼,附在我耳旁說:“你沒看到他剛剛和榮有焉的互動嗎?”
我似懂非懂,跟着他避開一群聞風而來的媒體,躲回了酒店。
陳懾的傷很嚴重,但并沒到致命的程度,身上多處骨折,輕微腦震蕩。那懸在一二樓之間髒兮兮的擋雨棚,确實救了他一命。
而柳勳的擔憂也不無道理,這片場地甚至這個MV都有呈勳工作室的參與,楊姐提供了這片場地卻沒有配備職業人員,連道具也是随意地擺放在地上,才致使陳懾絆倒乃至跌落。
陳懾的公司正因他與榮有焉的緋聞而美滋滋地打算制造下一波話題,卻因為這莫名其妙的意外損失了一大筆金錢與機遇,怒氣值爆表,當下就發表聲明要追究所有人員的責任,更暗暗将矛頭指向楊姐。
不到一個小時,外界開始揣測是否因為《接受挑戰》的人員內鬥才有人居心叵測地策劃了這場意外,甚至開始有人懷疑我的加入是不是楊姐的一步棋……
“他們都在說什麽狗屎!”我憤憤地把手機丢掉床腳,看着它順着被單滑落至地上,發出一聲悶嚎。
“不能讓他們把責任引到楊姐身上。”柳勳捏緊了手機,目視遠方。
“這又不是我們說得算的。”
“怎麽不算,我和你當時就在現場,是看着陳懾摔下來的……”柳勳頓了頓,顯然也是沒想到該怎麽解釋,煩躁地抹了抹臉,“以我多年被黑的經驗來看,這次是有人決心把我和楊姐的老底都給翻出來了。對不起,得連累你了。”
“我?”我指着自己,覺得有些滑稽,“黑我就黑我吧,我之前的生活,若能再掀起什麽波瀾,也算他們能耐。”
我們對視一笑,暫時把這事抛到腦後。
不用說,離開時又是各種躲避娛記們的圍追堵截,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沒能去醫院探望陳懾。甚至榮有焉也只能發微博祈禱祝福,緘口不提當天的事情。
陳懾的公司和楊姐争鬥不休,如柳勳所言,楊姐手底下所有藝人的黑料都被不懷好意地抖了出來,連剛剛簽約的新人也被爆是坐臺小姐出身。
我本還在為陳懾惋惜,為柳勳擔憂,但這場火很快便燒到了我身上。
幾家媒體同時曝光了我的同性戀身份,甚至指責我還沒紅起來就已經在圈內頻繁約炮,泡過無數男模與同性藝人。
他們無一例外地結尾加上這麽一句話:柳勳濫交已經是出了名的,沒想到他身邊看似安分的好友也與他一個德性。
我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楊姐,我媽倒一個電話先打了過來。
我沒看到來電顯示,下意識地接了起來,湊到耳邊聽到媽媽的抽泣聲,我才驚訝得不知所措。
“安安,新聞報道上寫的是真的嗎?”聽到媽媽難掩失望又帶着一絲期盼的語氣,我遲遲開不了口。
“讓我說!”爸爸奪過話筒,語氣嚴肅,“我就問你,是不是像報道裏寫的那樣,和很多人都亂搞過。”
我啞着嗓子,比翼在小幅度地顫抖:“我是交過幾個朋友……但不是、不是像上面寫的那樣。”
“夠了!”父親的怒氣已經穿過話筒傳了過來,“你撒謊是什麽語調,我還是分得出來的。給我聽着,這幾天……不,就明天,去找家醫院,做檢查。”
我幾乎說不出話了:“什麽……什麽檢查?”
“還能有什麽檢查!當然是查查你有沒有染上那些不幹淨的病!”
我在母親難過的哭泣聲中挂了電話。父親蒼老卻仍然有威懾力的話語仍在我耳旁回響:
“當然讓你進娛樂圈,是為了讓你實現你的夢想。你自己看看!現在你有沒有做出一點成績!沒有!而且你自己反省反省自己到底變成什麽樣了!如果不行,就退出演藝圈,回來好好找個安分的工作,離開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父親把朋友二字咬得非常重,我其實能夠理解他與母親,兩個人活了一輩子,不求我有多大出息,只希望我能對得起自己,不要虛度人生,可現在在他們看來,我不但放縱了自己,還死不悔改。
我還沒把這一波愁緒掩下,柳勳的電話也打了進來。我本以為他是來安慰我的,心情還略有好轉,誰知拿起電話,他卻張口就問:
“你和那些小嫩模上床的事都是真的?你他媽第一次上我的時候可說你八年沒有性生活了。”
“我……”我啞口無言。
“呵呵,裝得挺像久旱逢甘露的少男。”柳勳不冷不熱地嘲諷了一聲,才接着問,“想好怎麽和媒體解釋了嗎?”
“解釋……什麽?”
“解釋你不是gay啊,就說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然後快拉幾個你的相好一起幫你否定啊。”
“可是,可是我就是……”
我就是同性戀,這句話我确實說不出口。
“還沒想就快點想,現在楊姐焦頭爛額地忙她自己的事情,沒空管你,你要自己想辦法,工作室的公關團隊稍後會聯系你,如果沒有,你就自己叫他們去寫聲明稿,電話你記一下……”柳勳到了後頭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冷冰冰的,聽不出一點感情。
“柳勳,你聽我說……”
“不必了,我也還有自己的事情,下次再說吧。”他撂了電話。
我愣了一會兒,狠狠地把手機砸進被窩裏,委屈地破口大罵:“傻逼!智障!腦殘!你他媽玩女人操衆逼,老子就得為你守身如瓦?呸!還跑來怨我,簡直天真!操!”
發洩了一通,心情反而更差勁,我重新躲回被窩裏,盯着天花板……
這難道就是出名的滋味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啊。
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