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從這裏到榮城不遠,坐飛機都略顯奢侈,平時我總騙爸媽自己很忙,不回去看他們,也不讓他們來看我。
楊姐的工作室到底還是缺人手,連柳勳的助理都被削減到只剩兩個,工作助理已經在榮城等着我們了,只有一個年紀不大的生活助理幫着我們忙前忙後地取票托運。托柳勳的福,我也享受了一回被人伺候的待遇,雖然那助理對我的态度遠不及對着柳勳恭敬。
這是私下的應酬,說出去不好聽,所以柳勳顯得低調極了,連粉絲團都不知道他要飛,去哪裏。不過還是有眼尖的粉絲在機場認出我倆,然後一傳十,十傳百,人群又聚攏了起來。
這場飯局也是剛剛敲定下來的,去榮城的航班都沒有頭等艙的票了,只有其中一班還有公務艙。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之前在大街上溜達都不見得有人會多看我兩眼,現在跟着柳勳可不同了,走到哪都是人聲鼎沸,音浪滔天,大多數人會喊柳勳的名字,偶爾會有幾個妹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粉,高喊一句嚴蘇安,在人群中顯得特別突兀。
“嚴柳CP!”
最多的還是這個,我聽到一聲高昂得幾乎破了嗓的尖叫,轉過頭,和柳勳無奈地相視一笑。
“我們真的很配嗎?”柳勳不管不顧周圍的喊聲震天,刻意地探過來與我咬耳朵,嘴角似乎還噙着壞笑。
他在我的日常印象中,總是缺根筋,偶爾看到鏡頭裏他耍酷的姿态,也總是笑他假正經,沒想到在粉絲面前,他會有另一番模樣。
好像有點黑化了?
我愣了一愣,沒嚼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他也不追尋答案,在我的耳邊留下一聲熱乎乎的嘆息,便把身子收了回去,轉過身和剛剛拉起的圍欄外的粉絲招手。
連我以這麽近的距離觀察他,都覺得他突然褪去了那二愣子的本性,俨然一副大明星的架勢。
所幸坐商務艙的都是對我倆不太感興趣的人群,有兩個空姐歡歡喜喜地來要了簽名,熱情地幫我們倒了頭等艙才有的高檔紅酒。起飛後,身邊又重新安靜下來。
柳勳摘下墨鏡,揉了揉眉心,眼中有明顯的血絲。他剛剛還挂在臉上的笑容消失得只剩嘴角不起眼的弧度,明明刮了胡子的下巴卻讓人感到蒼老。
他把剛剛和空姐要來的薄被往身上胡亂地一蓋,側過頭去,背對着我與過道,也許是不想讓人看到他疲憊不堪的模樣。
耳邊突然空空的,只有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震得耳根處若有似無地發癢,前排的中年男人“沙沙”地翻看着報紙,後頭的女強人有些不安地撥弄着長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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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豐富,但我就是覺得耳畔空空如也,腦子空空如也,心髒空空如也。
我突然僵直了脖子,不敢扭頭,我怕我會一下子知道答案。
飛行的時間很短,我完全可以小憩一會兒或閉上眼睛假寐來顯得與柳勳合拍些,但我睡不着,也不想合眼,百般無聊,我從随身的包裏掏出一直只是擺設的便簽本。
我寫下了那首歌的第一句:
“像被黑夜包裹的蜜糖。”
正當我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麽接下一句時,柳勳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沙啞嗓音在我耳畔響起:“寫東西?”
“呃?!”我慌亂地把沒成稿的紙片收到了包裏,“啊……随便寫寫。”
“給我看看,看是不是配我的曲子。”
“不、不了吧,我還沒成稿……感覺寫得不太好。”
柳勳看出了我的強烈抗拒,也不再逼我,只是把身上的被子塞到我們座椅間的空隙中,若無其事地問我:“快到了?”
“嗯,馬上降落了,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了,剛剛躺了好久都沒睡着。”
啊?他沒睡着?那他不是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本子開始寫歌詞的全過程?不知道他沒有用餘光瞟到我時而皺眉時而微笑的奇怪表情,或者聽到我想不出下一句話時懊惱的啧啧聲。
有點丢臉,在他面前寫東西,感覺會被嘲笑。我已經好幾年不認真創作了,剛剛集中精力思考了一會兒,感覺腦子都要生鏽,手指都要發黴了。
果然天才都是靠靈感,庸才才要動腦子嗎?
飛機準點降落,出了機場柳勳的臉色看起來更不好了。他幹嘔了兩次,我要開口關心卻被他打斷,只能默默跑去便利店買了一包鹹得生津的梅子,讓他含在嘴裏。
車子颠簸了一陣到了市區,榮城也是近幾年發展飛速的一個大中型城市,早年因為位居內陸開發落後,現在有了國家支持和自身的共同努力,高樓大廈也是處處拔地而起。
楊姐目前的工作室是租的,雖然我沒去過幾次,也知道她對那處的環境不太滿意,榮城的交通便利,發展勢頭強勁,楊姐似乎頗有意向在此紮根。也許這也和她認識這處的幾個大頭頭有關吧。
楊姐在那所高級酒樓附帶的休息室等着我們,正裝也準備好了,甚至還喊了個化妝師幫我和柳勳都稍微上了妝,好讓我倆顯得不太疲憊。
在這裏我見到了第一個熟人,楊霄,一個和我一樣一直混不出頭的小明星,不過他比我年輕多了,長得也更水嫩和讨人喜歡。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也簽給了楊姐,不過上回見他還是在一個小型party,然後理所當然地與之一夜情。
我對他有印象,是因為他是柳勳之前,最近和我發生過關系的人了,不過他卻對我沒什麽印象,可能上過他的人都數不清了吧。
就算他毫無察覺地喊我小嚴哥,又言語間都對柳勳都透露着巴結之意,但我依舊感覺有些難堪,生怕他下一秒朝我望過來時,就回憶起我們在床上和地上翻滾的下流事。
不過他沒有。他的眼裏除了楊姐,就是柳勳,只在見我第一面時,友好而敷衍地打了個招呼。
也好,我偷偷松了一口氣。
我們老早就到了包間,幾個大老板也陸陸續續過來了,而領導總是要靠遲到來擺架子。我餓着肚子耐着脾氣和幾個根本沒共同話題的中老年人東拉西扯,然後任務性地開始幫楊姐擋酒。
哦,我有點懂了,柳勳一個人招架不住,于是楊姐才又叫了幫手。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酒能先開瓶,菜卻不好先碰筷子,好在柳勳有了經驗,讓我偷偷墊了肚子,才不至于正主還沒出場就直接歇菜了。
不過楊霄就有點慘了,沒人提醒他,他就空着肚子來了,酒量再不錯,現在也有點發蒙了。我沒可憐他,就怕他酒後發瘋做出什麽不雅的事。
還好,領導沒遲到得太久,他帶着一個漂亮的女秘書到了,年紀不大,風度翩翩,啤酒肚也在合身的西裝下看不清楚。
“小嚴?”他被衆人簇擁着打趣着入了席,環視了一圈在座的人,這才詫異地認出了我。
我抿了抿嘴,強擠出一個笑容:“學長。”
我還以為他會裝不認識我……畢竟人生低谷的頹廢往事,還有結婚生子前的風流韻事,不是誰都能坦然面對的。
他今年應該有……三十五了吧?我剛上初中的時候,他高二,是我們學校的校草,,帥氣又博學,簡直是從偶像劇裏走出來的。
我再遇到他的時候,他過得似乎不太好,正處于創業初期,經濟壓力和心理壓力都特別大,整個人看起來也不如當初了。
不過我還是和他保持了聯系,時不時地接濟他,不知怎地就陰差陽錯和他上了床。
然後他受不住家裏的壓力,考了公務員,回老家娶妻生子。
再然後,他就成了現在我要阿谀奉承的對象。
我心懷芥蒂,他卻落落大方地和衆人介紹:“小嚴可是我的學弟,雖然年紀和我差了五六歲吧,但是和我挺要好的。之前我還在自己創業的時候,小嚴幫了我很多!”
他這麽一說,柳勳也模模糊糊有了印象,笑道:“啊……學長你當時可是校草呢,我不知道多崇拜你,讀書好人又帥。”
“哈哈哈哈,沒那回事。”他揮揮手,眉宇間是掩不住地愉悅,“現在你和小嚴可都是大明星了,該是我崇拜你們才是。”
他對我真好,還把我歸入大明星的行列。
校園時代的話題馬上淹沒在勸酒聲中,我終于能扒拉着筷子吃幾口涼菜了,楊姐一站起來,我們就要跟着她敬酒,不過她喝一小杯,我們就得代替她喝一大杯。
學長帶來的秘書也是挺能喝的,越喝,胸前的扣子就越低。
之前還不怎麽說話的楊霄突然非常熱情地接着學長的話茬,幾次都把我和柳勳的話頭給搶了過去。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多餘的話。
楊姐非常精明,在我的腦子徹底當機前就把場地和裝修的事情都談妥了,我不知道學長在這裏起了什麽作用,不過他一來幾個大老板都變得爽快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桌上的菜還沒動彈幾盤,酒卻喝了不少,好久沒這麽喝了,我多次想反胃打嗝,都硬生生忍住了,柳勳的情況跟我差不多,都在強忍不适地繼續應酬。
楊霄好像沒怎麽醉,又好像已經不清醒了,坐得離學長越來越近,說的話也令人感到動聽與不适。他極力想巴結學長,讓他當自己的靠山。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大氣。
沒用的啊楊霄,你找錯人了。他有老婆孩子了……而且,人家的位置和你的一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