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西北 侯爺請自重
祝暄沉着臉色看手中的這塊布料。
當時假新郎出現的時候, 那人身上的喜服花紋與白天謝峥遠身上的那件并不相同,而這塊卻是與謝峥遠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布料的周邊整齊,一看就是被利刃所割,看來謝峥遠确實有可能在此遇害。
祝暄不由心頭發緊, 快步沖進了罄楓樓。
身後的家丁也跟着沖了進去, 卻見桌案前正坐了個人, 臉色陰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屋裏沒有點燈, 但即便是憑借着微弱的月光,祝暄也能認出眼前的人并非謝峥遠。
她攔住身後的家丁, 獨自上前,手裏緊緊握着那把匕首。
“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謝峥遠人在哪兒?”話一出口她竟發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那人擡起頭來,沉聲道:“讓他們都出去,我有話要單獨跟你商議。”
祝暄眉頭不由緊蹙,從來沒想過眼前的人會是他,可這會兒也只能照辦,讓家丁都退了出去。
書房的門緊閉,屋裏只剩了他們兩個。
祝暄走上前, “說吧,殷無霜,你到底想做什麽?”
那人笑了兩聲站起身,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 将那俊朗的五官映照得清晰。
“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并非是我想做什麽,而是侯爺想做什麽。”
祝暄不解:“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也只是知道其中的一小部分,或許并不能為你解惑。我能肯定的是, 他是在保護你。”殷無霜說着走上前來,拉着她的手腕走至書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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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大婚聖上本是不許的,中途出了很多意外,但都被他壓了下來。今晚難免聖上還會有其他的動作,所以只有假的侯爺與夫人在此,才能夠瞞天過海。”
祝暄越聽越糊塗,卻見殷無霜打開了暗室的門:“他說你知道這裏該如何走,他會在另一個出口等你。”
聽他說了這半晌,祝暄總算明白這是友軍不是敵人。
她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張了張嘴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最終還是轉頭進了暗道。
這條暗道的盡頭并不是将軍府,因為與她那幾次來回的方向并不一樣。
想起今早無名曾替謝峥遠帶話,說讓她将有用之物随身攜帶,她本是以為這人要在喜房裏同她商量之後的計劃,沒想到卻是要跑路。
她快步走着,只覺得前面有風灌進來。
微弱的光從前面的縫隙照進來,祝暄腳下步子生風。
縫隙處顯然是被什麽東西擋着,她用力推了兩下,只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本能地停止了動作,卻見擋在眼前的大石頭被人推開,入眼是一片楓林。
“阿暄,來。”謝峥遠的聲音響在耳畔。
祝暄這才回過神來,扶着那人的手出了暗道,“來這兒做什麽?”
她說着看向謝峥遠,見他身上早已不是那套喜服,只是手腕處綁了繃帶,恨鐵不成鋼地咬着牙:“又受傷了。”
“小傷,別擔心。”那人笑着牽住她的手往前走。
不遠處無名正牽着兩匹馬等在那兒。
“想來殷無霜也同你說了些事,但他畢竟不全可信,還有些話我路上同你講。”謝峥遠說着不由分說地将她抱上馬。
祝暄不敢完全借他的力,小心翼翼地生怕再傷了他這副身子骨。
“既然你說他不可全信,又為何将整個侯府交給他?”
謝峥遠緊随其後跨上馬背,握住缰繩順勢将她圈在懷裏。
他低笑了一聲,“因為事情與你有關時,他便是最可信的。”
“我?”跟她有什麽關系?
話還沒問明白,那人已然恨恨踢了一下馬肚,馬兒嘶鳴一聲飛馳而去。
祝暄身子猛地往後一仰,與身後那人緊緊貼在了一起。
她不由皺眉,僵硬着身子往前挪動兩下:“不是還有一匹馬嗎?我自己也能騎。”
“所以你是想和無名坐一起?”
祝暄:“……”
她恨恨咬牙:“你怎麽不和無名坐一匹,就你如今的身體,能騎馬麽?”
那人卻笑了兩聲,貼在她耳邊道:“能不能騎,夫人說了可不算。”
祝暄下意識地想要踢他一腳,可現在兩人是在馬匹上,馬兒又在飛奔着向前,她可不想從馬上摔下去,也只能将氣忍下來。
一路上,兩人都即默契地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無名跟上來,說前面有家客棧,已經訂好了房間。
祝暄拒絕了謝峥遠抱自己下馬的邀請,自己踩着腳蹬利落地下來。
“所以我們是要去哪兒?”
“西北。”
“西北?”祝暄恍然大悟。
謝峥遠讓她拿的東西就是那本冊子和西北兵器庫的鑰匙。
“就我們三個人,你是想把兵器庫裏的東西都運回來?”
“自然不是。”謝峥遠說着将馬牽給無名,轉而拉起祝暄的手朝客棧裏面走。
“我是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在趕路,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祝暄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着謝峥遠的身體。
畢竟這人上次這樣來回奔波過後就直直地倒在了她面前,回想起那幅場景,她還是心有餘悸。
而謝峥遠也充分地将“不要臉”三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每次見她露出擔憂之色,都會順勢調笑兩句。
祝暄會氣得不理他,就連無名也是躲得遠遠的。
他倒是樂得十分開心。
一連五六日的奔波,總算是到了西北。
風沙吹得人睜不開眼,祝暄擡手擋在眼前,想說話卻張不開嘴。
忽地有人将一條寬大的碧藍色紗巾圍在了她脖子上,剛好遮住半張臉。
她難以置信地去看身後那人:“你這又是哪裏來的?”
謝峥遠笑了笑,只說讓她自己圍好別被風沙迷了眼,轉而又朝着無名招了招手。
“青岚城那邊你可把信傳到了?”
無名點頭:“到了。那邊的說讓咱們直接去聖幡酒樓,他們會把人帶過去。”
“好,那就去聖幡酒樓。”
一路上祝暄也将此行的目的了解得差不多,聽他們說要見什麽人,估摸着就是曾在軍營中替皇帝做過事的那位。
她阿爹确實是戰死沙場,但卻并不是被敵人所殺,而是毒發身亡。
黎慷曾特意安排人給祝振元下毒,事後又想要将人處理掉,但中途被謝峥遠救了下來直接安排在了西北生活,這麽多年都派人時刻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聖幡酒樓無疑是這邊境小鎮上最富麗堂皇的一棟樓,牌匾上的金字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這酒樓即便是開在上京,也是十分有排面的。
眼下三人一同進了酒樓,前臺小二過來招呼。
“三位客官裏邊請,是一起的嗎,要吃些什麽?”
謝峥遠漠然亮出自己的玉佩,便見那店小二臉色一變,又笑着迎幾人上二樓:“客官們是要雅間?樓上請。”
招呼着他們坐下,又給倒好了茶水,小二才匆匆出了雅間。
祝暄四下打量着房間裏的裝潢,只覺得清雅冷淡,與樓下那堆金砌銀的風格截然相反。
不過一會兒,便有一女子款步而來。
她戴着面紗,只露出一對狐貍般的碧藍色眼睛,身着一襲紅裙,上用金線繡着大朵大朵的芍藥花,實在美豔至極。
即便是身為女子的祝暄看了,也有些挪不開眼。
“侯爺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她盈盈一笑,眉眼彎起,越發地像只撒嬌的狐貍。
祝暄不由蹙眉,便見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圈,“這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想必就是侯夫人了。”
她說着朝這邊行了一禮,“侯爺早同我們說自己有一位貌美又極體貼的妻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上京城的女子果然是端莊秀雅,氣質不凡。”
“過獎了。”祝暄淡淡笑道,并無意與她互相吹捧。
謝峥遠早已看透她的心思,這會兒将話接過來:“行了,沙麗。你說我們到了就會将人帶來,人呢?”
沙麗笑着湊過來,緊挨着謝峥遠坐下。
“侯爺與夫人舟車勞頓至此,不如先歇一晚,明日再見。”
謝峥遠繃着臉色躲開她伸過來的手,沉聲道:“商人講究的就是信譽,你若是這般,我很難保證你這酒樓還開不開得下去。”
他說着垂眼抿了口茶,“一個時辰後,我要見到活人。”
沙麗也是個會看眼色的,這會兒也只得吐槽了句“沒趣”,轉而出了房間。
不知為何,祝暄竟是默默在心裏松了口氣。
只是她這副模樣終究是沒躲過謝峥遠的火眼金睛,“怎麽?夫人方才好像有些緊張。”
祝暄略有尴尬地看向別處,語氣生硬:“沒有。”
“還說沒有?”忽有一只大手在她腰上的軟肉掐了一下,惹得她下意識去躲,卻又剛好被那人圈進了懷裏。
祝暄臉色莫名發燙,沒好氣地掙開了謝峥遠的手臂。
“侯爺請自重,莫不是對哪個女子都這般輕浮?”
“你怕不是忘了,在來之前,你我已拜過堂成過親了?”他擰着眉頭湊過來,“如今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吃醋是正常的,不必藏着掖着。”
祝暄一哽,不服氣地對上那人的目光,“我怎會吃你的醋,別忘了我們之間可是有着血海深仇。”
她說得篤定,卻似乎并沒那麽有底氣。
“恩……”
眼下謝峥遠點點頭,似乎是對她這番話的肯定,又好像并不是那麽同意。
果不其然,片刻後,她聽到旁邊的人輕咳了一聲,語氣裏帶着笑意開口。
“那我倒是想問一問祝娘子,這幾日與仇人同床共枕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