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別離
“離城,你裝得可真象。”黃汐兒說完,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離城的心象是在五月的天氣裏突然遇了冰,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一把拉住黃汐兒的胳膊:“汐兒,你聽我說,我剛才那麽做只是為了騙那個傻丫頭的,你可千萬別生氣,我……”
“我聽你說?”黃汐兒咬牙一笑“我剛才聽的還不夠多嗎?你是只騙了那一個傻丫頭嗎?你是把天底下人全都當成傻子吧?離城,我還真是瞎了眼。”
她悢他恨得嗓子都變了音,狠狠地把他的手一甩擰頭就走。
離城呆在原地,象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漲紅了臉手足無措,陽光曬得人皮膚發痛,整個人卻象是突然掉進了一個黑洞洞的冰窟窿裏。
翠花回來之後還不說走,就坐在離城的屋子裏哭着尋死覓活的,一張俏臉被眼淚抹成一團,一大早剛剛精致描畫過的眉毛此時一高一低,滿臉紅馥馥的胭脂左一道右一道塗得臉上身上哪兒都是。
伸着脖子一個勁地喊着自己活不了了,沒臉見人了。
黃汐兒抱着她是又哄又勸,自己也氣得直揉心窩子:“行了行了,翠花,你就想開些吧,你現在知道了他是個這樣的人,總比你們兩個真正到一起了才知道要強吧?我說妹妹你可別哭了,好好收拾收拾回家吧,晚了可又叫家裏人惦記。”
翠花抱着黃汐兒是哭得昏天黑地:“姐姐啊,你不知道我這一回出來是把我爹媽都給得罪死了,我媽這病得都下不來床了還指着我罵,說我只要出了這個門以後就斷然不認我了,我爹呢,把那門都給一道道鎖上,我硬是從窗戶裏面跳出來找他。沒成想他是個這樣的人,現如今我這有家也回不去了,他又死活不肯來娶我,這可叫我怎麽活啊……”
黃汐兒抱着翠花又是同情又是無奈,想起來離城那一副無恥嘴臉氣得又在心裏把他罵了上百遍。
兩個女人在屋子裏又是哭又是罵鬧成了一鍋粥。
三個男人在外面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說話。
離城黑着臉,心情差到了極點,本來想着把翠花那個傻丫頭給惡心走就算了,沒成想翠花要死要活地鬧了一場還是不走,自己倒是把黃汐兒給得罪的死死的,這會兒真是叫個欲哭無淚了。
銅牛早知道是羊穗子動的手腳,此時也不敢說,只窩着頭在一邊用個樹枝子在地上亂畫。
羊穗子也不說話,捏着腰裏的幾錠銀子,多少有點內疚,看着離城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出聲。
翠花哭得夠了,黃汐兒打開門拉着她的手走了出來:“離城,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條就是娶了人家翠花往後好好過日子,另外一條就是收拾了你的東西趕快走人。”
離城看着她就漲紅了臉:“你憑什麽叫我娶她?你就那麽想要讓我娶她?”
黃汐兒直視着離城:“你別把我們這些人都當成是傻子,任由你捉弄。人家一個黃花大姑娘,自己卷了東西要跟你好好過日子,你可不能負了人家。”
“我又沒把她怎麽着!”離城簡直是吼出來的,真沒想到黃汐兒竟然逼着自己娶別的女人,難道在她心裏自己就什麽也不是嗎?
翠花急了眼,也大聲吼起來:“你怎麽沒把我怎麽着?那天晚上你是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你還當着我爹娘的面說要把我給糟蹋了,你到底還想怎麽着才算是怎麽着啊?”
老天爺啊,下來一道雷劈死我吧。這是作了什麽孽能纏上這麽個狗皮膏藥啊?
離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丫頭,你給我聽着,爺我那天沒有把你怎麽樣,也根本不打算把你怎麽樣,爺現在把話給說清楚了,爺不會娶你,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娶!你現在,有多遠就給爺走多遠,爺我不想再看見你!”
這話說得真是絕情,翠花捂着嘴巴一聲哀鳴,掉頭就要往門外跑,跑到大門口還不見有人來拉她,仔細想想又不對,這萬一跑了出去,往後得不着臺階可就回不來了,于是折身又往離城的屋子裏跑。
進了屋子把門一關撲到那一床紅錦被上就大聲號了起來:“老天爺啊老天爺,我可當真是活不成了啊,怎麽會碰上這麽個薄情的相公啊,我這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啊!”
好端端的,這相公兩個字已經喊得幾道街都能聽見了,離城現在才算是徹底明白了那句話:什麽叫作有其母必然有其女!就看吳媽那個刁鑽的樣子就該知道她那個閨女是個多麽難纏的貨了,自己這是中了什麽邪要去招惹她啊?
黃汐兒看着離城那張絕情絕義的臉徹底是寒了心,他把自己當成傻子也就算了,這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還能說出這麽無情的話來,難道天底下的男子全是這樣的嗎?
黃汐兒感覺到心口象是被撕開了一樣痛,如今這個癡情的翠花多象當年的自己,而此時的離城較于丹朱則無情更堪,無恥更堪。
黃汐兒看向離城:“你走吧,以後你和我們再也沒有關系。”
離城呆着臉看她:“你真的這麽讨厭我?”
黃汐兒道:“是。”
離城又問:“就因為我不肯娶別人?”
黃汐兒別過臉去冷笑:“其實你娶誰不娶誰和我沒有一點關系,我只是讨厭你這個人。”
離城垂了眼睛,只覺得心裏象是被人用手硬生生給撕開了一個口子,瞬間讓那一腔熱血全都流幹了。
真是可笑,自己這麽喜歡她,她卻叫自己去娶了別人。
自己這麽喜歡她,她竟然親口說讨厭自己。
離城仰頭看天呵呵一笑:“好,我走。”
“我說妹子,你可不能……”銅牛站起來想要開口求情,卻被羊穗子一下子按住了手腕,着急地拿口型對着他比劃:要不要命了?要不要命了?
離城轉身大步向着門外走去。
銅牛站起身來向着他的背影追了幾步,滿臉不舍卻到底沒有再開口挽留他,一直目送他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街角,啞着嗓子叫了一聲:“大哥……”
羊穗子拿袖子偷着抹了一下眼淚,黃汐兒已經轉身下廚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院子裏突然又恢複了平靜,每個人都開始忙自己的事兒。
翠花在屋子裏哭了半晌,忽然覺得門外沒有了動靜,打開門弱弱地問了一句:“我家那個小傻子呢?”
銅牛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早走了!”
翠花驚得一把掩了口,嘴裏喊了一聲:“相公,你走也要帶上我啊。”
一路小跑向着街上就追了過去。
幹熱的太陽照在頭頂,離城脫了身上那件袍子還是覺得熱,時間過得可真快,剛來的時侯才是入春,如今已經快到仲夏了,不知不覺的已經在這裏呆了這麽久,有幾個月了吧。
只是幾個月而已,她對自己的悉心照顧已經叫自己這麽離不開她。
只是幾個月而已,看到她傷心,自己的心就會象被刀子割了一樣的痛。
只是幾個月而已,自己已經這麽喜歡她,聽到她親口說出讨厭自己的話時那種心痛簡直叫人窒息。
可是,幾個月了,她為自己動過心嗎?
她竟然逼着自己去娶別的女人?
她竟然逼着自己走。
她還親口說她讨厭自己。
想起她那冷冰冰的眼神,離城心口直發痛。
“黃汐兒,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女子。”離城咬着嘴唇擡手撫了一把臉頰上的汗泥。
一輛輕巧的馬車停在身邊,車上一位白衣翩翩的年輕男子跳下車,挑開車簾恭敬地說了一句:“殿下。”
“你怎麽還在這兒?”離城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皺眉。
“殿下,微臣已經在附近尋訪多日了,不想能在這裏遇見你,請随我一起回去吧。”左輕寒将那把玉簫放在胸前沖着離城又施了一禮。
離城動了動嘴唇正想說出那句:我才不回去。
轉身看到一個滿臉五顏六色的怪物正從街角一路追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相公,你可別走啊,你走也要帶上我啊,相公……”
離城二話不說往車子上一跳,連聲催促道:“快走快走!快點走!”
馬車一路小跑往鎮外跑了出去,轉眼就把翠花兒給遠遠地甩掉,離城看着翠花在原地又是跳腳又是哭喊的樣子,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好吧,算是老子時運不濟,招惹了你這個災星,現在你總算可以放老子一馬了吧?還有你,黃汐兒,從今往後你自己保重吧,老子這一走,怕是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你了。
車輪軋軋生響,一溜煙的轉眼就不見了,翠花追不上,跳着腳站在路邊哭喊,離城捂着臉不敢回頭看。
左輕寒看了看那個姑娘,小聲地問道:“殿下,這位是……”
“冤家!”離城沒好氣地說。
輕寒不敢再言語,卻意味深長地回頭又看了那姑娘一眼,直到那個嬌小的人影漸漸縮成一個小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