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演戲
羊穗子是那百花樓裏的常客,一進門老鸨子就拿着掃帚把他往外打:“滾出去,滾出去,整天白蹭便宜不愛給錢的混貨,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趕快走,趕快走!”
羊穗子一邊低着頭左右躲一邊回嘴:“你這媽媽怎麽這麽不長眼色,今兒個我們是正經來花錢的,可不是來白蹭的。”
“啊喲喂,叫我看看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你們家的鐵公雞開始下蛋了?你還有錢花啊?你那錢不是都填到那些小寡婦們身上了嗎?還會有錢到我這兒使?你道我是三歲孩子?你來糊弄誰呢?”那老鸨子斜着嘴角滿臉刻薄,一張白臉上直掉粉碴。
羊穗子把腰裏一錠大銀取出來在老鸨子面前左右晃了晃:“你這媽媽不認得我,你總認得它吧?快點,把你這裏的好看姑娘都給叫出來!”
那媽媽一手搶了那銀子,生怕是假的又在嘴裏咬了半晌,确定是真的了,這才仰着臉招呼:“下來幾個姑娘,有生意來了。”
眼看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們一起下了樓,羊穗子高興得心癢難捺,回頭去找離城,只見他正抱個肩膀在樹底下坐着,哭笑不得地看着從樓上下來的一堆姑娘。
羊穗子上前一把拉了他:“大哥,你看看,這些姑娘可都在這兒了,個頂個的都挺招人稀罕的吧,你一會兒就與她們一起喝酒調笑,我就把那個翠花給引過來。你就當衆與這些姑娘們嬉笑着做戲給她看,保管叫她一下子就死了心。”
離城回頭看了那些姑娘們一眼,還是感覺有點好笑,話說他雖然自幼淘氣喜歡四處游走玩樂,可是長到二十歲的年紀,這樣的地方還真是第一次來,沒想到竟然會是羊穗子帶他過來的,這要是被太傅他們知道了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麽話來呢,想起來這些又咬着嘴唇尴尬得直笑。
一群姑娘們下了樓,一見離城生得這麽魁偉英俊早就難以自持,呼啦啦一下子圍了過來,一個個捉着離城的胳膊就是連摸帶哄的。
“啊喲喲,好英俊的公子,怎麽在此地站着還不上樓去啊?”
“看您生的這麽魁偉英俊的,公子您不是本地人吧?”
“啊喲喲,公子啊,趕快進屋裏坐,這大日頭低下可多熱啊,一會兒奴家可要好好陪你喝上幾杯。”
……
一群女子擁着離城就往屋子裏走,離城被她們抓得滿身不自在,伸手把羊穗子往手裏一抓:“喂,我在這裏抵擋一陣,你趕快去把她給我叫過來,鬧上一場就趕快走,我可不想在這兒多呆。”
羊穗子趕快點頭稱是,轉身一溜煙地就跑了。
這邊翠花對着鏡子是又描眉毛又是畫眼睛的,把自己給收拾齊整了,又開始剪窗花貼在窗子上比着叫黃汐兒看:“姐姐,你來看看這個窗花這樣貼着好看不好看?姐姐,你說我是給這窗子上貼個交頸鴛鴦呢?還是再貼個并蒂蓮,依,直接貼一副棗生桂子好不好?”
黃汐兒想了想:“翠花,離城昨晚這一夜都沒有回來,他不會是遇到麻煩了吧,他那個腦子,我怕他會出事兒……”
“啊喲,姐姐,你還真當他傻啊。”翠花眯着眼睛直笑“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才不會出事兒呢,怕是昨天晚上張羅着給我們買新房裏用的東西去了。”
黃汐兒哭笑不得,就離城那個腦子出門不丢就算是大吉,還指望着他去買東西,這個小丫頭當真是被那滿腔愛意沖昏了頭嗎?
黃汐兒兀自搖着頭苦笑不止,卻見羊穗子急急忙忙地跑進來,進門就嚷:“妹子,可不好了,離城他……”
“他怎麽了?”黃汐兒心中一凜。
“他去百花樓了!”羊穗子急得跳腳。
“他去百花樓幹什麽去?”
黃汐兒沒有聽明白,翠花反倒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把剪子往手心裏一抓,大聲問道:“他是什麽時侯去的?”
“昨晚上怕是就去了吧,這會兒還沒有出來呢。”羊穗子道。
“這個傻子啊,你還真會玩兒!”翠花把牙一咬,握着把剪刀就沖了出去。
黃汐兒一看要出大事兒,趕快拉着羊穗子就往門外追:“你也是,大清早的你把這樣的話告訴她幹什麽?離城的腦子那個樣兒萬一她這氣勢洶洶的進了門再把離城給吓病了怎麽辦?唉,對了,離城去百花樓幹什麽去了?”
羊穗子随口支應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看着他進去了。”
黃汐兒着急追翠花也沒有再仔細問,一邊埋怨着羊穗子不該把消息告訴翠花,一邊緊趕緊地追在翠花後面跑。
羊穗子心中暗道:我這哪裏是要把消息告訴她,我是想把消息告訴你。
--大哥你也別怪我,我是真的有難處,我自己攆不了你,只能叫妹子來幫我攆了。
翠花一路小跑沖進百花樓,“咚”的一聲就把門給踢開了,握着手裏的剪子大聲喊:“小傻子你在哪兒呢?你給我滾出來!”
離城聽到是翠花的動靜便是一聲冷笑,雙手一伸一左一右摟着兩個姐兒就開了門,倚在門框上摟着懷裏的姑娘沖着翠花嘿嘿直笑:“啊喲,娘子,你這麽快就來了啊?”
黃汐兒跟着翠花跑進院子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被羊穗子一把拉了手腕:“妹子,這種地方你可進不得,他們兩個的事兒,你叫他們兩個人平去。”
黃汐兒正想開口,突然聽得離城在管翠花叫娘子,心中陡然一驚,這哪裏象個傻子說的話?
只聽得翠花一聲利吼,握着剪子沖着離城就殺了過去,旁邊的姑娘們尖叫着就往一邊閃,離城一把握着翠花的手呲着牙就笑:“啊喲,娘子,這剛過門還沒洞過房呢,就要謀殺親夫?你可夠潑辣的啊?”
此時的離城一臉的口紅印子,衣服也被扯得七七八八的,領子敞着露出大半個胸口來,滿身的酒味還混着烏七八糟的脂粉氣,翠花立時就氣得直咬牙,跺着腳連聲罵道:“離城,你別沒良心,之前我一心愛着你,你說叫我給你做妾我也認了。一分錢的聘禮不要你的,一個黃花大閨女自己卷了鋪蓋來給你作妾,你倒好,你一夜不回去,反倒來了這種地方找快活,你……你還是個人嗎你?”
離城緊緊地握着她的兩只手繼續嘻皮笑臉:“啊喲,我說娘子,你還知道你是個妾啊?你知道妾是什麽嗎?妾就是奴,就是我床上的一件玩物而已,今天爺喜歡了,爺就收了你,明天爺不喜歡了,爺就丢了你,你還真拿你自己當回事啊?還敢在這兒鬧?還不趕快回家給爺暖着床去?”
離城自以為現在這套戲份演得很是精彩,卻沒有想到門外的黃汐兒已經氣得黃了臉,自己悉心照顧他這麽久,原來他一點也不傻啊!他這麽一味地裝傻充愣,他到底是圖什麽呢?
翠花氣得直掉眼淚:“傻子啊傻子,算是我瞎了眼睛,原本看你那天晚上雖然言語輕薄,可是到底也未曾做過什麽過份的事情,想着你只是表面無賴一些,心裏也是個君子,沒成想,你還真是個痞子無賴!一味地裝傻充愣地騙着我,你還這麽沒有廉恥。”
“對了,我就是個痞子!我就是這麽沒有廉恥,你現在知道還真不晚。”離城看她掉淚,生怕自己再心軟,趕快接着說道“我那天晚上沒有對你做過份的事兒還不是嫌你長得不好看,你要長得跟黃汐兒那麽好看,那天晚上我就把你給睡了!”
隔着門黃汐兒氣得要死,狠狠地握着拳把牙齒咬得格格響,離城這個混蛋騙了自己這麽久不說,背地裏還這麽埋汰自己,虧自己這麽蠢,竟然會去相信他?
翠花聽了離城的話,徹底被傷了自尊,握着剪刀的手軟軟垂下來,低聲道:“怪不得之前汐兒姐姐說叫我多仔細想想,原來她說的是這個意思,原來她早就看透了你的人品,這才怕我掉到火坑裏去,都是我傻,我傻!”
離城看她這樣又有些心軟,擡頭卻看到羊穗子正站在門口舉着兩個手沖着自己一通比劃,想來是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又心軟了。
離城把心一橫腰一叉,大聲說道:“切,你也是個傻瓜,那黃汐兒她也是個傻瓜,你們兩個全都傻,你們誰能看得透我啊?我是誰啊?我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人,我就是故意裝傻來哄着你們兩個人玩兒的,這多好啊,一個天天給我洗衣服做飯,另一個呢,晚上還來陪着我睡覺,我這日子是過得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嘿,小丫頭,現在知道我是個什麽人了嗎?痞子?我就是個痞子!你能拿我怎麽樣?”
離城抖着腿笑得若無其事。翠花丢了手裏的剪刀沖着他的臉就是一耳光,狠狠地罵了一聲“無恥!”捂着臉哭着就往外跑。
離城撫了一把火辣辣的臉頰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這小丫頭總算是肯和自己翻臉了。
離城擡手擦了擦自己那滿是胭脂的臉,又把衣服領子整了整,大手往身後一背,得意洋洋地下了樓,站在陽光下面伸了個舒服的大懶腰,一回頭只見黃汐兒站在面前,瞪着一雙冷冰冰的大眼睛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