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賣人
黃汐兒皺了皺眉感覺有點怪，卻見羊穗子從淨房裏出來，一邊低着頭閉着眼睛擦着自己的頭發一邊恭敬敬地叨咕着：“老大，我說明兒個咱們哥們兒一起上街吧？我說的那個地方可當真好玩，那幾個姐兒都與我相熟，她們若是見了你這麽英俊機靈的後生，可不知道怎麽愛呢……”
慕容離城急得直咳嗽，這個羊穗子還不住口。
黃汐兒覺得奇怪：“二哥，你與離城說什麽？明兒個你要帶着他去哪兒？”
羊穗子這才回過神兒來，沖着黃汐兒一笑：“沒有沒有，我逗他玩呢，他一個傻子我帶他幹啥？唉，傻子，走，給我回屋睡覺去，黑更半夜的瞎晃悠個什麽？”
慕容離城趕快做出個呆傻的樣子來，由他扯着一步一踉跄地往屋裏走。
黃汐兒一直目送這兩個人各自回房，皺了皺眉，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醫館外面車水馬龍，醫館裏面倒也冷清，年長的老郎中拈着胡子沖着坐在大門口堅持不往屋裏走的離城打量了一會兒，這才一咂唇：“老夫行醫這麽多年，還是第一回聽說吃個烤鵝能把癱子給治好的。”
老郎中拈着須看着離城直搖頭。
黃汐兒也回頭看了看正呆坐在醫館外面的離城，此時他呆着臉叼着糖懶洋洋地看着街上的人，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怎麽看都有些遲滞。
一個小孩子手裏舉着個大大荷葉從巷子裏跑出來，到了離城面前止住腳步，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笑嘻嘻地問：“嗨，你在吃什麽呢？”
離城笑了笑，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塊糖遞給小孩子。
小孩子接了糖滿臉是笑，将手裏的荷葉往他面前一遞，大方地說：“這個大荷葉送給你。”
離城接了荷葉拿在手裏扇了兩下，沖着小孩子笑了笑說：“好看。”
小孩子便歡天喜地地跑了。
黃汐兒皺了眉頭看了他半晌，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又問道：“老先生，聽我那兩個哥哥說他當真是吃了個烤鵝給吃好的，只是這個腦子好象還是不太好使，要說傻嘛好象也不算太傻，可他就是整日這麽呆呆地坐着懶着，話也不多說，經常還傻笑。”
老郎中眯着眼睛想了一會兒：“要說他這個癱病吃燒鵝能吃好，打死我也不信，怕是之前我所用的針石藥劑起了效果這才叫他好了。至于這個傻嘛……姑娘，我再給他寫上幾個方子，你再帶着他多吃個幾天試試？”
黃汐兒點了點頭，看着門外呆坐着的離城又嘆了口氣。
等抓好了藥，黃汐兒将藥包子拎在手裏走到離城身邊說：“走，咱們回去吧。”
離城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跟在黃汐兒的身後往回走。
時近正午，四周塵土飛揚，頭頂上陽光刺眼，黃汐兒将小手搭在眉毛上擋着塵土和光線，突然感覺眼前一涼，擡頭看到離城正将那片巨大的荷葉舉在頭頂上給自己遮陽，見自己看他，他傻呵呵地一笑。
黃汐兒的耳根有些發燙：“離城，我不熱，你遮着自己就好。”
“嗐，黃姑娘，你們這是去哪兒了？”突然有人樂颠颠地從路對面跑過來打招呼。
“吳媽，我适才帶着離城去醫館看了看。”黃汐兒道。
離城故意把臉扭着看向一邊，瞅也不想瞅這個婆子一眼。
吳媽把離城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圈：“咦，這不是那個癱子嗎？他還當真好了？嘿，昨兒個聽羊穗子說起來我還不信，沒成想這癱子也能好，唉，黃姑娘他那個腦子是不是還有點……”吳媽指着自己的腦袋一皺眉毛。
黃汐兒默默地點了點頭，小聲道：“大夫給開了藥，說是叫多吃上幾天，說不定能治好。”
吳媽的眼睛眨了眨，扯着黃汐兒的手到一邊：“黃姑娘，吳媽我是個心底實在的人，有什麽說什麽，眼看他這麽人高馬大的腦子還有病，難不成你還一直就這麽養着他了？”
看黃汐兒不說話，吳媽又清了清嗓子：“吳媽給你出個主意吧，趁他現在腦子不清楚，幹脆把他給賣了！”
“賣了？”黃汐兒吃了一驚。
背着身子假裝看向別處的離城也驚得倒吸一口氣，瞪圓了眼睛。
“對！趁着他腦子不清楚趕快把他給賣了。我可打聽了，如今這城牆上正缺苦力呢，你看他那個人個子又高，人又壯實，賣出去可能值不少銀子呢，最少能值兩頭驢！”
慕容離城一口老血差點噴将出來，直道自己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叫這個老媽子給惦記上了。
“剛好我有個娘家兄弟就是在城牆上管這個事兒的，怎麽樣？我幫你說說去？”吳媽伸長了脖子滿臉熱忱“事成之後，你多少給我點好處就行。”
黃汐兒哭笑不得：“吳媽，我還給安心給他治好了叫他回家去吧，這私自賣人的事兒怕是不好。”
吳媽把黃汐兒的手腕子一抓，那叫一個苦口婆心：“丫頭啊，你可別怪吳媽我沒有提醒你，要說這癱子還能有個好兒，這傻子你聽說過幾時有變機靈的？這個啊就是他骨子裏的病！留在你這裏吃你的喝你的，白白的叫你養着，你還得給他出藥錢，不是我說，幹脆給賣了，你還能得上一筆銀子，他呢，到了那城牆上有吃有喝的，就下點力，也凍不着他也餓不着他的，多好的事兒……”
“吳媽，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個事兒，我是斷然不會同意的，店裏還有事兒，我就不和您聊了。離城，走吧，咱們先回去。”黃汐兒一把扯了離城就往回走。
“離城別怕，我不會聽那個女人的話把你給賣了的，我一定會治好你然後把你送回家裏去的。”黃汐兒看着離城甜甜地笑，離城假裝呆着臉，心坎裏微微發燙。
黃汐兒垂了頭小聲道：“我也是被人騙過賣過，我知道那種滋味，所以你不用怕，我一定不會做那種事情。”
她仰起頭看着他，眼睛裏似有淚光閃爍，離城看着她心裏又開始發痛。
黃汐兒咬了咬嘴唇：“離城，你知道我為什麽到這裏來嗎？就是因為我以前的男人把我給賣了，就在我們的新婚之夜他把我給賣了，去換了別的女人，你沒想到吧？呵呵，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她咬着嘴唇笑着，可是眼淚已經忍不住順着臉頰滑了下來，這麽多年了，這件事情她沒有和任何提過，卻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想要和他提起，大概是因為看到他那象孩子一樣無辜的眼神，還是因為知道他根本聽不懂。
話一說出來，反倒不象起初那麽心痛了，黃汐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擡手把臉頰上的淚珠撫掉擡頭沖着他一笑：“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離城想和她說：“你做什麽我都喜歡吃，我想讓你給你做一輩子。”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化成了一抹呆滞的笑容挂在臉上，黃汐兒笑了拉了拉他的袖子：“快點回去吧，怕是大哥二哥他們兩個都等急了。”
沒想到吳媽是個這麽執着的人，被黃汐兒當面拒絕了還不死心，第二天又提了個醬罐子到了黃汐兒的店裏，進門把那罐子往櫃上一放，熱乎乎地道：“黃姑娘，給我裝份醬，挑好的啊。”
黃汐兒雙手接了醬罐子遞給銅牛叫他去裝醬，吳媽把眼珠子四處掃了一圈，壓低了聲音道：“那個傻子呢？這會兒怎麽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