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謀殺
火紅的喜燭晃花了眼睛,身着新娘吉服的黃汐兒喝下了兩杯水酒,靜靜地坐着等待着夫君七皇子丹朱的到來,不一時卻覺得混身癱軟,沒有半絲力氣。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丹朱走進來,到她面前輕喚了一聲:“汐兒。”
黃汐兒直着眼睛看向自己這位英俊的夫婿,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丹朱的眸子一沉,擡起手用帶着薄繭的拇指輕輕拂去她唇上的血色口脂,修長的手指伸進她的懷裏,解開吉袍的衣帶,露出裏面的中衣,她象個被血色紅綢層層包裹起來的嬰兒,由着他一件一件剝去外面的衣衫,露出一身欺霜賽雪的嬌嫩肌膚。
燭光下,丹朱黝黑的眸子深了又深,伸出手臂将她摟在懷裏,嘴裏冷冽的薄荷清香吹上她的耳根。
她的身子開始變軟,意識開始昏聩,嘴角逐漸麻木得說不出話來,任由他帶着薄繭的手指在光裸的身子上來回游走,頭痛似裂……
丹朱輕輕地松開攬着她的手,沖着身後淡然吩咐道:“給她換上囚服,趁着夜色快點将武安侯的嫡小姐換出來。”
說完這些話,丹朱便頭也不回大步走出房門,侍女錦娘一邊給黃汐兒套上囚服一邊冷笑道:“你以為公子真的會娶你這個醬坊女子為妻?若不是你的相貌與那武安侯的嫡女頗為相似,公子才不會多看你一眼!”
咽喉如同火燒,黃汐兒口不能言,兩行熱淚燙痛了臉頰了,頭頂一沉,整個人仿佛跌入一片黑暗裏……
黃汐兒悚然驚醒,一下子坐起來,撫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已經過去這麽久了,為什麽那一晚的事情還會在夢裏出現得這麽清晰?往刀象一把利刃劃得心口心痛,黃汐兒擡手撫了一把眼淚,自嘲道:真是不争氣啊!不是說好了忘記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的嗎?勉強撿回了一條命的人,合該好生惜福,報着過去的事情念念不忘又算什麽?
黃汐兒心口又在痛,勾了勾唇角又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等過一會兒再睜開眼睛一看,不對,怎麽有個男人躺在這裏?難道自己不是在作夢?
黃汐兒猛然醒來,呼地一聲跳下床,這才發現自己昨晚竟然是在離城的身邊睡了一宿。
黃汐兒又羞又臊,趕快掩了自己的衣領,踮起腳尖蹑手蹑腳地出了屋。離城眯着眼睛看着她勾着身子出了門,把頭側過來,貼在她剛才躺過的枕頭上抿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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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銅牛和羊穗子今天沒有四處亂跑,在廚房裏一個燒火,一個幫着貼餅子,兩個人只顧着鬥嘴,一不留神又把一鍋餅子全給貼糊了。
看着那一鍋被炕得象炭一樣的餅子,兩個人又起了急,羊穗子怨銅牛火燒得太大,銅牛罵羊穗子水添得少了。
兩個人說着說着就動了手,活也不幹了追着就打了起來。銅牛生得人高馬大的,羊穗子打不過他,躲到一邊指着他的鼻子就大聲罵:“你這個蠢牛,要不是看着妹子的面子,俺早就不在這裏呆了,晚上呼嚕打得山響,腳又臭,半年多都不洗一回澡,和你住一起早晚把我給熏死。”
“你敢嫌我臭?”銅牛把袖子一挽,追着羊穗子繞着磨盤就轉了幾圈“老子身上臭好歹就是個臭老爺們兒的味,不說你那一身烏七八糟的味兒呢,騷乎乎的,今天一個娘們兒的味兒,明天又是一個娘們兒的味兒,活活膻得死人,我都恨不得一把掐死了你,自己睡一個屋。”
黃汐兒忙得一頭汗,又聽着這兩個人吵架罵的話難聽,便自到前堂去忙活,後面這兩個人再鬧也只裝聽不見。
兩個大男人對着罵了一會兒,互相損夠了,也追着打夠了,全都精疲力盡地背靠着磨盤喘粗氣。
羊穗子累得氣兒都緩不過來了,還要啞着嗓子罵:“你臭,你最臭,你比李寡婦他家裏養的那頭牛還……臭。”
銅牛也喘着粗氣還嘴:“你膻,你腥,你騷,你比那老劉頭養的那頭奶子羊還膻,我就不想和你住。”
羊穗子回口罵:“你當我想和你一起住,要不是房子只有一間我才不會……”
銅牛眼睛一亮和羊穗子異口同聲:“那小子不是還占着一間的嗎?不如……宰了他去?”
銅牛把那把殺豬刀磨得锃亮,放在眼前左右看了看,還怕不夠利,又從羊穗子腦袋上撥了一根頭發來試刀,眼看着那發絲到了刀刃上輕輕一碰就斷為兩截,兩個人得意地對了個眼神。
“趁着妹了在前廳,咱們就一刀結果了他去!”
“嗯,在屋子裏動手還是擡出去再說?”
“你把那個桶拎好,一會兒專門接着血,到時侯咱們就照他脖子上來這麽一刀,血一放完,人往麻袋裏一裝,壓上兩塊大石頭往池塘裏一扔,神不知鬼不覺,以後我就還在我自己的屋,你就上他那屋睡,咱們哥倆了也就不用擠了。”
“哈,對,早就該這麽辦了,受了傷就想連累咱們一輩子,門兒沒有。”
“這會兒就去。”
“嗯,趁着妹子這會兒忙,顧不上咱們倆,馬上就去。”
銅牛把刀揣進懷裏,羊穗子拿了桶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離城的屋。
黃汐兒把今天賣的醬和餅全都備好了,一一擺在堂前,省得一會兒還要去後廚房取,轉手又把桌椅板凳給擺齊了,擡眼就看到吳媽挎着個菜藍子從門前過,兩個人眼神一碰,吳媽扭頭就走。
黃汐兒覺得奇怪,三步兩步追上去一把拉了吳媽:“吳媽,你這是急什麽?怎麽見了我也不說話啊?”
“我……哦,我這不是沒有看見你嗎?”吳媽打了個哈哈。
黃汐兒笑了笑:“吳媽,我這櫃上忙,也就不和您多說了,昨兒個咱們不是說好的嗎?您幫我照顧一下病人,我給您兩串錢,您怎麽說走就走了,連招呼也沒給我打……”
黃汐兒話還沒有說完,吳媽就拍了一把大腿嚷道:“啊喲,我的姑奶奶啊,你們家那個病人,我是真的不敢伺候喲,那活脫脫的就是個惡鬼!”
“惡鬼?”黃汐兒不解“他就是個僵着身子不能動的病人,平日裏我看也不麻煩,您也就是陪他一會兒,這吃飯都是我張羅,萬一需要換個衣服擦個身子不方便我動手的就勞動您來幫個忙,您也不必下力,需要搬了擡了的我自會叫我那兩個哥哥幫忙,要是兩串錢您嫌少,我再給您加一串?”
吳媽扶了自己的老腰苦着臉:“姑娘,您家裏那個病人要真是個癱子,我這辛苦辛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唉,我可不是圖你這一個月幾串錢啊?咱們這關系誰跟誰不是?提錢這都見外了。我是怕他腦子上那個病突然之間發作起來不得了。
我這昨個兒吧,本是坐在床上好好的,他直眉瞪眼的照着我後腰上就是一巴掌,我這一下子撲到地上,連個氣兒還沒喘過來。他突然就呲牙咧嘴伸了脖子過來死瞪着我看,啊喲喲,那個樣子是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就跟那廟裏的夜叉小鬼兒似的……
啊喲,姑娘啊,不是我說,您吳媽我還想多活兩年呢,昨兒被他吓了那麽一場,我這一宿都沒有睡着覺啊,這會兒心口還直突突着,您可行行好就別再和我提這個了,啊喲喲,不行了,不行了……我這胸口痛,我得趕快走……”
吳媽一邊說一邊用胖乎乎的小手拍着自己的胸口自顧自地就往前跑,轉眼就沒了影兒。
黃汐兒在原地呆了半晌,還是回不過神來。那個人不是癱得什麽都不知道了嗎?怎麽還會用巴掌拍她?還會作鬼臉吓唬她?
想來還是吳媽嫌錢少不想幹這伺侯人的活兒,這才硬找的這樣的借口來推托,唉,看來得另外找人照顧他了。
店裏慢慢進了人,黃汐兒無暇他顧,轉眼又忙碌起來。
慕容離城的房間裏面,殺豬刀掉在地上,接血桶滾到一邊,銅牛和羊穗子兩個人在地上跪得直直的,每人頭頂頂着一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