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緣法東西見面遲
錦姐跑回家沖進房按着心口跟春園說,“真是奇事,連我也吓了一跳。”
春園放下桃兒,“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錦姐正要開口說朱秉杭,外間傳來幻境的聲音,“奶奶,你看誰來了。”
錦姐在房裏喜說:“是你來了。”和春園一齊出去開門,一見來人錦姐木了,春園傻了,幻境笑說:“是高興壞了嗎?怎麽都愣着不說話呢?”
李希青先一步上來握住春園的手,“讓你受苦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春園捂着嘴倒在他懷裏哭,沈澄對錦姐道:“妹妹,你讓我好找。”
錦姐也淚意難忍,含淚道:“你怎麽才來,等你找來我命都沒了。”
沈澄愧道:“是我不好,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些苦。”
錦姐也不做聲,只是抹淚。
幻境對錦姐說:“在門口站着吹冷風,不讓我進去嗎?”又春園說:“春姐你不讓李大人看看孩子嗎?”
春園說:“那快進去吧!“
錦姐冷哼一聲,照頭給李希青兩下,李希青躲閃不及,捂着痛處問:“好妹子,咱也好多年沒見了,你不歡喜就算了怎麽還打我呢?”
“我打得就是你個狗頭,你早幹什麽去了?現在有臉來看孩子了?春姐和孩子若等着你,如今只剩上墳了。你是個什麽男人?你既愛春姐怎麽又娶那賊婦壓在她頭上?你來做什麽?你家中現成的老婆你來找樂嗎?”
一番話下來,李希青只是告饒,沈澄聽着句句都敲着自己,幻境拉着錦姐勸住了,“您大人大量讓他們進去坐着說話,審犯也許人辯白咧!”推着錦姐進去了,桃兒看見生人躲在椅後頭,春園抱着出來指着李希青說:“別怕,好孩子這是你爹啊!”
桃兒瞄着李希青只不開口,李希青伸手将她抱過來,“爹抱抱,我的小桃兒都會走路了,我走時你還抱在手上呢,都是爹不好。”
錦姐見一家三口這情景那責人的話兒也說不出口了,沈澄對錦姐道:“妹妹,你若不肯跟我上西安,我着人送你回南京,或跟着表兄去休寧,他已得了休寧縣主薄不日就要上任去了。”
錦姐面無表情,“我哪兒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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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澄緩言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年是我中舉晚了沒法子,眼見你嫁去山東,後面又不該早娶親,若能多等你兩年也不至于是這個局面,而今更是混賬極了扔你一個人在華陰也沒派人跟着,讓你受了這樣的苦,你就把我當個路人,我卻拿你當妹妹。”
春園聽了幫着說:“好姑娘,這沈大人句句都是真情,你也別怄着了,到了西安讓大人給你挑個好人家,兄嫁妹如何不使得?你若執意在此,桃兒跟青哥兒走,我是在這兒陪的。”
錦姐直視着沈澄,“你看使得嗎?”
沈澄不敢與她對視,只撇過臉,“不使得也得使得,春姐說得不錯,妹妹早配良人才是。”
“你!“錦姐站起身想打,為着是沈澄終下不去手,回身一巴掌又拍到李希青頭上了,”你這狗頭,你也尋個人家把春姐嫁了吧,她跟着你當小老婆我是不同意的,誰知道将來又落在誰的手上。”
李希青捂着頭說:“好妹子我已知道錯了,我到鳳翔還沒進家門,那衙中衆人街坊鄰居都從頭到尾講與我知道了,我在縣衙就開了封休書連房都賣了,我此番帶着春園上休寧她就是我的妻我再不娶的。妹子,你看如何?”
錦姐聽得倒感意外之喜,問:“真的嗎?”
李希青豎起三根指頭朝天說:“不敢有假!”腆着笑臉跟錦姐說:“妹子,為賣春園我還休不得她呢,只為她竟要治死你,你說說這等一個毒婦我還留她嗎?”
錦姐坐下說:“還算你有點子人心,幹了件人事。”
春園驚喜交集,呆看着李希青也不知說什麽,只叫了一聲:“青哥兒。”李希青抱着桃兒,應說:“我在呢,奶奶!”
春園喜極而泣,李希青就摟住她們娘倆兒。
沈澄和錦姐看着也為他們高興,幻境在錦姐耳邊輕聲道:“就跟大人回去吧!”
錦姐就問沈澄:“你怎麽才來?”
沈澄恨道:“這話說來就長了。”
原來沈澄帶着相兒到鹹陽府勘案去了兩月有餘,回到西安已是深秋了,家中一切都好他公事纏身也無暇他顧,等到冬月下旬,思量要與錦姐送冬衣,遂叫人來吩咐,又讓廚下去買點心說要去華陰,讓嬸子這時才想起這前話來,跑到書房問:“大人買得桃酥、麻餅、杏仁、核桃是要送與吳奶奶的嗎?”
“是啊?你打包好了交與相兒就行了。”
“大人,這吳奶奶嫁給鳳翔總督了,還用咱送東西嗎?”
“什麽?”沈澄先聽錦姐嫁了人先是一驚,但他做刑官的人,對“鳳翔總督”這四字就起疑,問:“這事兒你怎麽知道的?哪裏的消息?”
“前兩月大人上鹹陽去,那幻境姑子來門上撞見我同我說的,說吳奶奶現在嫁了鳳翔總督了,還讓我告訴大人,我這幾日一時沒想起來。”
沈澄凝神想了會兒,問:“這事兒你跟別人說了嗎?咱衙裏還有誰知道?”
讓嬸子搖頭道:“我沒跟別人說,衙中人知不知,我也不清楚。”
沈澄想幻境來報這個信着實可疑,叫着前頭門子來問,門子說:“前兩月是有個女子來找大人,還說是吳奶奶救命的事,我說大人不在讓她去找知縣。”
沈澄心知肯定是錦姐出事了,幻境才來報這個信,不然這鳳翔縣裏何來的總督?正百思不得其解和時候,師爺也聽到消息來了,向沈澄說了前兩月鳳翔公差來問吳奶奶的事,說:“有位吳奶奶犯了事在鳳翔縣中,她說是咱家的奶奶,那邊縣爺不好辦,差人上我們這邊來問,我引着差人想問奶奶的,結果遇見繡姐,她說咱家沒有吳奶奶。我只得寫了個字打發得人去了。”
沈澄聽完心中明白了九成九,只是不知道錦姐究竟何事犯在了鳳翔?一面吩咐人備車馬,一面陰着臉走到婷姑房中,婷姑帶着洛哥,錦繡在做針線,見沈澄進來起身行禮,:“大人回來了。”
婷姑也說:“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早?”
沈澄也不答言與婷姑對面坐了,錦繡倒了茶來,“大人用茶,飯還早我去煮碗面來。”
沈澄說:“不敢勞動。”将茶杯推開了,開口道:“錦繡我問你,兩月前鳳翔來人問吳奶奶,你說我沒有吳奶奶是嗎?”
錦繡咬着唇小聲狡辯:“大人是沒有吳奶奶啊!”
沈澄拍案怒道:“好你個刁婦,家裏幾時臨到你來做主說話,我家中容不得你這樣大主意的人,你此後只在自己屋呆着不許你入院裏來。”
婷姑不明白是什麽事,“有話好好說,她已是嫁了人了。”
“嫁了人還天天入院裏來做什麽?将她嫁與相兒我還悔了呢,早知道送回南京去算了,此番惹出事來,妹妹若有好歹我必不能容她!”放下話,自己去櫃裏尋了兩件衣服打包了,留話與婷姑,“我有急事現在就要出門上鳳翔去,你有事找師爺說話。”
婷姑還想問,沈澄早走出大門去了,錦繡抽噎着哭,婷姑急道:“你又犯下什麽事了?惹着大人的火氣?”
錦繡哭着将事一一說了,連幻境叫門不開也說了,婷姑聽完只是嘆氣,說:“你如今也嫁人了,出去也好,過個一年半載生了孩子也沒空陪我。”拿出一包梯已銀子又尋了幾件好衣服,遞與錦繡去了。
錦繡一路哭着出了院門,回到外間院裏,相兒已打疊好行禮跟着沈澄上鳳翔去了。
緊趕慢趕第五日到了扶風縣,在驿站遇見了河州知州張大人,彼此見了禮,張大人說:“我已卸任了,準備回鄉祭祖,而後就上省城去了。沈大人官事在身,大年底下不在省城衙門上,可是外間有了大案?”
沈澄如實相告:“不怕老大人見笑,倒是有樁家案,我一個妹子犯了事在鳳翔縣裏,我這是去保她的。”
張大人也奇怪,“這女人家能犯什麽案子?敢是犯了奸嗎?”
“不是,不是!”沈澄忙解釋說:“我妹妹性子不好是犯得争執,老大人與那知縣可相識嗎?學生初去還恐生分。”
張大人說:“同在鄉裏自然相識,我這趟也要拜會他呢,家裏房子田地哪樣不要他照管,就是兄弟子侄也要他的情面。”
沈澄起身執禮,“那多承老大人帶契,學生多謝了。”
“小事,小事。“張大人也不做難。
驿卒端上飯來,一碗白煮雞、一碗紅燒魚、一盤韭菜炒千張、一盤油鹽面筋,一碗青菜蛋花湯,一盤白馍,一壺米酒,驿卒說:“天晚了沒地買菜,兩位大人湊和用些。”
沈澄倒不講究,張大人問:“後頭奶奶處也是送得一樣的菜嗎?”
驿卒說:“只少了魚和酒,其他是一樣的。”
張大人覺得這飯吃不得酒,遂到後頭尋了張奶奶,片刻後兩個婆子過來端菜,又請沈澄進去,沈澄進了門只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同張大人同桌坐着,知是張奶奶忙行了禮,張奶奶見了他親熱極了,拉着坐下,桌上又添了些臘肉,果幹,炒豆、腌筍,還有一盆白米飯,張奶奶張羅人盛飯倒酒,又勸着沈澄多吃,問沈澄今天年多大了?成婚沒有?家中有什麽人?沈澄都一一回了,張奶奶感慨說:“沈大人這樣的人真是父母修來的,世人生子不都盼着兒子上進娶妻生子嗎?”
沈澄不好意思道:“奶奶過獎了,令公子必然是出群的。”
張奶奶臉色略變了變,“我命中無福沒能生個兒子,家中妾氏倒生有兩個兒子,才十一歲頑劣異常,不肖人子,将來不敗家就是萬幸了。”
張大人聽了臉色也變了,提醒張奶奶道:“這些話說了做什麽?讓人笑話!”
沈澄因是自己錯了話頭,頭也不敢擡了只埋頭吃白飯。張奶奶給他夾菜,“沈大人別見怪,我實在是喜歡你這樣孩子,我有個侄兒論人品也充得過,論家世還在上層,奈何想不開十八歲上就出了家,做了個勞什子道士,八年間我們家中姐弟也不知勸了多少,奈何他一意孤行,小小年紀心如鐵石,他拿定的主意九頭牛也拉不回,眼看二十六了只想做神仙。我今兒看見大人怎能不感傷,偏生好兒子不生在我家呢!“
沈澄低頭聽着也不接話了,張大人說:“侄兒這樣的人萬裏也挑不出一個來,也是他的福氣。”
張奶奶睜起眼,“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你還要兒子做什麽?你也出家去吧!我将你小妾兒子送回娘家!”
張大人忙下了席,道:“奶奶息怒,咱不提我的混賬事吧。”又端了杯酒遞到張奶奶手上,張奶奶方露了個笑,”罷了,今日當着沈大人這樣的客我也不罵你了。”
沈澄忍着不敢笑,心中覺得這對老夫婦有趣的很。
一路同行三日後到了鳳翔,張大人讓奶奶帶家下先去安頓,自己家也沒回同沈澄徑直來尋縣爺,縣爺聽報放下公事同師爺迎出門來,“老大人降光,下官未能遠迎,罪過罪過,快快裏面請。”
張大人見他穿着公服問:“你在堂上嗎?”
縣爺說:“小偷小盜不是要緊事。”
大家入了座,上了茶,縣爺問沈澄的名諱,沈澄照實說是西安府判官,縣爺又重新見禮,“原來也是上官,我是眼拙。”
沈澄說:“大人不必客氣,我此來是為一件急事。”
“大人請說。”
“我有位妹子,姓吳,前兩月說是犯了事在這裏,可是實嗎?如今人在哪裏?”
縣爺一聽恍然大悟,“原來是您啊!是有這麽樁官事,前日李主薄回來也問了,那是他姨妹子也是沈大人的尊親了。”就告罪道:“都是下官失查,讓貴奶奶吃這場苦頭,那起頭的人我都革職回家了,那吳奶奶應該好好在西安府啊!”
“為何是在西安府呢?”
縣爺湊近将其中關節講了,講到朱秉杭時張大人驚問:“真個是秦王家的朱秉杭嗎?”
縣爺說:“千真萬确,他說他家住在秦王府葉巷,那帖子我還留着呢!”當即吩咐人從書房取來,張大人和沈澄看了,白紙黑字寫着“鎮國将軍朱秉杭”縣爺又說:“他說秦王是他叔叔,父親諱誠洋的已故了。”
張大人收起帖子站起身,“了不得!這是樁奇事!這朱秉杭我是內侄的大名,他父親是先秦王長子後來早去了,我奶奶是他親姨,他如今在華山玉泉觀中做道士,前幾月奶奶還給寄過冬衣呢!這件事我讓回家報去,讓她歡喜歡喜。”說完匆匆走了。
沈澄留下又問了些詳細,下午出衙去找了李希青,兩兄弟相見也歡喜,李希青說已得安徽休寧的官兒,正愁春園下落,沈澄也說了錦姐的事,兩兄弟都坎上了愁帽,還是沈澄着急,說:“明日我們上西安吧,果真在秦王府我也放心了。”
不分日夜又趕回西安也不回衙只上秦王府尋到葉巷只有一座鎮國将軍府,大門緊閉油漆斑駁,,沈澄敲了半天門也不聽人答應,尋到後門倒是開着,一個青年漢子在門口搓麻繩,沈澄問:“這是鎮國将軍朱秉杭家嗎?”
那漢子驚異着起身,盯着沈澄與李希青,“你們是什麽人?怎麽知道我家公子的名諱?”
沈澄說:“我是他姨父張大人的學生,來尋他說話的。”
那漢子說:“這張大人沒同你說嗎?我家公子在華山頂上做神仙咧!張奶奶前時還讓我送東西去呢,觀中人說他上鳳翔了人不在,我空跑一場竟沒見着。”
沈澄一聽全對上了,道了聲謝,讓車夫喂馬備料再上華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