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次進宮,榮安侯府一共出動了十幾輛馬車。長公主出門,是有自己的鸾駕的,按身份品級,自然是走在最前面。之後是王夫人和二房的兩個女兒。白若雅是縣主,按理說車駕應該排在長公主之後,但白若雅素來尊敬長輩,還是讓王夫人先行,她帶着自己的妹妹,三歲的白若曦坐第三輛馬車。
姨娘是妾侍,不是正經的主子,是沒資格進宮的。剩下大房的四個女兒坐一輛馬車。今年進宮的人裏多了一個白若薇,原本的馬車就有些擁擠了。白若薇進府認親那天,白若琳因為生病沒能出席,後來吃年夜飯時,白若薇還在佛堂裏,所以兩個人反而是第一次見面。
“哎呀,五姐姐,你坐過去一點,別擠着我,把我的衣服都弄皺了。”白若琳輕輕推了一把身邊的白若緋,白若緋避了一下,撞到了身邊的白若琬。
“琳兒,馬車就這麽大,你再擠,我們都沒地方坐了。”白若琬不悅地扶了扶鬓邊的珠花,拿出自己的手鏡,認真的理了理衣飾。
“哼!誰讓這裏多出一個人,本來馬車就小,現在真是連手腳都伸展不開了。”白若琳哼了一聲,立馬像發現自己失言了,看着坐在另一邊的白若薇,不好意思的說,“哎呀,四姐姐,我不是在說你,你別往心裏去。”
白若薇翻了個白眼,懶得理她,轉過頭去看窗外。來到這個世界半年多了,這才是她第三次出門。每次都是帶着目的,匆匆忙忙的經過,也沒有仔細看看這個時代的京城。
京城作為首都,這裏是政治,金融,文化的中心,住着現代不存在的統治者和一群屍位素餐的貴族。她身在這樣的朝代,縱然是個侯府的小姐,也走不出那三綱五常,走不出那高高的圍牆,走不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個自由的現代人,卻必須困在這個落後的世界。
白若薇正陷在一種無力感中,突然馬車停了一下,車裏的幾個女孩子沒坐穩,一下東倒西歪的撞在了一起。
“哎呀!是哪個沒用的奴才,到底怎麽駕車的?我的手都撞紅了。小心回府我讓人打你板子!”白若琳揉着自己的手,朝着車外大喊。
“七小姐,好像是前面有車駕經過,所以我們要避讓一下。”一個駕車的婆子,隔着車簾,小聲的對車內人回話。
“母親是長公主,在這個京城裏,她的鸾駕,一般的王公大臣見了都是要避讓的,竟然還有需要她相讓的車駕?”白若琬突然好奇起來。長公主驕傲跋扈慣了,因是今上的胞妹,京城裏的勳貴都會讓她三分,如今連她都要避讓,看來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車裏車外都沒人回答她,直到在宮門前下車,她才終于知道,這位連蘭嘉長公主都要避讓的人是魯王府的王妃。
魯王是今上的三皇叔,封地在山東。按祖制,藩王無昭不得回京,每隔五年才允許進京朝見一次天顏。今年正好是藩王回京的時間,所以臘月裏,魯王就帶着王妃,世子等人到達了京城。
白若琬下車的時候,就看到宮門口站着魯王夫婦和長公主在敘話。她一眼就看到了旁邊那個錦袍玉帶的世子。瘦高的身材,戴着金冠,光是一個側影就能想象是多麽俊逸非凡。白若琬看的不覺有點臉紅,然後就想着,無論如何,她要去看看那個人的樣子。
她整整自己的衣冠,用着最優雅的姿态,一步步走到長公主面前,儀态端莊的行了個禮,“母親。”
長公主看了白若琬一眼,臉都黑了。她這是什麽意思?莫名其妙跑到魯王面前刷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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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王妃看了一眼白若琬,她低着頭站在那裏,那角度仿佛是練習過千百次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帶着三分羞怯,很是勾人。
“三叔祖,叔祖母,外面天寒,還是去宮裏坐着聊吧。”白若雅适時出聲解圍。衆人點頭,然後坐上宮裏的肩輿去了皇後宮裏。
白若琬在衆人離開時,不甘心的擡頭看了一眼魯王世子,那世子竟然也在看她,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微笑的看向她,不知為什麽,這一眼好像看進了她心裏,她的心開始亂跳,都快喘不過氣來。
“大姐,你還站着幹什麽?還不快走,凍死我了!”白若琳落後衆人一步,沒看到剛才宮門前的事,就見到白若琬在宮門口傻站着。
白若琬瞪了她一眼,然後在宮人的攙扶下上了肩輿。
白若緋下車的時候正巧看到白若琬在宮門前行禮,因為隔的遠,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于是她在路上跟後來的白若薇傳了個八卦。
“四姐姐,我剛才看到大姐姐和魯王妃他們在宮門口聊天,聽說魯王府的世子夫人年前剛過世了,你說大姐姐會不會嫁到魯王府去?”
白若薇正在欣賞宮內的景致,沒有仔細聽白若緋的話。這座皇宮和現代的故宮還是有差別的,占地似乎更大一點,各處都種植着她說不上名字但看着就很珍貴的花草,還有時不時經過的羽林衛。
她們的肩輿從太和門廣場邊的小角門進入,遠遠看到一隊穿銀甲的羽林衛正在巡邏,領頭的那個将領很年輕,看上去應該未及弱冠,五官有一半是掩在頭盔裏的,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頭盔上留着的紅纓子随風飄動,竟然襯的那将領有種說不出的潇灑俊逸。
進宮朝賀是不能帶丫環的,所以縱然白若薇的心裏有萬分好奇,也只能把話先咽在肚子裏。
不多時,衆女眷就來到了皇後所在的坤吉宮,因為新年朝賀的命婦較多,內殿是站不下的,除了幾位皇室宗親,只能讓命婦們進到殿內請安,各家的女眷們便站在殿外給皇後磕頭。
長公主早帶着她的兩個親生女兒進了內殿,王夫人也是有诰命的,所以帶了白若雪也進到了內殿。剩餘的幾個侯府小姐都站在了殿外。
按道理,白若薇雖然不是長公主親生的女兒,但也是侯府的正經嫡小姐,應該也能跟着長公主進殿內請安的,但是長公主也不知是忘了她還是故意忽略了她,把她也留在了殿外。
衆家女眷按照自家的排行站在殿外,等司禮的女官安排行禮。白若薇是嫡女,理應站在榮安侯府衆姐妹之前,其後才是白若琬這個庶長女。但是這幾年白若薇不在侯府,每次進宮朝賀都是白若琬帶頭排第一位,今年白若薇來了,她必須屈居第二,心中有些不甘心。就不等白若薇反應過來,先站在了第一位,把她擠到了身後。
白若薇是第一年來進宮朝賀,也不知道規矩,雖然來之前,羅嬷嬷給她講過一些宮裏的規矩,但羅嬷嬷到底是沒進過宮的,不知道還有那麽多細節。
白若緋本想出聲提醒白若薇,就見皇後宮裏出來一個青衣女官,朗聲說:“衆人肅靜,整冠,叩首。”
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仔細理了理衣冠,然後整整齊齊的跪在青石板的地上,給殿內的皇後磕了三次頭。衆女眷高呼:“皇後娘娘福澤千秋,榮華康健!”
給皇後行完禮,接下來還要去太後宮裏請安。衆人又在殿外等了一會兒,殿內的幾位诰命夫人都退出來了。長公主說還要在皇後這裏坐坐,就讓王夫人帶着侯府的小姐們先去太後宮裏請安。王夫人出來的時候,身邊還有宛平侯夫人和她的女兒。
宛平侯夫人見着侯府的小姐,微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王夫人,然後不動聲色的跟着內侍去了太後的壽康宮。
王夫人看了一眼白若琬,然後拉過白若薇,讓她站在自己的身邊,另一邊站着白若雪。兩人跟着內侍,邊走邊說:“四姐兒,你今年是第一次進宮朝賀,有些個規矩,怕是沒人跟你說過。我們大華最注重嫡庶,皇家更是,我們家是什麽樣的門第,有些地方還是要自重自己的身份的。”
白若薇聽的還有些雲裏霧裏的,身後的白若琬已經聽明白了,恨的她差點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銀牙。這哪是跟白若薇說的,這分明就是王夫人在敲打她。她不就是請安的時候站在白若薇前面嗎?她一個得寵的侯府長女,還比不得一個沒有生母,又不受父親待見的嫡女?
見白若薇沒回應,猜她是沒聽懂,王夫人嘆口氣,她到底也只是個嬸娘,不是她的親娘,雖然她也念着陳夫人當年對她的幫助,也一貫看不慣杜姨娘的做派,但是也只能點到即止,有些事,敲打一下可以,說的太明白,面子上誰也不好看。
白若雪在一旁也沒聽清王夫人在說什麽,她只管拉着白若薇,跟她介紹着宮裏的風景,這裏是哪個娘娘的宮殿,那裏種了什麽稀罕的花草。這些年,榮安侯得今上器重,白承孝辦事也得力,王夫人也沒少進宮,連帶着白若雪對皇宮也多有了解。
說話間,一行人穿過禦花園,與另一行人正好遇上。領頭的宛平侯夫人有些驚訝的行禮:“臣婦給長公主請安,長公主福壽安康。”
來人正是太後的親女兒,今上排行第三的妹妹——蘭馨長公主。她身邊還站着一個華服的小姑娘,正是跟白若雅同日受封的“淑慧縣主”。
王夫人立馬上前一步,站在宛平侯陸夫人身邊行禮,身後的衆人也跟着跪倒一片。
“是宛平侯夫人嗎?我們也有兩三年沒見了吧!”蘭馨長公主溫和的笑着說。
蘭馨長公主早年嫁給了破虜将軍,随丈夫鎮守在東南沿海,沒有什麽大事,也不回京。今年正好碰上藩王回京朝賀,她的女兒也受封了縣主,就帶着女兒一起回京來謝恩。
蘭馨長公主是今上最小的妹妹,長得雖然跟蘭嘉長公主不太像,但也是明豔秀麗的相貌,加上常年在南方居住,又沾染了江南女子的婉約柔美。不說不笑時就像一副江南煙雨圖,輕輕一笑,就如江南三月的春花,燦爛而明媚。
白若薇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蘭馨長公主一行人,正巧對上淑慧縣主的眼睛,白若薇立馬低下頭,心裏有些忐忑。
蘭馨長公主讓衆人起身,她正好要去太後宮裏請安,就與侯府一行人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