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老夫人這輩子只有陳夫人一個女兒,陳太傅跟她夫妻情深,後院也沒有其他妾侍,所以太傅府裏也只有陳夫人一個小姐。
李老夫人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生下一個兒子,如果陳夫人有個兄弟幫襯,白若薇也不會被送去田莊上住。
段奕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兩家走的勤,也多虧了他在朝堂和日常生活中多照顧,所以她是把段奕當成自己的親兒子看的,也希望以後段奕能幫襯點白若薇姐弟,畢竟榮安侯看着就是個不靠譜的。
“外祖母說的是,等弟弟從書院回來,我一定帶着他去舅舅府上給您請安。”白若薇又給段奕行了一禮,看着眼前的男子,莫名的親近起來。
聽到外孫的名字,陳太傅又關心了幾句白沐軒的學業。白沐軒一歲多被送到田莊上,幸虧有陳太傅派人啓蒙教導,五歲時又安排他進了京城最有名的四明書院,白沐軒聰慧好學,樣樣都是書院裏最拔尖的。
“哎……可憐了軒哥兒了,自小沒有了娘,小小年紀就送到了書院學習。”李老夫人其實是沒見過白沐軒的,這麽些年,只有書信來往。但是血濃于水的親情,是無法割舍的。
提到自己的弟弟,原主是有很多記憶的,陳夫人難産生下白沐軒,榮安侯又立刻娶了繼室進門。白若薇姐弟的處境是非常艱難的,兩姐弟離開侯府,在田莊上相依為命,直到白沐軒五歲去了書院讀書,一年裏除了年節上有幾天假期,不論寒暑,都是在書院學習。也許是生母早逝,這個弟弟非常的早慧,想法做事有時候比原主這個做姐姐的都要成熟懂事。所以這些年,原主反而是不太擔心這個弟弟的。
“阿軒前些天來信了,說是這幾天就放年假了,他先去田莊上看望一下祖母,随後會回府過年。等他回來了,我帶他過來給您磕頭。”白若薇笑着寬慰李老夫人。
又聊了幾句,門房來通報,有客來訪。陳太傅就去書房招待客人了,臨行前還再三說,讓白若薇留下來用午飯。段奕也說還有公事在身,就先行離開了。
吃午飯的時候,白若薇看到桌上簡單的四菜一湯,都是很家常的食材,味道卻非常的好,讓她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飯。
如蘭在一旁看到白若薇的胃口大好,心裏也很高興。侯府頓頓都是山珍海味,白若薇卻總是吃兩口就不吃了,每天喊着要減肥,雖是看着瘦一點了,但是要因此搞壞了身體,就得不償失了。
陳太傅看着卻是頻頻點頭,白若薇這個年紀的姑娘,出身榮安侯府,面對粗茶淡飯還能吃的這麽自在,心性真的很不錯。
白若薇心裏只想着,艾瑪,可算是吃到一頓飽飯了,自從回了侯府,每天都是大魚大肉的,又不敢多吃,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吃過午飯,想到自己接下來還有事,白若薇就找了借口離開了。離開的時候,李老夫人一直送到二門口,拉着白若薇的手,眼淚汪汪的,萬分不舍。
白若薇答應了過年的時候再來給她拜年,她才放開了手,一直站在二門口,目送白若薇一行人離開。
李嬷嬷一直送白若薇到大門口,看着白若薇上了馬車,目送他們一行人離開,才依依不舍的回去。走到二門處,發現李老夫人還在二門口站着,忙上前扶着老夫人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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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兒是個好孩子!可惜了……”李老夫人嘆了口氣,慢慢的往回走,頭上有些微微的冒汗。
一邊的采蘋見了,猜想老夫人的腿疾怕是又犯了,立刻背起李老夫人往回走。李老夫人也沒推辭,她剛站在二門處沒走,就是覺得腳疼得走不動路,每挪動一步就像針紮一樣。
“我讓人去請大夫,采苓,你立刻去準備熱水,給夫人泡腳。”李嬷嬷一看,立馬如臨大敵。
老夫人每次犯病,起碼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而且疼得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覺,很是折磨人。
“唉,如果能有禦醫說的那個什麽草就好了。”采蘋背着李老夫人,一步一步,穩穩地往卧房走。采蘋生來力氣大,這些年,每次老夫人犯病,需要人搬搬擡擡的,都是她在幹,又是個細心的,所以老夫人日常也當半個女兒在疼愛。
“那是虎骨草,只在蜀地和滇南那裏才有,長在懸崖峭壁上,稀少難得,就是宮中陛下的私庫裏都沒有,哪有那麽容易找到。”憑陳太傅的臉面,但凡宮中有的草藥,什麽好東西拿不到。
“我們孫小姐這麽孝順,孫少爺又聰慧,老夫人的福氣還在後面呢!”
這時候,孝順的白若薇,正在一個小酒樓的包廂裏,等着那個做琉璃的匠人。
因怕人多顯眼,白若薇就讓羅嬷嬷和如蘭先回去了,只讓書香和墨香陪同。因為羅嬷嬷和如蘭的堅持,白若薇戴上了一頂白色的圍帽,剛坐下沒多久,錢二就來了。
錢二是書香的哥哥,十四五歲,半大的小子,個子有些瘦小,看着像個猴子似的。身後跟着一個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人,面容黝黑,大冬天穿的很少,但還滿頭大汗的樣子。錢二介紹道:“小姐,這是劉師傅,家裏是開鐵匠鋪的,在京城裏也是數得上的。”
打鐵的?白若薇奇怪的看了錢二一眼,她要找的是做琉璃的。
墨香問出了白若薇心裏的問題:“錢二哥,小姐要找的是做琉璃的匠人,你找個打鐵的來幹什麽?”
錢二笑笑不說話,劉師傅也不說話,從随身的一個包袱裏,拿出一個木制的小盒子,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流光溢彩的琉璃耳環,耳環是銀制的耳鈎,下面綴着一條銀制的細鏈,尾端挂着兩個水滴狀的琉璃珠。
白若薇一眼就喜歡上了,邊上的兩個丫環也驚訝的大呼出聲。
“這是劉師傅所做?”白若薇合上盒蓋,有些驚喜的說。
因為琉璃在燒制的過程中,有很多種不确定因素,所以世上不可能有兩件相同的琉璃制品。那對耳環雖小,但顏色卻很相近,都是紅黃藍相間的。在這個時代,琉璃一般都是做成擺件之類的大件,像首飾這種小件的物品,非常考驗制作工藝,還沒有人能做到。
劉師傅有些自豪的說:“說到做琉璃的手藝,在我家往上數三代,都是打鐵的,只到了我這裏,有一次我進山找合适打鐵的礦石,無意間找到了一種礦石,在煉鐵的過程中燒出了琉璃,當時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兒,打了幾個小珠子,給家裏孩子耍着玩。後來聽說京城裏有錢人家都買不到這玩意兒,就細心留意去找那種礦石,回來仔細熔煉,慢慢的也摸出了一些門道。錢二之前跟我說,要做個透明的琉璃,我回家試了試。”說到這裏,劉師傅又拿出個小盒子。
白若薇打開盒子一看,是塊接近透明的琉璃石,跟鵝蛋差不多大小。“就是這個了!”白若薇滿意的說。“劉師傅能否再做的大點?如女子梳妝的銅鏡那般大?”
劉師傅想了想,“倒是可以一試,只是小姐要這麽大塊的琉璃石做什麽用?”
“可以做的薄一點,銅鏡般大小,我想做個鏡子。”白若薇把水銀鏡的制作方法大致說了一下。劉師傅又想了想,大致明白了白若薇的想法,“小姐說的方法應該是可行的,只是這費用可能有點高。”
白若薇心裏咯噔一下,她沒錢,她很窮的……她都忘了,在這個時代,琉璃都是稀少的東西,別說是玻璃和水銀鏡了。
白若薇也想了一下,讓劉師傅報了一個價格。劉師傅大致算了一下,報了一個成本價。白若薇一聽,這真的是成本價了。不說礦石要加工多少次才能變成琉璃,又要經過多少次加工才能變成玻璃,單是在玻璃背面鍍上水銀,以這個時代的技術,也是非常麻煩的。
雖然價格挺高,白若薇還是咬牙答應了,然後立馬想到了一個生財之道,如果這個水銀鏡能成功,之後就開一家店,專門賣鏡子,一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想着今天撿到了一座金山,回去的路上,白若薇特地繞路去京城有名的點心鋪子買了些點心。
沒想到主仆三人剛走出鋪子大門,就聽到一個聲音大喊:“快讓開,馬驚了!”然後一匹黑色的馬突然向白若薇這邊沖過來,白若薇一把推開身邊的書香和墨香,眼看自己來不及躲閃,身邊突然撲過來一個身影,将她撲倒在地,就地翻滾了幾圈,險險躲過了馬蹄。
“小姐!”書香和墨香趕緊回身看自家的小姐。見一個穿黑衣錦袍的少年和自家小姐一起跌倒在地上。
“我沒事,我沒事!”白若薇坐起身,還有點懵,剛才電光火石之間,她沒想那麽多,幸虧有人把她撲倒在地……想到這裏,她立馬回身看身邊的男子。
迎面對上一雙燦若星辰的黑眸,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出奇的俊逸,刀削般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而紅潤的嘴唇帶着三分清冷的笑意。挺拔如翠竹般的高挑身材,穿着黑色繡白梅暗紋的錦袍,發束一個銀色鑲白玉的發帶,通身上下除了一個繡着翠竹的荷包,沒有其他配飾,看着清爽而簡潔。
“多謝公子相救!”白若薇還沉浸在男色中,墨香已先一步上前給那少年行禮。
白若薇這次反應過來,也忙行了一禮,“多謝公子。”
那少年拍拍身上的塵土,整了整衣冠,對白若薇笑了笑:“舉手之勞,無須客氣。”
白若薇還想多說幾句,少年的一個侍從從遠處跑來,“少主子,剛才是幾個孩子在玩鞭炮,驚了馬,那匹馬已經被制住了,還好沒有人受傷。”
少年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然後就跟白若薇拱了拱手,和侍從離開了。白若薇還來不及互道姓名,只能目送他們主仆二人離開。
“那位公子真是身手不凡,長得也好英俊,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書香眨着星星眼,一臉花癡樣。
墨香拍了她一下,“走了走了,再不走,回去晚了,就等羅嬷嬷念叨你吧。”
白若薇心裏還想着那雙燦若星辰的黑眸,結果踩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差點崴了腳。低頭一看,是一塊墨玉做的玉佩,正面刻着一個不知道什麽兇獸的頭,呲牙咧嘴,很是吓人,背面刻着一個“霍”字。
“這是不是剛才那位公子掉的啊?”書香見白若薇停在原地不走,湊過來看了一眼,“這是個什麽怪獸,吓死人了!”
“看那公子的穿着談吐,應該也是世家出身的,只是世家裏,有哪家是姓‘霍’的?”墨香也看了一眼那玉佩,心裏記下了,想着回頭找如蘭打聽打聽。